犬戎国连月高温,树木焉垂,土地多有龟裂,若再不降雨,田里的农作物,只怕会颗粒无收。
“小王子,今年也太他娘的热了,这种时候,就应该在寒冰浴里泡着,出来干啥啊!”
“这叫体察民情,懂吗?”
“为啥净让小王子做这种苦差事儿?”
“别闹了,担心吵到小王子。”
鹤冲一袭滚金黑袍,双目微阖,似睡非睡般盘坐于一颗古树下,繁茂树叶荫了一块凉地,他的亲卫队就散在旁边休息。
犬戎沙地多,久不久就会大旱一场。但像今年这般,的确热得非比寻常。
玄铁剑卧于鹤冲身前,犹如一截枯枝,朽于黄沙之中,然它的剑气借着土地无限延伸,正在寻觅地下水源。
郊野河床裸露,溪水截流,难民开始汲取护城河水饮用,继续放任干旱不管,待到灾情蔓延,民不聊生之际,暴乱将会四起——为防微杜患,鹤冲带领一队人马,出城探查各路水源。
但这谈何容易——犬戎境内不知有什么东西阻碍了水脉,玄铁剑深入地底数十尺,竟然摸不到一道活水。
“费非费凡,你二人带队疏散民众,七里内,勿留活物。苏哈扎漱,封锁路况,无我吩咐,不可放任何人进来。”鹤冲探查多时无果,暴郁之色渐升,准备强行挖掘水路。
“是!”各队领命,正准备分头行动,一匹快马突然闯入众人视线。
“小王子!”来人红帽绿衫,远远就朝鹤冲挥手,鹤冲眉头一皱,朝费氏兄弟丢个眼神,二人自知理亏,打马就去拦胞妹:“你怎么来了,赶紧回去!”
“哎!哥哥们,你们拦我做什么,我闻得小王子出城寻水,特来助一臂之力呀!哎,小王子,不要赶我走!”绿衫少女宽额剑眉,颇有塞外儿女那股英气,但费非强行拉转她的马绳,眨眼把她带出了封锁场。
“谁走漏的风声?”鹤冲提起玄铁剑,幽赤剑光犹如郁火,令费凡宽厚的脸庞一阵抽搐,“是属下疏于管教,请小王子责罚!”
“令费非禁酒一月,若管不住嘴巴,往后不必再跟我。散开!”鹤冲剑尖着地,开始在地上划圈,费凡抹把冷汗,忙带着小队赶往民居。
炎日无风,然鹤冲剑气所及之处风声隐隐。古树颤动,似欲拔根而起。
“玄铁·风起!”鹤冲清喝着,挟起一股风暴劈向大地,初始地面无恙,仅随剑光震了数震,但剑气沿着其原有的裂隙撕拉,慢慢将其破成可容一人进入的隧道。
鹤冲以剑为支点,攀着隧壁往下,地底黑暗而阴冷,流水声不绝于耳,鹤冲以剑为光,照耀数里,却未见水路。
某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臊腥味藏在深处,鹤冲摸了一把泥土,粘滑的感觉令人不悦。
玄铁剑在颤动——阻挠于此的,非凡尘之物,鹤冲眉色略动,将剑锋横胸,以指压上其身,道:“既是妖魔,那便不必客气了,玄铁·沙蚀!”
剑气凝聚成锥,缓慢而有力地狂钻地底,鹤冲神情凝重,气汇双足,分跨于隧道之中,双手紧握剑柄,尽内力直捣黄龙。
地底不知通了什么异界,锥了数时一无所获,倒是那腥味越发浓烈,呛得让人作呕。鹤冲聚神驭剑,令剑尖搅出道漩涡,与那异物无声拼搏。
深渊黑暗,似有怪笑回荡,眼见剑身即将没入漩涡,那方忽发推力,将剑硬生生倒拔而出。
“玄铁·一笑!”鹤冲神似恶魔,棕发不耐般纷起,剑浮虚空,他翻身跃上剑身,以平生所学输入剑中,逼得那漩涡闷裂而开。
“该是通了。”鹤冲取剑护身,踏着隧壁飞退,然四方水路咆哮涌至,汇成庞大水柱,挟着他身子一并冲推向半空。
“玄铁·玄冰!”鹤冲随水势越上越高,似有追日之状。西方大土武术虽妙,但从无御剑飞行之术,鹤冲若无凭借,仅凭肉身莽下高空,必定摔得甚不体面。
“小王子!小心!”苏哈扎漱快马驰来,见鹤冲在半空成了个黑点,不禁忧心大呼。
“唤我何事?”鹤冲剑锋挑水,凝成一道冰轨,随后以剑为舟,倏然滑下地面。
如此花式滑冰,怕是前无古人,苏哈扎漱看得入神,竟不知鹤冲已飘然离去。
“小王子,等等!”待他被落空之水淋个透彻,方回马追上鹤冲,“王上口谕,命小王子即刻回宫!”
鹤冲翻身上马,身后水柱飞溅如雨,河水亦从裂谷源源上涌,很快润湿这片郊野。
“恭迎小王子回宫!”城中守卫激动不已,虽不知那雨如何而来,但鹤冲一出城便有降雨,如此神通,自然令他们更为尊敬王子殿下。
主仆二人快马加鞭,不多时便回了王宫,经过前殿时,一名黄衣女子迎上前来,拦住了鹤冲去路。
“见过三王子。”她体态轻盈,微一低头,满身珠钗清脆有致。
“何事?”鹤冲双手后负,不经意的偏过脸,无意闻她那浓郁胭脂。
“燕儿闻三王子出城辛苦,特备了薄荷茶,或可解解疲乏,不知三王子……”女子言语期艾,羞涩而不掩爱慕。
“没空。”鹤冲长袍一甩,径直掠过她身旁。
女子脸色一阵青白,苏哈扎漱忙打个圆场:“尚书小姐勿怪,王上急召小王子,我等正赶去谒见呢,告辞。”
苏哈扎漱匆匆追上鹤冲,二人还未进殿,便听见一道嘲弄之声响起:“哟,瞧瞧谁回来了?”
“参见王上,参见大王子。”苏哈扎漱屈膝行礼,而鹤冲只略一扶肩,唤了声,“父王。”
“三弟啊,天池圣马跑了,这责任,你如何担?”大王子呼逸粗脸粗眉,责怪之意分明。
“到底怎么回事,你负责训管天池圣马,怎会令它跑了?”犬戎王沉着脸瞧向鹤冲。
殿内跪了两人,乃是马场看守,闻言忙伏地叩首,将失职言语重复一遍:“回禀王上,是我等看护不力,不知因何惊了圣马,圣马发起倔来,当场脱逃,我等惭愧,皆非对手,望王上、王子责罚!”
“三弟也是,麾下即无能人,何不将圣马交与王兄管教?王兄偌大个马场,圣马定是喜欢的。”呼逸甚愿为鹤冲解忧。
鹤冲也不多言,朝犬戎王又行一礼:“是鹤冲疏忽,愿领罚。”
“父王,三弟当时言一周内为父王驯服圣马,算起来,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这他又让圣马逃个无影。”呼逸立于犬戎王身侧,满脸恨铁不成钢,“身为王室之子,如此言而无信,如何令他人信服?”
苏哈扎漱心里直骂娘,这大王子,明知小王子出城寻水,仍将纵马之失归于小王子头上,真不知其居心何在!
“罢了!”犬戎王神色阴郁,沉声道,“圣马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追寻圣马,呼逸,鹤冲,你二人速带队,翻遍犬戎,也要将圣马带回,至于赏罚,届时自有分晓!”
“是,父王!呼逸心喜,此番若能得手,功劳便是自己的了!当下欣然领命,即刻点兵出城。
鹤冲倒不急于一时,整备亲卫队,探明圣马惊逃之前因后果,分配了战术,方徐徐朝布洛布峡谷前行。
塞北大地,怕是有异物现世了,鹤冲举起玄铁剑,其光流转,赤黑如墨,联想到冥蝶之茧也为人所用,三界失去两道制衡点,妖魔乱入,也不算过分。
但愿,不是你惹来的乱子。鹤冲忽然念起那冥弓之主,随口招来侍卫,道:“苏哈扎漱,查查这两日各国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