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的心里充满着恐惧,她观刚才那人,想他应是一伙强人。雪梅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自己恐怕是误进了土匪之手了,她又想起了身边的华景生,他仍在昏迷之中,他又怎么逃过这一劫?
雪梅的头上罩着黑布,嘴里也被堵上,就这样任由他们拉着押着往前走。黑暗中感觉走上了一条上山之路,这路想必是一条极窄的羊肠小道,她适才间一伸脚险些滑下这条路。
沿着这条羊肠小道大约走了该有一柱香的功夫,该是到了那土匪的巢穴。雪梅这时才被解下了头上的布袋,她缓缓地睁开双眼,借着四周燃起几支火把,才看清了这强人的洞府。
这是一座藏匿在半山腰的山洞,四周的绿树蒿草几乎遮盖住这洞府。洞口便是一个极为狭窄,恰能容一人侧身而过的“一线天”,若是遭遇外敌,想这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把他们带进去!”领头的人一声令下。
雪梅被人押着进入了那“一线天”,华景生亦被人抬着从那洞口而入。
进了那狭窄的洞口,便是一条望也望不到头的洞穴,阴森黑暗的穴道里,间或点着几只跳动的蓝色火苗和站立的岗哨。
走过这洞穴的尽头,便豁然开朗,这便是那土匪的正堂了。
一进这洞穴,便令人不寒而栗。幽深险峻的山洞中横生出许多险石向下错杂地生长着,尖利的石头如同利刃一般。山洞的夹缝中放置着几只烛火,火苗儿在这山风中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四周站立的匪兵们个个龇牙咧嘴,面相凶狠。两面分列着八个用木架支起来的铁锅,干柴燃烧发出“叭叭”的声音和熊旺的火焰,将整个大堂照得明亮起来。
正对面便是一个高台,高台正中央便是一个虎皮的宝座,而在这宝座的右下方则是一把圈椅。
“二当家的,人已带到!”
“把他们给我押过来!”
华景生被放置在地下,雪梅被人押着走到高台之前。她才看清那发号施令的便是一个瘦骨嶙峋,两腮无肉,颧骨高凸的高个子男人,稀疏的眉毛下便是一双藏凶露狠的眼睛。
他身穿一件鲜绿色的长坎肩,内衬一件黄白色短袄,因他身材瘦长,喜着绿衣且性情残暴,故江湖人称“竹叶青”,便是那毒蛇的一种。
他走下高台到雪梅的身边,对着她的脸端详了一下,又低头对着华景生看了看。随即他便回到了圈椅上坐定。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进了我们的地界?”那二当家的声音极为的尖利。
雪梅此时心中早已是惶恐不安,她暗暗定了定气,用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回复道。
“我们也不知道,走到这里便迷路了,不知道才冒犯了大爷,求大爷开恩,放我们走吧!”
“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雪梅说道,“我们是避难之人,从太原府来,一路逃难,也并无个去处!”
“倒是真会瞎打误撞,倒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来了!”竹叶青冷笑着说道。
“着实是无心之过,还乞求大爷您放了我们吧!”雪梅说完,便低下了头。
“放你?”竹叶青冷森着面容,“你把这儿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您想怎么样?”雪梅也颇感为难。
“到我们这儿来的,要么留钱,要么留命,你选一样!”
“这……我们……”雪梅不知该如何去答对,她看了看身旁昏睡的华景生,无奈之下,她便双膝一跪。
“大爷,我求您开开恩,绕过我们吧!我们是外乡避难之人,身无分文。我这同行之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求您绕过我们吧!”
雪梅忍辱拜了下去,“我们初来乍到,不知情冲撞了您,求您容宽,我们再也不敢了!”
竹叶青扭了扭肩膀,站起了身,不耐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雪梅,“你以为你磕个头这事儿就能了了?我告诉你,不吃这套!”
他走下高台,拔下宝剑,用剑挑起了雪梅的面庞,“你自己想想,是舍命还是舍财?”
“我们身无分文,无财可舍,你若执意要杀,那便是舍了这条命!”雪梅见他如此的凶残,渐渐也强硬了起来。
“呦嗬!倒还是个烈性子!”竹叶青收回了长剑。
竹叶青蹲到雪梅的身边,阴冷的面上发出残忍的笑容,“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怕!可我怕有用吗?”雪梅扬起头,对着竹叶青,“今日我已落到这样的地步,任你若要杀要刮,只管来吧!”
“好!那就成全你!”
竹叶青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兄弟们,绑了!”
说话间从四面跳出许多的匪兵,他们架起雪梅,将她绑在入口处的柱子上。
“你这娘们儿,倒是嘴硬!今日你强行闯山,我断你为奸细!”竹叶青喊道。
雪梅冷笑了一声,“任你怎么说都是了!”
“顷刻间我们便用那尖刀搅烂了你的肚肠,捣碎你的心肺!”
雪梅一听到这样的酷刑,想到自己即刻将要丧命,眼中不住流下了两行泪。
她强忍眼泪,对着那竹叶青讲来。
“你要杀我我便认了,只求你杀我之后,放了那昏迷之人!”
“你死到临头,还要为他求情?”竹叶青问道。
“他当日救我一命,我今日救他只为还情!行走江湖,义字当先!”
雪梅怒睁双眼,直指竹叶青,“受人恩我当报还,这终身仇恨我作鬼也记着!”
“行刑!行刑……”
竹叶青气急地喊叫道。
“大当家到!”
突然洞穴外传来高亢悠长的喊声,止住了行刑之人。
瞬间这举洞之人纷纷如临大敌,垂手而立,竹叶青也不甘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说话间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人,他一进门,便利落地将披风从身上抖了下来。
他上身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对襟衫,中束黑色腰带,下身长裤从膝盖下便打了腿带,整个人的身材高挑修长,但却看不见他的面容,他戴一个面罩,直延伸到鼻子以下。
等他转过身来,雪梅才看清那是一匹狼的面罩,那狼面相凶狠,凶残恶毒。观此面罩,便知这面罩之下的那张脸绝非善类。此人就是这匪首,江湖人称“冷面狼”。
“大哥,你来了?”竹叶青点头问道。
冷面狼走上高台,“老二,听说你抓了个娘们儿?”
“是!”竹叶青指了指雪梅,“那便是了!”
冷面狼顺着手指一看,面罩下的那双眼直直盯住雪梅。
过了半晌,他便言道,“把她放下来!”
“这……大哥,她是个奸细!”竹叶青不愿地说道。
“放了她!”冷面狼的语气更加的坚决和严厉。
无奈之下,雪梅才被放了下来。
雪梅心里也不知此人腹内有何文章?她满腹疑惑的站在高台之下。
“我进门之际,听你说道‘行走江湖,义字当先’,你是江湖中人?”冷面狼坐在宝座上问道。
雪梅说道,“我是唱戏的,这跑江湖卖艺便是我们的本行,这义气理当是第一桩!”
“唱戏的?”
冷面狼身体突然前倾,打量着眼前这个戏子。
“你是哪里人氏?”
“太原府。”
“哪个班子?”
“新生剧社!”
冷面狼复又躺回到座上,冷冷地问道,“那你怎么来到我的山头?”
“我和这位先生避难,不幸中途迷失,误进了您的地界,只求您放了我们吧!”雪梅又一次的哀求道。
“唱一段!”
突出此言,雪梅顿感惊愕。
冷面狼倒显得轻松,“唱好了就放你们走!”
雪梅有心不唱,只恐华景生的性命难保,无奈之下,她只好开腔。
“好贼子!骂一声张秉仁对头冤孽,仗父势逞霸道横行乡里……”
这本是传统苦戏《三上轿》中一段,雪梅借角色之口舒一舒心中的怨愤,此剧催人泪下,感人至深。
冷面狼仔细听着雪梅的唱腔,渐渐他出了神,眼眶不觉湿润。
“好了!”冷面狼大喝一声。
雪梅连忙止住了口,匪兵们个个回过神来低头待命。
冷面狼指着雪梅说道,
“这个女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