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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往往没有最悲惨,只有更悲惨。
如果说昨天的事情对安兮来说像是一场噩梦,那么她回到家看到的一切更是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
安兮的父亲安楚河,年轻时侯靠着一双勤劳的双手,白手起家,虽算不上M城的顶尖权贵,却在相关企业里也是鼎鼎有名。
他为人正派,为人严谨,爱妻爱女,是一名标准的好丈夫与好爸爸,而现在却因涉嫌贿赂官员、私吞公款等种种原因被警察带到派出所看守。
安兮回去的时候便见到自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心中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忍住身体的疼痛,奋力拨开人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被警察带上手铐押上警车。
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哭喊着上前讨个说法,却被旁边的警察拦了下来,泪眼朦胧间,她只听到父亲低声对她说,“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妈妈,兮兮,我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安兮看着旁边泪如雨下的安妈妈,心里一阵自责,爸爸入狱这件事情对妈妈的打击更重,如果她自己都不勇敢,谁来替她坚强?
她擦干眼泪,紧紧地拥住安妈妈,不停地安慰道,“妈妈,不哭…不哭…”
这场变故,足够成为她成长的资本。
安妈妈见女儿反过来安慰自己,默默地咽下眼泪,红着眼睛说道,“我不哭,我们去给你爸爸找最好的律师,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
看着爱妻和女儿都坚强起来,坐在警车的安楚河也放宽了心,没有任何反抗地跟着警察离开…
只从爸爸被警察带走以后,安兮也由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变成一个落魄不堪的灰姑娘。
安家大楼和覃阳公司也被查封。
她的世界从此一片黑暗,她只是音乐学院的一个大二学生,但是所有的银行卡都已被冻结,她已经没有钱上大学。
安妈妈典当了所有的首饰,请律师为安楚河打官司,她身体不好,又急火攻心,很快就病倒了,但现在连住院的钱都没有。
迫不得已,安妈妈带着安兮去投靠两个舅舅,但因为当初娘家人反对她和安楚河在一起,早已断了关系,此刻对她们女儿二人根本见死不救、冷眼旁观。
她们只好在最破落的街头,租了一间小小的平房,借以度日。
安兮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沦落至斯。
可更加悲惨的,似乎还没有到来。
都说落难就是一块试金石,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短短几天,安兮已经遍尝人情冷暖。
为了赚钱,她去酒吧当了驻台歌手,她的声音本就清澈明媚,带着一种江南烟雨的隽永清秀,加上受过专业熏陶,更是多了一种柔美糯软的气息。
那一个沉沦的黑夜,让她对酒吧这种地方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可是没办法,她真的很需要钱,她从来没想到钱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以前她不识人间冷暖,以为钱天生就有一种铜臭味,可是现在,因为太努力得到的成果,她觉得每一分钱都带着馨香。
有时候唱得嗓子沙哑,但是只要想起病重的母亲,再大的困难她都必须坚持下来。
那天,她刚从酒吧出来,却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曾经的男朋友,沈城…
只从那次商店事件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沈城,她是一个有严重爱情洁癖的女生,她不允许她爱的人背叛自己,也不允许自己背叛所爱的人。
而现在,他在心理上背叛了她,她在身体上背叛了他,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
暗暗地沉了口气,安兮面无表情地向他走了过去,却在擦肩而过时被他牢牢拉住手臂,一使劲,整个人摔进他的怀里。
他俯身而下,埋首于她的肩膀,她甚至可以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是曾经两个人一起选的牌子。
内心不是没有动容的,可是理智却迫使她冷静下来,让她想明白,这个男人已经不属于她了。
下意识地就要挣扎,却被他牢牢按住,男性与女性的力量悬殊让她动弹不得。
“小兮,我好想你,你走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好想你,我不要和你分手,我要和你在一起,原谅我好不好?”他在她耳边不停地诉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她突然想起以前每次两个人闹小别扭的时候,每次都是她主动投降,沈城几乎从来没有说过示弱的话。
他时而对她温柔,时而对她疏远,那种感觉,像是爱情,又非爱情。
而此刻,他趴在她的肩膀,一遍又一遍的道歉,仿佛要把一颗真心揉碎给她看。
见安兮没有说话没有动弹,他的力道微微放松,又说,“小兮,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好好补偿你!”
“我们不可能了。”她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见波澜。
“小兮,难道你还是在怪我?我可以解释的,那天我和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逛街,我爱的女人永远都只有你!”
她却只是摇着头,“沈城,忘了我吧,因为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
就算当初是一场误会又如何?她如今失了清白,又沦落街头,她配不上这个美好的少年。
沈城听出了她心中的悲怆与绝望,换了一个两人面对面的姿势,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沈城,这辈子非你不娶!”
多么斩钉截铁的誓言!
以前的安兮听了会觉得满心欢喜,如今却只觉得甚是讽刺,世事无常,他也许是当初的他,她却不再在当初的她!
“不要再犯傻了,这辈子,不可能!”她的眼睛晶晶亮亮,像是天上最灿烂的星斗。
沈城很少见她这么明媚耀眼的模样,他眼中的安兮,像是从山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小女子,让人怜惜让人疼爱,仿佛敛尽了天地的灵气,内敛迷人。
这个样子让他颇感意外,却也愿意为之色授魂与。
他的声音不重也不轻,却句句敲打在她的身上,“安兮,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还未等她说话,就倾身而下,疯狂地吻上她的嫣然红唇,攫取她口中少女的甜美,他的吻那样激烈,安兮突然想起那一夜的混乱,那个陌生男人的吻比这个吻都要霸道残忍,那许久未想起的噩梦再度来袭。
“唔…沈城…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沈城…”她用力地挥舞着双手,而沈城却毫无反应,那个吻越来越深入。
安兮狠狠心,猛地咬上了他的唇,血腥味迅速在两人的唇齿间蔓延,沈城“啊”了一声,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吻。
安兮趁他错愕的瞬间,一把推开他,抓起包包就开始狂奔想要逃离,她不能沉溺于这样的温柔里,她的妈妈还在等着她。
虽然对沈城突然的出现与示好感到诧异,但她也没有多想,路过小药店的时候帮妈妈买了药,然后飞快地向家里走去!
此刻天色已晚,路人行人渐少,安兮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突然被一道明亮的灯光晃得睁不开眼睛,身体也由于恐惧变得僵硬,然后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整个人便被抛向天空,然后重重的摔下来。
在昏迷的前一刻,她还认真地想着,妈妈在等着我,我答应爸爸要好好保护她,我不能就这样死去…然而眼睛却慢慢地合上,所有的意识渐渐飞逝…
清冷地街道上,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仓皇停下,车内的司机眉间泛起不悦,神色有些自责,对被撞的人却一点也不担忧,只是回头对后座冷冰冰的男子说,“冷先生,好像撞到一个女孩。”
冷之谨面色阴沉,像是敛尽夜色所有的黑暗,他看了看前边那沾染血色的身体,声音漠然地不带一丝温度,“死了没有?”
坐在司机旁边的一个男子动作迅速地下了车,检查了一番,回头禀报,“没有死。”
一旁的司机说道,“先生今天刚去祭拜了夏小姐,不宜沾染血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冷之谨闭上眼,不再言语,司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阿笠,你去联系一下阿桥,一会儿让他过来处理一下,我先送先生回去。”
车子缓缓启动,冷之谨慢慢睁开眼睛,随意往外边一看,眼眸蓦地收缩,她的脚踝处竟然有一个凤凰羽毛的胎记,绚烂而华美。
“停车,”他突然喊道。
司机反应自然一流,立马开始刹车,冷之谨还不等车子停稳就冲了出去,现在安兮面前仔细地看着那一抹胎记…
“谨哥哥,你看我戴这朵花儿好不好看?笙儿就这样长大后嫁给你好不好?我要当你的新娘…”
“谨哥哥,我喜欢你,你不要一直这样冷漠,笑一笑多好看…”
“谨哥哥,你多陪陪笙儿,我好害怕,以后你去哪里就带着笙儿去哪里,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笙儿的家…”
“谨哥哥,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我的父母为什么也不要我?就是因为这个可怕的纹身吗?”
…
双拳紧紧握住,指间也泛起清白,一双眸子像随时要跳出一头野兽,整个人杀气凛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视线上移,是一张清丽无双的面容,虽然沾染了血迹,却还是可以看出那精致的五官,一双眼睛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像两只蹁跹的蝴蝶一样安静栖息,是个美丽的女人。
这张脸…有点熟悉…
他在脑海里仔细地想了一遍,突然想起这是那日爬上他床的女人,然后在他从浴室里出来时不知所踪。
和其他女人相比,这个女人生涩的反映既不会讨好他也不会取悦他,却带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那副身体的紧致给了他致命的吸引力。
当时只顾着看她在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她脚踝上的胎记,如果不是今天偶然在街上遇到,他想他也许还永远找不到报复她的机会!
好,很好,既然你闯上门来了,就狠狠地承受我狂风暴雨一般的折磨吧!
“去,查查这个女人的资料,一个小时以后交给我,”他对身边的司机吩咐。
又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的情况,失血比较严重,身材也瘦弱,他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掉,“把她扶上车去,带回别墅让最好的医生早点治好她!”
司机和阿笠都非常惊讶,冷先生怎么看也不像多管闲事的人,却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听命。
豪华奢侈的别墅,空寂萧条的花园,清冷色调的墙壁,惨白空洞的灯光,冷之谨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看起来冷漠…还有一丝孤寂…
“咚咚,”有敲门声传来,阿笠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先生,那位小姐的资料已经查到了,现在您要看吗?”
冷之谨回头,沉声说道,“给我。”
门被推开,阿笠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交给他后无声地退了出去。
安兮,十八岁,D大音乐学院的学生,目前已经退学,其父被人陷害入狱,母亲也病重,不久前她曾在酒吧唱歌赚钱。
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女孩子。
他又翻看一下她的出游记录,七岁曾经去过一次美国,十四岁去过一次日本,其他时间几乎都呆在M城。
记忆深处又浮现出日本花园那棵美丽的樱花树,落英缤纷,有个可爱的女孩为了摘樱花,悄悄地溜进他家的花园,结果挂在树上下不来。
被他发现后,她还恶狠狠地威胁他,“小鬼,你快点给本小姐找个梯子,否则,我就告诉别人你偷偷在花园最娇嫩的玫瑰花旁边撒尿。”
他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很少与生人接触,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就像遇到一个十分有趣的玩具,他答应每天送她玫瑰花,但是她必须每天陪她玩。
女孩叫笙儿,无父无母,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脚踝上有一个光华流转的凤羽胎记,她为了得到玫瑰花,每天都要从孤儿院走两个时辰来到他的玫瑰园。
想起哪些过往,冷之谨的脸上竟多了一丝缠绵的温柔,那是他的初恋,也是他唯一喜欢过的人。
可惜…他看了看手中的资料,温柔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刻骨铭心的恨意与嗜血冷酷的怨念。
后来有一天笙儿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好不容易才探听到她的消息,再见已经是七年后,她的面容有了很大的改变,性格也变了好多,可是她脚踝的凤凰羽毛提醒着他,她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笙儿。
他把她当作失而复得的珍宝,给了她无尽的宠爱,却因为有一次急于回国处理事务丢她一个人,那一次,他永远失去了她。
M城的第一黑帮金斧帮为了追查一个脚踝有凤凰羽毛胎记的女孩,竟然残忍的杀了他心爱的女孩,最后才说明是一场误会。
那一夜,他一人单挑数十条大汉,杀人都杀红了眼,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变得残忍冷酷,他要找到那个真正该死的女孩,为她报仇。
他有多爱那个女孩,就有多恨安兮,就是这个女人,让他一生不得快乐。
“安兮,我不会让你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