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一见顺子向台口走去,恐他与台下之人起了争端。便立刻加快碎步,跑到台前,一个甩袖横在顺子面前。她趁机向顺子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顺子见状,不甘心地压下怒气,继续演来。
“好个贞洁王宝钏,果然为我受熬煎,不骑马来步下赶,夫妻相会寒窑前。”
……
下了台,顺子便气愤地骂道,“什么东西,往台上扔炮仗!”他又向着雪梅,“要是你不拦我,我非下台给他个教训!”
“多亏雪梅拦了你,要不你这唱戏的跑下台打看客,传出去你怎么混?”凤儿说道。
胡长胜冲着顺子摆了摆手,“你年轻人不知道,那台下是胡阎王!”
“我管他什么阎王!”顺子不屑的说道。
雪梅正坐在化妆间里卸妆,突然有人挑帘走了进来。
“孙老板您演的可真好!”胡阎王带着他的家丁朝雪梅走过来。
雪梅有些害怕地站起身来,不知该怎么做?
戏院老板吴敬合也赶忙跑了进来,“山主大人,我是这戏院的经理,您怎么到这后台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大名鼎鼎的名角儿。”胡阎王冲着雪梅笑笑,“演得真漂亮,她叫什么来着?”
“孙雪梅。”吴敬合低头说道。
“雪梅,这个名字太好听了!”胡阎王朝着雪梅走了过来,“我想请你到我的府上唱一唱,吃顿便饭。”
雪梅颔首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有规矩,不唱堂会,还望见谅!”
“胡爷的面子你都敢不给!”家丁立刻指着雪梅吼道。
“你们不要吓着人家!下去!”胡阎王呵斥了家丁几声,他们便立即退后。胡阎王凑到雪梅身边,“你就赏个光,到我府上我们坐一坐,我有的是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只要你……”
胡阎王说着便情不自禁的凑近雪梅的脸,雪梅出于自卫,情急之下她打了胡阎王一个耳光,张惶地喊道,“放开我!”
胡阎王手下的恶仆护主心切,朝着雪梅的肚子猛踢一脚。雪梅招架不住,向后仰着倒下去。
顺子他们听到动静赶忙跑了进来,扶起了雪梅。
胡阎王摸了摸脸,指着雪梅,他冷笑了一声,“这还是这世上第一个打我的人!你等着,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说完他便带着他的家丁走出了门外。
顺子急忙抱着雪梅向她家走去,一路上顺子不断地问着,“雪梅,你怎么样?怎么样?”雪梅从日本兵的监狱里出来便害了一身病,伤还未愈又被那恶仆一脚踢伤,雪梅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胡氏正在门口跟邻家婆姨们说笑,见到顺子抱着雪梅向家跑来。胡氏急忙凑上去,“这是怎么了?”
“受伤了!”来不及多说,顺子急忙将雪梅放到了屋里。
胡氏和门外的一群婆姨立刻赶了上来,凑在门口看着他们,互相挤了挤眼睛。
顺子急切地问道,“还难受吗?我给你用热毛巾敷一敷行吗?”顺子急忙生火烧水。
胡氏打趣道,“要我们帮忙吗?”
“你对你这师妹可真够好的!”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顺子无暇理会。直到凤儿她们赶来,这些人才散去。
那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路旁已开始挂着各色的花灯,过了十五才出年里,街上仍是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
苏若良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之上,时不时用眼瞟一瞟路上的花灯。
“若良!”
苏若良听到有人叫他,便在街上寻觅起来。
“是我,我在这儿!”
苏若良一看,是与他在一个报馆的齐儒君,他正在路旁的一家茶楼门口向他招手。
二人便一同走进了茶楼,上了二楼,坐在窗前,一打眼便可俯瞰整条街道。坐定以后,苏若良看着满街飘扬的日本国旗和路上的日本士兵,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都已经快两年了,这乌烟瘴气到底何时才能终止?”
齐儒君倒了一杯茶,放在苏若良的面前,“更别说咱们了,汪精卫投敌叛变了,连党籍也被开除了。而咱们的“山西王”都跑到克难坡去了,这太原是彻底完了!”
“你看着满街什么‘古屋洋行’‘木村洋行’,开了医院开汽车,侯家巷又建了司令部,这眼下快成了日本人的天下了!”苏若良气愤地说道。
齐儒君摆了摆手,“还不止呢!说是连学校的书本都要改了,这孩子们更是得从小学日语!”
“狼子野心!”苏若良怒不可遏地喊道,齐儒君忙示意他低声些。苏若良压低声音说,“这是想从根上让我们都成日本人,将来这些孩子长大了,他们还有中国的概念吗?”
齐儒君有些害怕,“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管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递给苏若良一根,“抽支烟,消消火!”
苏若良暂忍怒气,点燃了香烟,他初吸了一口,先是被呛了一下。
“你这什么烟啊?劲儿这么大?”
“你抽吧!保管好抽!”齐儒君向他挥了挥手。
苏若良又吸了一口,吸完以后觉得全身轻松,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烟不错!哪儿买的?”
齐儒君说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你想抽你拿走抽吧!反正我还多着呢!”
“这多不好意思!”
“拿上吧!一盒烟的事儿。”
苏若良笑着装上了那盒烟。
苏若良在回家的路上又抽了一根烟,他觉得这烟确确实实胜过平日的烟,他走在路上也觉神清气爽,行走有力。
他走进大门以后,胡氏先将他叫住在院子里。
“苏先生,你这最近可好啊?”
苏若良感觉莫名其妙,他只得点头笑了笑,“挺好的!”
“苏先生,我……”胡氏未说完又缩了回去。
“您怎么了?”
“我,我有件事儿,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胡氏的神情显得很为难。
“您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吧!”
“我……”胡氏咽下了那口气,“算了,我还是不要跟你说了。”
“您到底有什么事儿,还是跟我讲出来,没事的!”
“那我可真说了!”胡氏扭捏地说道。
“您说吧!您都快急死我了!”苏若良不知胡氏的葫芦中究竟是何药?他只得继续听下去。
“我跟您说,这可不是我搬弄是非,我也是好心。”胡氏故作神秘地凑到苏若良的耳边,对他说道,“我跟你说,你那媳妇我看也是个不安分的,她……”
“您别说了,我的妻子我自己了解,她绝对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女人!”苏若良打断了胡氏的话,他烦闷地站在院子里,点燃了香烟。
苏若良的态度反而激起了胡氏,她不再似从前扭捏,便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信,可是我们都亲眼看见了,她跟她那个师兄,叫顺子的,两个人抱着一起跑回来,又是烧水又是摸肚子的,哎呦,那可真是亲!”
苏若良的面容渐渐变得冷峻,胡氏趁机又说道,“这不光是我看到了,我那些姐妹们都看到了,你可以去问,整条街上都传开了!”
胡氏又故作良善地提醒苏若良,“您不该找一个戏子,那戏子能跟你好好过日子吗?这戏子跟婊子是不分开的,她们……”
“别说了!”苏若良大吼一声,胡氏吓了一跳。苏若良对着胡氏警告道,“你听着,你不要传扬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不信,你听见没有!”
说完,苏若良掐断了手中的烟,气愤地离开了院子。
胡氏万没料到碰壁,她撇着嘴朝着苏若良小声念道,“什么人呀!自己当了活王八,还不识好人心,你活该!”说完她扭着屁股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