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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沆瀣浊流 第四十四章 万念俱灰
书名：微光摇曳 作者：老徒1 更新时间：2017-09-29 17:43 字数：4285
夜色里的客厅里飘散着靡靡之音，飘散着旖旎。
浴后的杜少枫一如既往地享受着温柔的按摩。
“我这一周没有回家，你和你的那个丈夫没有在这个家里胡搞吧……不要瞪我，我只是发泄一下。这才是健康的心态。一想起你们白花花地滚在一起，我这心里呀……不是滋味……我说过了，不要瞪我，如果不是我还算正直，我他妈的能让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活的这样滋润？……钱呢？你这个月的进项该报上来了吧。十五根大黄鱼。一根都不能少。我说过，如果你做不到，你就给我滚蛋……赶紧的，不要假惺惺地装可怜。我们只是雇佣关系，没有那么矫情。去，给我去拿金条。”杜少枫一派悠闲，一派不屑。
强忍着泪水，林若然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梳妆镜前，林若然拼命擦拭夺眶而出的泪水。
拼命和不争气的眼泪抗争，拼命和涌起的羞辱抗争。
面对一个汉奸的羞辱，自己本应该不屑，自己本应该鄙视。
可是，自己每一次遭遇的都是莫名的烦躁。
自己能做地竟然是拼命地擦拭泪水。
自己对自己有了真正的痛恨。
几乎是咬着牙收住了眼泪，林若然愤怒地拿出丝绸包裹的金条冲出了房间。
咣当一声，丝绸包裹重重砸在黄梨木茶几上。
“十五根？大黄鱼？”杜少枫的眼睛瞟了一下。
“你自己看呀。”林若然依然在咬着牙。
她此刻是真的在咬牙了。这些金条都是组织拼命筹措的。为了这些金条，不知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看你这个样子，我就不必清点了。五根留给我，我要给日本人送去。你拿五根给李士群的夫人叶吉卿送去。剩下的五根你留着做资金吧。不要怕花钱，有敢吞了我的钱不给货的主我会去收拾。一些上海滩的小鱼小虾就不用告诉我了，你只管去找柯越。我毕竟是他昔日的教官。他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他和我不一样，他不用受身份的羁绊。一个黑社会的大混混有时候比我们这些台面上的人能量更大。记着，要胆大心细。不要舍命不舍财。你要是落在了日本人手上，我可保不了你。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买卖，我只管收钱。”杜少枫悠悠地保持着主子的口吻。
对这样的话，林若然已经没有力气去对抗了。她的内心涌起了冲动。
“先生。能给我讲讲这个柯越吗？您知道，他在生意上帮了我很大的忙。他好像对你很尊敬……”林若然的眼里泛起光芒。
“有什么可讲的。以前是一个粗糙的军棍，现在是一个黑社会的烂仔。好勇斗狠之徒罢了。也就是这样的乱世，否则只配给人看家护院。”杜少枫的嘴角撇着吐出不屑。
“你……你就这样对待朋友吗？”林若然实在忍无可忍了。
杜少枫终于睁开眼。
他看向女人的眼里掠起一抹痛苦。
“我没有朋友。我的朋友都他妈死在战场上了。自从决定投靠日本人那一天起，我就不打算结交朋友了。记住我一句话，做特务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不管哪一方政治势力，他们都是既使用特务，也提防特务，这就是特务的宿命。还他妈朋友……及时行乐吧。伸那咿呀手啊，摸呀咿呀妹呀……”杜少枫在轻蔑的语气后重新躺倒，他的唇间哼起了小调。
林若然气苦地站起，她转身奔向自己的房间。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给我按摩……你一个婊子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能不能少挂点脸子……真他妈晦气……”杜少枫张口了。
林若然顿住。她没有回头。
因为，泪水再次不争气流淌下来。
外高桥。日本海军派遣舰队司令部。
海军少将、第三舰队司令高桥伊望身着和服端坐在沙发里。
他的面前端坐着一身海军军服的大松武藏。
“大松君。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军令部已经同意了汪精wei的私人请求。海军大臣米内光政阁下和山本司令长官对这件事都很重视。你知道的，我们第三舰队的老长官米内光政大将阁下对中国有着特殊的情结。还有，昭和11年（1936年）的二.二六事件成就了米内海相的丰功伟绩，同时也让米内阁下同陆军结下了仇怨。只要能制约狂妄的陆军，米内阁下都会支持。更何况这里是他介入很深的中国。秋田斗这个家伙尽管不是理想的人选，但是既然汪精卫提到了他，我们海军也不妨顺水推舟。大松君，给我讲一讲这个杜少枫，我要做最后的考虑。米内海相把这个军校教官人选的授权给我了，我不得不认真对待。告诉我，杜少枫能不能代表汪精wei？”高桥伊望谈兴很高。
大松武藏有了沉吟。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他能参与的。他只是在一周前把杜少枫委托他的事情如实向这位司令官作了汇报。
他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惊动海军大臣和联合舰队司令官这两位巨头。
“怎么？有难言之隐吗？哈哈，我知道你这个海军的英雄不擅长政治。有话直言，没有必要顾虑。”高桥伊望观察着自己的爱将。
“嗨！司令官阁下。我只能向您保证，此次汪驻跸上海的安保总负责是杜少枫。他可以视作汪的近卫。司令官阁下，您为什么不见一见汪？见了面您不就可以肯定了吗？”大松武藏选择了谨慎。
“哈哈。你真是标准的军人啊。汪精wei现在还没有组阁，我们海军还是要避嫌的。而且，他的当务之急是组建陆军，军校也是陆军军官学校。我怎么插手？这不是明着和陆军作对吗？尽管我们看不起陆军那些马陆大，但是我们也不能不顾忌。杜少枫通过你传话是很聪明的做法，如果秋田斗真的和汪有私人交情，我们就可以利用他把手伸进军校里。这样很好，中国有句古语……木已成舟！哈哈，我们不妨看看陆军的笑话。”高桥伊望陷入了自我欣赏的兴致里。
大松武藏只能保持着恭谨。
“大松君。秋田斗是去年因为醉酒后和战友抢女人犯了军纪吧。我记得他把自己的战友的脾捅穿了差点致死。当时给他的处理是强迫他提前退役。我查了一下他的档案，他的军事技能还算过硬，毕竟是江田岛海军学校的毕业生。这一年听说他在上海赖着不走还做起了走私的生意……让他做点正事吧。一个海军大尉，长津驱逐舰的大副去做买卖的确让我大日本海军颜面尽失。大松君，你去找一找他，让他来见我。啊……你可以给杜少枫回话了。同意他的请求。以后，你多和他交往，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呵呵……我知道你和他的事，秋田也是你介绍给杜少枫的吧。这个杜少枫不简单啊，他借着汪做着自己的好买卖……你这个武痴啊……没有关系，你尽管去和这个杜交往，你背后有大日本整个海军做靠山，一个小小的中国军人掀不起大浪。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大洋上纵横的海军。我们的心胸比那些狂妄自大的陆军要宽广。”高桥伊望一边漫不经心地交代着，一边流露着自己对部下的喜爱。
“嗨！遵司令官令。”大松武藏迅速站起来。肃容，敬礼。
苏樱是怀着异样的心情走近76号的。她的内心怀揣着兴奋，怀揣着紧张，更怀揣着期待。
她期待在这里完成惊天一击。
她期待自己人生中最华丽的一刻。
和苏樱一起正式进驻76号的市党部团队一共有二十人之多。其中包括5名市党部秘书室的老职员。其余15名是清一水的漂亮姑娘。
她们经过了两周的强化培训和重重政审才熬到了今天。
带队入驻的人是汪曼云和黄香谷。
苏樱仔细地观察着76号的防卫措施。
大门的守卫索要的是一张蓝色通行证。这张蓝色通行证必须是由丁默村或者李士群签发。通行证上有本人的照片和右手大拇指的指印。
然后就是严格的搜身。
还好，给苏樱她们搜身的是一位女特务。
黄谷香凑到女孩队伍里强行要求女特务搜身制造的插曲让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进入到大门里，苏樱看到了收发室，行动队办公室，特务处办公室，后勤处办公室和车队。最后是日本宪兵的值班室和宿舍。
然后就是第二道门。门后是一栋气派的小洋楼。
苏樱可以判断出。那里面一定是电讯处等机要科室。当然，一定缺不了关押犯人的囚室。
这一道门旁，日本宪兵牵着狼狗守卫。
进入这道门需要红色通行证。
通行证不仅有丁默村和李士群签名，在他们之上还必须要有晴气庆胤的签名。
这样严格的准入程序让苏樱不由得感叹。
76号内日本宪兵营造出来的森严气氛让黄谷香这个风流子也不得不规矩起来。
同来的女孩子中已经有人哆嗦起来。
“黄委员，我能回去吗？我不想进去了。”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扯住了黄谷香的手。
“好。我同意了。别忘了谢我啊……呵呵……老汪，让她回去吧，你看她吓得小脸都白得让人心疼了。”黄谷香喊起来。
“回去吧……这里面气氛太压抑了……”汪曼云挥手。
一把刺刀抵在了欢天喜地转身准备离开的女孩胸前。
日本宪兵晃动着刺刀示意女孩转身。“老段，这是什么意思？”黄谷香对着迎接出来的总务科科长段自行瞪起了眼。
“没办法，进了第一道门想回去就难了。日本兵很古板，你回去代表你有问题。多多谅解吧！”段自行又是拱手又是作揖。
黄谷香刚想逞一把英雄。他朝着日本宪兵走去。
哗啦一声枪栓的响动让他停止了动作。
段自行拉住了他。
“行了。黄公子。我们进去吧。里面很舒适的。有舞会，有餐厅……”段自行苦笑着。他引领着众人走进去。
一跨进第二道门，苏樱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一个站在主楼台阶下的人让她涌起了太复杂的情感。
杜少枫侧身让路。他观察着每一个走近主楼的人。
苏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她不想在此刻遇到麻烦。
“站住。就是你……过来。”杜少枫的声音还是在她走过的一瞬间炸响在耳际。
身体瞬间僵硬。头脑瞬间空白。
“诸位。这位是此次大会的安保负责人。特工总部作训室杜少枫主任。”段自行忙着给一行人介绍。
“久仰……”汪曼云和黄谷香一脸不屑地抱拳。
杜少枫立正敬礼。
“请这位女士到我办公室。可以吗？”杜少枫抬手指向苏樱。
苏樱的头皮一阵发麻。
苏樱怀着涌起的强烈厌恶跟在这个身影的背后。她强忍着扑上去的冲动。
走进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室内坐着一个年轻的特务。
年轻的特务站起来敬礼。苏樱能够感觉到他更像一个军人。
杜少枫挥手阻止了年轻特务准备离开的举动。他转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
苏樱静立在办公桌前。
办公桌上空无一物。只有一部电话。
坐在办公桌后的杜少枫从抽屉里拿出一支**。
“咣当”一声，**扔在桌上。
苏樱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只勃朗宁**。时下最时髦的**。
“柯尔特M1903.半自动**。给你一分钟时间，把这把枪拆了。”杜少枫连头也不抬。
“……对不起，我不会。”苏樱表演着迟疑。
杜少枫抬起头。
“很好。这一次会场的服务不需要你了。回头我会跟你们负责的同志打招呼。你可以离开特工总部了。”杜少枫开口了。一嘴的不屑。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
“你……杜长官。我们是来做勤务的，没有人会使……这东西。您凭什么让我离开……我是市党部聘用的工作人员。我不归您管。”一惊之下的苏樱有了热血上涌的惊怒。
“女人的废话真多。我是会议的安保负责人。我说让你离开，你就必须离开。对不起。你被除名了。冠章，把她送出总部。告诉门卫，她的证件作废了。”杜少枫的嘴里吐出不屑和不耐。
“是。”旁边的柳冠章蹭地站起来。
“小姐。请。”柳冠章站到苏樱身边，伸出手。
“你……你不能这样，我是市党部的员工……”苏樱瞬间抓狂了。
杜少枫挥了挥手。
柳冠章一把将苏樱抱起来夹在肋下。
“你这个王八蛋……流氓……狗特务”苏樱挣扎着，踢打着，咒骂着。
她在被夹出门外的一瞬间停止了哭闹。
随着离那道门越来越远，她的心越来越往深处下沉。
沉到了无底的深处。
她没有了思想，没有了一丝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