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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沆瀣浊流 第四十五章 孔雀
书名：微光摇曳 作者：老徒1 更新时间：2017-09-30 16:08 字数：4296
吴四宝一大早顶着门风风火火冲进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李士群已经在悠闲地品茶。
看见冲进来的吴四宝，李士群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哥。前天晚上被王天木一伙人抓来的那个人底细查清楚了。来头不小啊。”吴四宝一脸的兴奋。
“稍安勿躁。说来听听。”李士群一派淡然。
“我师父说了，的确有这么个人。他确实和帮里有关。他是……杜月笙的换帖兄弟。也算是帮里通字辈了。大哥，我说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不让我们动他，你果然是高手。”吴四宝有着由衷的表情。
李士群横了对方一眼。
“如果进76号的每个人我们都客客气气，那我们干脆改成菩萨庙算了。也不知道动动脑子。匹夫！”李士群的嘴里吐出不屑。
“……大哥……你怎么有气朝我发啊。你要是看着王天木那帮家伙不顺眼，把他们交给我，我保证他们会从此以后变成缩头王八。他妈的，我还不信有人敢在上海滩造反。”吴四宝委屈中夹杂着狂妄。
“行了……说正事。那个曾达斋，不，袁殊。他表现得怎样？”李士群挥手。
“很狂。很刺头。挑这挑那的。还威胁我们。弟兄们记着您的吩咐，没有和他发生冲突。”吴四宝一脸不忿。
“他有什么有价值的话吗？”李士群把脸扭向窗外。
“没有吧。他只是反复要求见76号的长官。他妈的，那小子的样子实在欠揍。大哥，你既然那么重视他，为什么不见一见他？”吴四宝徘徊在好奇和烦躁中。
“……四宝。聪明的头脑远比好勇斗狠让人痛苦……王天木敢不请示我就擅自行动，这足以说明，事情不简单了。有人把烫手的山芋塞给我，怎么办？”李士群收回了眼光，他盯住了吴四宝。
“……有那么弯弯绕啊……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听大哥的。”吴四宝胡乱地抓着头发。傻笑适时地布满整张脸。
“王天木的报告是——一条军统的大鱼。特嫌，战略级情报员。哈哈，一个上海滩著名的记者，又是青帮通字辈人物。如果去我见了他，我岂不就把这件事揽在自己手里了。王天木背后的人就是要看我的难堪……等等吧，等着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我李士群虽然名声不显，但我也绝不是大人物摆弄的棋子……哈哈……既然是大鱼，就该有对大鱼感兴趣的人出现咯……有趣！”李士群一边倾吐着不屑，一边有了坚决。
他的笑声渐渐有了舒畅。
夜色里的圣三一教堂在周围灯光里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在教堂的巨大阴影里，一条人影沿着教堂的墙壁快速翻进了教堂三楼的窗户里。
这个人利用教堂的一切遮蔽建筑物迂回到一楼的告解室。
“含羞草。”他轻声说了几个字。
告解室的一个小窗口倏地打开。
“傅先生。你好，含羞草。”小格栅后传来回音。
“这么紧急见我，有什么事？我们约定过，绝不轻易见面。我有自主权。”含羞草的声音里有着怨气。
“没有办法。十万火急！章鱼失踪了。我们判断，很可能是76号秘密抓捕了他。你必须尽一切力量营救他。”格栅后面的傅先生声音里透着烦躁和沉重。
“尽一切力量？……你的意思是……？”含羞草的声音里有着疑惑和抵抗。
“对。不惜一切代价……包括你我的生命……希望你理解。我们这条战线上有些冷酷，但是，这也是我们的神圣使命。”傅先生的声音有了变幻。
“……我理解。告诉我他的背景情况，我马上去核实。我首先要确定他在不在76号。”含羞草在瞬间做了决定。
“不，时间刻不容缓。我们不仅要核实，也必须立刻有营救计划。时间一旦拖长，章鱼的价值就将大打折扣。现在，我介绍他的情况，你立即制定计划……章鱼，名字……”格栅后的傅先生在不容置疑的语气里开始介绍章鱼的情况。
含羞草一言不发地倾听。
狭小的告解室里弥漫着紧张和沉重。
“章鱼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是一个千面人。这就是他最大的价值。未来的抗战前景不可预测，我们最大的使命就是保护好这个千面人。他的特殊地位决定了我们必须营救他而且还要不让他被日本人怀疑。他和你一样，都是我们的最宝贵财富。含羞草，立即根据你的有利条件，结合他的社会条件，制定营救计划。就是现在。你我已经没有时间按部就班等待了。”傅先生的声音里有了强硬。
格栅的另一侧，含羞草陷入了沉吟。
长时间的沉闷让告解室显得更加狭小，更加透不过气。
“如果你的判断没错，是76号秘密抓捕了章鱼。那就只可能因为一个人。能接触到军统高层机密的，在上海，在76号。只有一个人……王天木。傅先生，你能肯定章鱼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被绑架的吗？”含羞草终于在长久的沉吟后发声。
“在章鱼身边有我们的同志。他们是一个工作和生活密不可分的小组。章鱼的私生活完全没问题，绑架现场也没有任何杂乱的痕迹，一定是职业特工所为。这一点不必有疑虑。无论是不是特务所为，我们也必须立即有针对性的营救计划。如果是这个王天木秘密抓捕了章鱼，你准备怎么办？计划的结果只有一个，既要营救章鱼，还要让章鱼不失去日本人的信任。”傅先生几乎是在威压对方。
“不想日本人怀疑章鱼，那就必须证明抓章鱼的人和他有私人恩怨……假设是王天木所为，那就必须从王天木下手……”含羞草在推定中渐渐坚决。
“好。就围绕他做文章。他有什么弱点可以利用？如果没有弱点，我们就强行给他制造弱点。我们是一个组织，我们的能量是敌人无法想象的。尽管大胆制定计划，细节由我来处理。”傅先生的语气越来越有威压。
“……好色。这是王天木唯一的弱点。其人热衷功利，素有野心。在军统他善于领导，善于攻坚克难。但是，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好色。几年前轰动全国的妓女碎尸案就是例子。”含羞草迅速有了草案。
“好，就给他在色字上栽赃。”格栅对面的傅先生几乎是粗暴地给这件事做了决断。
“呵呵……不容易。王天木是一个很讲品味的人。他可不是随便一个女人就碰的猥琐男人。这怎么办？”含羞草似乎是在嘲笑王天木，也似乎是在讥讽傅先生的急躁，他的轻笑有着无奈。
告解室里重新陷入沉闷。
“……这个人我来解决。”傅先生的声音里有着切齿的味道。
“也许你想得简单了。我需要的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一个有风情又不失优雅气质的女性。王天木身居军统高位，他又是清末的武状元，能吸引他的女人并不多。如果不能让他投入其中，其他的细节做得再完美也无济于事。”含羞草似乎在和对方的威压对抗。
“放心。我相信她会出色完成任务的。”傅先生再次咬着牙。
格栅对面的含羞草许久没有发声。
傅先生也似乎一时间不愿张口。
这一次，告解室有了尴尬。
“含羞草。你放心，这个人选是最理想的人选。如果你没有更好的计划，那就义无反顾地去执行你的计划……为了更好的执行这个计划，我们要给这个计划起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你我知道。你同意吗？”还是傅先生首先开口了。
“我同意。”对面的含羞草闷着声音。
“就叫旗袍计划吧。也许只有美丽的旗袍才能衬托出她的美丽。”傅先生的声音里有着复杂。
“旗袍……好。我盼望着她能顺利完成计划。”含羞草似乎从情绪里走了出来。
“呵呵。我相信孔雀一定能胜利。”傅先生的声音霎时间变得清亮。
“孔雀……”含羞草低声咀嚼着……
杜少枫哼着小曲出现在76号门前的时候，一个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杜少枫几乎直接撞上去。他的身体在瞬间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他的双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对方的身体顺着他猛然扭转的身体即将甩出去。
他突然停止了动作。
对方瘦削轻飘的身体让他感觉到了异样。他迅速判断出对方毫无抵抗的意识。
他把对方轻放在地上。
一张脸出现在他的眸子里。
“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的眉头皱起来。
地上的人站起来。她的脸上很精彩。
那是夹杂着愤怒、委屈和无助的表情。
“求求你，杜长官。让我进去吧。我刚刚参加了市党部的工作，别人都没事，只有我被淘汰。我没有脸再在市党部待下去了。您一定要帮我。”苏樱伸出手扯住了对方的衣袖。
上下打量着一身市党部制服的苏樱，杜少枫有了沉吟。
“求求您，我一定有重谢。”苏樱手中的一根小黄鱼顺势塞进对方手中。
“这是你做舞女的积蓄吧。拿回去好好过日子。实在没事情做就找个好男人嫁了。去吧。”杜少枫把小黄鱼塞回去。
“你……”苏樱一时间有些结舌。
“这里是狼窝，不是你来的地方。我是为你好。你已经被我盯上，我不能徇私情。对不起了。如果你觉得没面子，这件事好办，我明天再找个借口踢出去两个人。你们可以一起回市党部。呵呵……我只能帮你做这些了。回去吧。”杜少枫转身。
“杜少枫……你记住今天。今天你不答应我的请求，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苏樱的血液在沸腾。
杜少枫慢慢转过身。
“这个年头一个女人还能说出这样硬气的话，真是……滑稽。哈哈……”杜少枫挤出了冷笑。
“你……”苏樱气结了、
“哪一个女人现在不是想方设法躲避战火？哪一个舞女不是拼命挣钱及时行乐？你一个舞女拼命钻营，这么大的漏洞还幻想着成功，你当我们特工总部和市党部的人都是傻子吗？我奉劝你，长大吧。”杜少枫冷冷地发声，冷冷地转身。
“你……”苏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扑上去的身体被两个人夹住。
“不要伤害她。她是市党部的人。”跨进门的杜少枫甩出了不屑。
杜少枫悠闲地在76号的主楼里巡视。
他上到了二楼。
二楼的一侧是优待室。
一间优待室门前站着的两个警卫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慢慢地踱步过去。
“杜主任。”两个小特务立正敬礼。
杜少枫挥手示意稍息。
他掏出烟盒。分别递给两人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颗。
“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站在这里？里面有重要人物？”杜少枫漫不经心地询问。
“报告杜主任，前天抓进来的。就这么一直晾着呢。”
“为什么晾着？不能碰？什么来头？”
“不知道。是王天木带人抓的。好像没经过李主任批准。主任好像不高兴。”
“呵呵。有意思。王天木胆子怎么突然这么大了？这不是要坏规矩吗？他妈的，有好戏看了。”
“谁说不是呢？吴队长跳着脚骂了好几次了。王天木那一伙好像都躲起来了。这不，就这么晾在这里了。”
一问一答的对话好像勾起了杜少枫的兴趣。他开始扒着门向里面张望。
“我能进去会会这个人吗？”杜少枫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主任，尽管没有明确指示，可是有纪律的。”一个特务脸上有了为难。
“呵呵……是啊，有纪律。这样吧。打开半扇门，让我看看这家伙是什么人物……他妈的，原来是防着我呀。”杜少枫的嬉笑突然变幻。他开始发飙。
“主任息怒。您是阎王，不要跟我们这些小鬼置气。我们可不想被您送去做苦役。您随意。”另一个特务殷勤地打开门。
杜少枫抬眼望去。
一个人散漫地斜躺在沙发上。
他突然坐起来。
他的目光迎向杜少枫。
杜少枫眯起眼。
“关门吧。原来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开。我还当什么大人物呢。就这样的货色王天木也妄想拿来和李主任叫板。他这个军统的天王是盐水板鸭吃多了吧。咸（闲）的慌。”杜少枫一嘴的轻蔑。
“谁说不是呢。一个小白脸能是什么大鱼。整天还狂的不行，真他么想冲上去抽他。”旁边是附和声。
“唉……这个世道……估计是绑票，吃大户吧。要不然就是看上人家的媳妇了。这种有钱小白脸的女人一定够味……哈哈……”杜少枫摇着头笑起来。
笑声荡起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里面的年轻人眉头皱起来。
“王天木……军统天王……女人……”他的嘴唇蠕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