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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枭雄之死

书名:魔鹰记 作者:龙人 更新时间:2017-07-28 17:53 字数:17960

    山腹之中的震荡,似乎是无休无止,没有人敢想象在山洞中的爆炸是多么的狂烈,每一盏油灯之下竟被安放了大量的火药,油灯的灯芯却是经过特制而成,并不是由于桐油未曾烧完而不会燃尽,而只是可以烧上近两个时辰,然后快速地与药的引线相接头,设计这种机关的人,的确很歹毒,而此刻山中的爆炸,那震荡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在数十里之外的人都感觉到巨震在嘶吼、翻腾!

    这种骇人的巨震,自然韩秀云也不能例外地感觉到了,在她的心底隐隐感到了一种很清晰不祥的预感,是以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有些苍白,这里的山路很不好走,马匹根本便不能够代步,是以她们立刻加快了步伐,穿行于密林和陡崖之间。

    带路的正是那名店伙计,龙翔天诸人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但他着急的是那运不完的宝藏,因此也赶得很紧,落在最后的是龙佩,他的武功底子最差,因此连那名店伙计也赶不上,这让所有人都惊异不已,谁也不曾想到一名普普通通的伙计居然有如此高明的轻功,但皓月却知道这种轻功正是出于林峰的手下,而那店伙计似乎明白皓月的特殊身份,因此,对她无比的恭敬和关爱。

    皓月当然不会比别人差,光凭她那惊世骇俗的轻功便足以让江湖人侧目。

    可是,韩秀云却突然停了下来,她停了下来,别人便不好再前进,却感到很疑惑,可是转眼间全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立刻移身隐于灌木之中。

    那一阵很轻脆、很密集的脚步声,连那店伙计都在惊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的确有很多人,至少有近千人,而且听那并不是很紊乱的脚步声,很明显地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并且,比普通军人更优胜多了,脚步声在一个行家的耳朵中,便可以转换为很多不同的语言,是以韩秀云知道这一队军人至少可以将聚于雅天峰的武林各派全部消灭掉,不凭别的,就凭这么多的人能无声无息地到达这里,这份能力,就会使人的心底竖起汗毛。

    杜威看见了韩秀云那变色的脸,皓月也露出了疑惑而讶异的神色,却没敢出声,因为她尚感觉到一阵风般温柔而阴邪的压力,那是一种很难受的压力,使人想要呕吐。

    韩秀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这一行人之中,惟有她深深地明白这种压力的来源,那是一种极为邪异的武功达至极限之时,所自然流露出的气机。

    能使自然流露的气机达到这种使人产生想呕吐的境界之人,其武功之可怕,并不会比杜刺和花无愧任何一人差,可是她却想不起来,在江湖中又怎会有如此可怕的邪派高手存在呢?说白了杜刺与花无愧的武功原本属于同一根源,至少还保存着正气,即便是被天妖教历代教主将这同宗的武学不断地改进,却仍然不同于邪派功夫,因此二人的气机在大体上近似,成一种祥和而森严的形式,而眼前这种气机却纯以阴邪为主体,大大地不同于杜刺那浩然而清纯柔和之感,却并不逊色杜刺的功力。

    这人是谁呢?韩秀云的心头跳得厉害,但她仍忍不住偷瞧了一眼,眯着眼,收敛所有的气机,从那微小的眼缝和灌木错落的缝隙之间,她看到了一道高瘦,却打扮很古怪的身影,那条身影,至少在数丈外,一闪而过。

    “是个太监!”皓月突然道。

    “你怎么知道?”韩秀云惊异地问道。

    皓月扫了那逝去的身影一眼,肯定地道:“那肯定是个太监,我在郡王府的时候,见过太监打扮的人,这人正是那种打扮,不过这人似乎比我在郡王府见过的太监更厉害。”

    “不可能,太监怎么可以出京呢?又不是传皇帝圣旨。”龙翔天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刚才那一队人马,龙帮主知道是些什么人吗?”韩秀云郑重地问道。

    “我没能够看到,因为我所处的位置太低。”龙翔天疑惑地道。

    “那是紫禁城中的禁卫军,现在龙帮主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韩秀云肃然道。

    “啊,居然是如此多的禁卫军赶到了这里,那岂不是说他们的目标是在宝藏喽!”龙翔天脸色大变地道。

    “我想应该是如此!”韩秀云沉重地应道。

    “那岂不是我们半点机会也没有吗?谁能够斗得过这么多训练有素的禁卫军?”龙翔天一脸失望而倒抽一口凉气地道。

    韩秀云在这一刹那间,似有所觉,忙转头向灌木外望去,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鹰眸般的眼睛,熠熠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却自有一种逼人的气势。

    那双眼睛已经发现了众人,连韩秀云都未曾发现对方是如何趋近的,单凭这一点,对方足够能跻身顶级高手之列。

    韩秀云想不到在这荒野之中连遇这么多可怕的高手,但此刻她知道避无可避,便很自然地站起身来。

    这一招似乎很出对方意料,但对方却没有惊异的表情,那似乎是一张永远不会改变冷酷的脸。

    “想不到在如此荒野之中连遇高人,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了。”韩秀云淡淡地抢在那人之前开口道。

    龙天翔此刻明白了是怎样一回事,但在此刻,他感到心底深深的冰寒,那是一种失望、绝望、恐惧相结合的产物,而今日却连遇如此多的高手,而他似乎听都没有听说过。

    皓月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眨着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眼前这高高而清奇的老者,露出天真而顽皮的笑容。

    那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韩秀云,道:“你是杜家庄的庄主夫人韩秀云?”声音之中的冷意犹存,却并不是没有半丝人情味。

    韩秀云惊讶地反问道:“这位前辈如何识得我这很少出户的妇人呢?”

    那人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虽然显得有些生硬,却让人感到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天下可以不让我知道的高人似乎少得不能再少,杜夫人自然不能例外。”

    皓月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那人的一双手上,那是一双与众不同的手,绝对与众不同,那十根手指有些像是铁枝、钢凿,很粗壮,使人感觉到便是以万钧巨石去砸他这双手,也不会使他这双手有任何损伤。

    “老伯伯,你的手好特别呀!”皓月天真烂漫地笑道。

    那老者似乎惊了一下,惊异地望了皓月一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想不到皓月居然会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也因为皓月那种似乎毫无心机的话而大感有趣,不禁慈祥地笑了笑道:“是吗?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呢?”

    众人听了皓月的话,这才注意到了那双特别的手,不由得不佩服皓月的观察力。

    皓月毫不害怕也毫不隐瞒地道:“我叫皓月,老伯伯,我怎么叫你呢?”

    韩秀云在心里暗赞皓月的聪明和细心,想不到这小姑娘人小小的却很能够清楚别人的心理,同时她心中也想起了一个人,便是因为那双手。

    那老者一呆,估不到这小姑娘如此乖巧,惹人怜爱,那种关切和慈爱之情竟因这小姑娘短短几句话而激了起来,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不禁多打量了皓月几眼。

    皓月那天真烂漫、清秀可人而又充满顽色和狡黠的笑容,的确构成了一种很奇妙的气质,使人很难不生出关切和爱护之情。

    “你就叫我老伯伯好了。”那老者笑意中充满怜爱地柔声道,似乎有些怕吓着了皓月似的,这个变化只叫周围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这一个像冬天坚冰的老人,这一刻居然会如此温和。

    “鹰爪王,你是中州第一神捕鹰爪王!”龙天翔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地颤声道。

    “龙天翔,你还认识老夫吗?真难为你了。”那老者冷漠地应声道。

    “人传鹰爪王与封家封万年乃是当今最厉害的两位六扇门高手,今日如此盛事,想封万年前辈也定不会错过,是吗?”韩秀云淡淡地道。

    鹰爪王淡淡一笑道:“今日来此的并不止我们两人,而是所有六扇门中的高手和禁军高手,这的确是一个空前的盛会,不过我劝夫人最好不要前去。”

    韩秀云嫣然一笑,漫不经心地道:“前辈为何要如此提醒小妇人呢?”

    鹰爪王缅怀地笑了笑道:“老夫能有今日,这和杜家脱不了关系,若不是当初杜冲老前辈的点拨,我恐怕此刻仍只是一介草民而已,因此,我不想难为杜老前辈的后人。”

    韩秀云试探性地笑道:“难道,前辈以为一定可以胜过我,或是我夫君?”

    鹰爪王一愣,黯然一笑道:“我或许还不能够胜过你,也不会败给你,对你杜家的三位绝世高手,我更力有所不及,但,今次来的高手之中,我只是充当配角而已,真正对付杜庄主和花无愧的却是另有其人,在我看来,恐怕天下已无人可以做这人的对手。因此,我劝夫人还是尽早回头,虽然归路上设有很多关卡,但只要拿着我的令牌,相信可以顺利过关。”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紫木令牌。

    韩秀云和众人全都脸色大变,要知道鹰爪王虽然是六扇门中的人,可是说话从来都不会假,而以他的身份和武功如此去评价一个人,可见这人的武功的确已到了一种常人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境界。

    韩秀云并没有接下令牌,反而疑问道:“前辈所指的是不是那位杏黄色锦袍的太监?”

    “你已见过他了?”鹰爪王满面疑惑地道。

    “刚才他们从这里过去!”皓月抢着答道。

    “不错,正是他,他也是大内总管,至于他的一切,我不能够对你们说,我只希望你们立刻退出这是非之地,而杜庄主,我一定会尽力相助的。”鹰爪王坚决地道。

    “该走了!”一声淡漠而苍迈的声音从树丛中传了过来,虽然很小,但却似是在众人耳边响起,清晰无比却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虚渺。

    鹰爪王再没有作任何表示,只是将那块紫木令牌扔了过来,很轻巧地落在皓月的手中,慈祥地道:“小皓月,这便由你拿着,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便拿这个去找官差,他们会帮你的,记着,千万别让坏人拿去了,知道吗?”

    皓月一呆,望了韩秀云一眼,见她并没有作任何表示,忙感谢道:“谢谢老伯伯的关爱,皓月明白,一定会好好收藏。”

    “老夫言尽于此,还请夫人三思。”鹰爪王向皓月淡淡一笑,转向韩秀云诚恳地道。

    “前辈的关爱,小妇人心领了,我自有主张,请前辈放心。”韩秀云平静地应道。

    “那老夫这就去了。”说完,便像是一只大鹰,往林中投射而去。

    厉南星只感到一阵强烈的震荡,身体似乎快要跳起来。

    山洞几乎快要摇晃起来,这来自山底的激劲,使整个山洞发出可怕的呜呜声。

    山洞中的猴子似乎全都变得疯狂起来,似是世间末日般,向外狂涌,吱吱之声不绝于耳,有几只猴子还将厉南星往外拉,但却被厉南星拒绝了,此刻他的毒伤几乎已经痊愈,他清楚地感觉到这激烈无比的震荡是来自洞底,这绝不是地底的崖层崩断之声,而是出自于一种狂猛的爆炸,而且在不断地而似乎又有规律地爆炸。

    厉南星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却绝对不会放过对任何神秘事物的了解机会。

    是谁在如此深的山腹之中埋下火药?为什么要埋下如此多的火药而又这样有规律地爆炸呢?

    厉南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选清方位,向洞的深处逼去,在心底,他似乎有一点什么明悟的感觉。

    这个天然的山洞很深,曲曲折折,若不是猴子们曾带他走过,他真的有可能迷失方向。

    山洞的深处很黑,光线因为地势的深入而愈来愈暗,不过厉南星的眼睛在黑暗中视物,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山洞似乎没有底,不过,他已经感觉到爆炸所发生的地方,很近,他似乎已经嗅到了一种硫磺的味道,却不知道那种味道究竟是如何传进来的,但他已经敢肯定,这个山洞与那爆炸的山腹中定有通气的地方,抑或是这里与那里只不过隔了一层不是很厚的石壁,否则也不会如此清楚而强烈地感到爆炸的震荡,那样明晰。

    硫磺味道越来越浓,厉南星的心开始跳得快速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他这二十年来静修的结果,他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定是很重大的。

    他的步子很缓慢,很缓慢,但仍踢在了一块碎石之上,脚尖有些发痛。

    是一块碎石,竟然会有碎石,难道这天然的石洞也将被震塌?厉南星心中一紧,但他更快地便被一个异样的场面所震惊。

    那是一阵阵从一个破开不大的小孔中涌出的硫磺味,很浓,还夹带着一股很热的气流,疯狂地涌入了这个山洞。

    这是两个相通的石洞,却不知隔壁的石洞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他才知道为何那些猴子会如此慌张地向洞外跑去了。

    原来便是因为这里的热气和硫磺味,夹着那强烈的震势,谁都会有些心慌。

    厉南星在一边捡了一块松脂,那是猴子们窝里的东西,而此刻正好给厉南星一个火光。

    洞中的黑暗尽去,在厉南星的眼中,这点微光,足够照亮整个洞穴,他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大小的碎石,满地都是,“想来,这定是一个爆炸口。”厉南星自语道,他还看到了几滴鲜血,显然是弹飞的石头砸伤了猴儿们的身体所留下的证据,厉南星不禁暗自骇异,想不到这爆炸竟有如此威力。

    石壁之上,留下了一个近两尺的小石洞,不规则地碎裂成一张深幽而可怕的大口,像是魔鬼那贪婪的嘴,不断地吐着逐渐微弱的热气。

    厉南星持着小火炬,闭上呼吸,凑到这洞口,他想看看这洞壁到底有多厚,而对那边神秘的洞穴有着一种浓厚的新奇感,虽然他并不是好奇心强的人,但却是喜欢静思的人。

    破洞的石壁不是很厚,只不过一尺五左右,又因为是石灰岩,并不是很坚硬,所以裂开很多凸凹不平之处,不过却能容人身子穿过去。

    厉南星不想贸然过去,他只是先将这微弱的火光从破洞之中先伸了过去。

    霎时,他的脸色大变,因为他看到了让他震撼若死的场景,也让他心血完全硬化的场面,那是一堆伏在地上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厉南星一声狂叫,身子若一只海燕,从破洞中飞掠了过去……

    花无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捕捉到了君金权眼中的那一缕淡淡的悲哀,是以他有些得意,但那并不代表他看轻了君金权。

    事实上谁也不敢小看君金权,谁小看君金权,便得死,只有死一个结局,那是因为君金权身上那种可以不需动手便能将人撕成无数碎片的气势。

    连花无愧都大感惊异的气势,只有此刻,他才知道君金权有多么深藏不露,但是他并不担心,虽然天妖教的弟子受不住君金权那种无坚不摧的锋锐气势,但还有赫连天道在一旁,当然并不是因为赫连天道并未受到这种气势的催逼,而是赫连天道武功本身也达到了这一级数,因此花无愧绝对不会有任何顾虑,相反,天龙镖局的属下虽然无不是高手,但能够抵受花无愧气势的人并没有,毒尊肖万邪的目标是瘟神莫死哭,并没有守在君金权的身边。

    这是连天龙镖局的弟子都担心的一种局面,惟有君道远很安静,他似乎很相信一种结果,相信君金权的能力,而君天没有君道远的安详和镇定。

    “你什么时候学得了本教的心法?”花无愧很惊异地向君金权沉声问道。

    “天下武功本是殊途同归,这怎么能说是你们的心法呢?”君金权淡淡道。

    “哼,我还以为你君金权为人还不错,却不想竟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去学得本门心法。”花无愧不屑地冷哼道。

    “哼,我君某再不才,也不会向你这邪魔歪道学那种没有人性的心法!”君金权不屑地道。

    “笑话,你可知道本教的武功心法与五魁门本是一种心法?你派你儿子去杜家庄学艺之初,我便知道你不会安什么好心,想不到你却卑鄙到如此程度,派儿子去偷艺,再自己去偷学儿子的心法,父子俩狼狈为奸,真是恬不知耻。”花无愧冷笑着毫不留情地骂道。

    君金权脸色微变,但却丝毫不在意地道:“世上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一个人,也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正义和道理,正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此乃千古不移之真理,便算是我去偷学五魁门的武功又如何?”

    “哈哈……”花无愧仰天一阵大笑,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活宝贝一般,欢快不已,然后双眸定定地盯着君金权那暴射着冷光的双眼,淡淡地道:“君金权果然是君金权,不像杜刺那傻瓜一般笨得亲自去送死,葬身山腹,不过难道你今日就一定能够胜我?”

    君金权冷漠地一笑,道:“鹿死谁手,只能等得我们决战之后才能知晓,这是不可避免的一战,早在二十年前,我便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面对面的说话,因为我们两个人绝对不可以让另一个人同时存在,对吗?”

    花无愧愕然一笑道:“不过你比我更老谋深算,看来是我一直小看你了,一直以来,我以为天下能成为对手的,只有杜刺一人而已,可是他却太不理解那些贪得无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本以为,今生只能孤独一生,却没有想到你竟比杜刺更配做我的对手,可惜,今日一战之后,江湖之中便只剩下一个孤独的高手,真也够寂寞的。”

    “那我便先谢谢你对我的抬举了。”君金权眼中也射出无比狂热的眼神道。旋又冷漠地道:“我并不比你老谋深算,而是你和我一开始便不同,不同的是因为你和我所处的立场。你想征服江湖,那只有一种方法——武力!而我却不同,一开始我便融入他们之中,要的只是威服,德服他们,因此,我们是天生的对头,也是天生的朋友,我感激你所设的计划,把我们共同的障碍清除掉了,使得江湖变得单调了很多。”

    “你为什么要如此坦白地对我说这些?”花无愧有些惊异地问道。

    “那是因为今日若我不说出来,你便再也没有机会听到我说这番话了,因为我们之中,惟有一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君金权也有些落寞的感觉,那是一种高手无敌的沧然,也是一种内心的孤独之感。因为想到自今日之后,世上或许不会再有对手,那种孤独之感的确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

    花无愧也仰天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我们当初选择这一条路本就是一个错误。”

    君金权很理解此刻花无愧的心情,也正是他们都未曾出手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们根本无法找到对方的破绽。

    “可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头,绝对不可能!”君金权重复着加重语气淡淡地笑道。

    那些观望的人只见两人面对着面,不断地说着话,却不知讲些什么,而又迟迟不动手,不禁都有些焦虑和急切起来。

    “不错,我们的确是不可能回头的。”花无愧语气渐渐变得无比平静地道。

    “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杜明,这还不算是太过寂寞。”君金权也恢复了常态,平静地笑道。

    “杜明虽然不比杜刺差上多少,却始终不能够达到杜刺那种境界,惟有厉南星或许可以做一对手,但是却被肖万邪和阎王联手害死,这个世界上始终只有寂寞和孤独相伴。

    君金权悠然一笑,斜望了望西边那逐渐褪色的晚霞,淡淡地道:“花无愧的眼光果然与众不同,厉南星的确是个武学奇才,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若是杜明不被俗务相绊,跳出世俗的意境,也许还可以算是一个对手,但这几乎是不可能。”花无愧感叹道。

    “难道花兄你便跳出过世俗吗?而我不也是未曾跳出世俗吗?否则,怎会去为着江湖无谓的虚名而争呢?”君金权语音悠然地道。

    “但愿你没曾跳出世俗!”花无愧也平静地笑道。

    “花兄却真的是跳出了世俗红尘,连石小凤这等人见人爱的美人都舍得害死,真是叫君某心服。”君金权突然间眼中闪出一抹无比亮丽的神色,语如惊雷地道。

    花无愧一震,脸色大变。

    君金权一声长啸,便在这一刻,他出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君金权终于出手了。

    那是一只拳头,一只绝不普通的拳头。

    没有人见过比这更美丽炫目而有气魄的拳头,就像没有人见过像花无愧那剑的美丽一样,那样绚丽,那样夺目,那样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杀气而又不失无限生机的攻击方式。

    这才是真正叫做绝世高手。

    招式并不是很特别,的确不是很特别,几乎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但却绝对没有能够像他们这样付于这招式那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因此,虽然是一个很普通的招式,却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使得每一个观众都如痴如醉。

    有一个人没有醉,那是赫连天道,他不仅没有醉,而且他的眼睛反而变得更亮,亮得很可怕,不过却并没有人注意到,因为所有目光只是注意到那在虚空中交击的拳头和剑。

    没有人知道那柄剑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也许是这柄剑本身就是在虚空的某个角落,只是隐藏于另一层空间,而此刻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跳了出来。

    其实,那似乎是一种并不快的速度,反而有一种老牛拉破车的感觉,可是却往往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突变。

    那是在虚空中悠然的跳跃,那是一种感觉而已,不太现实的感觉,却绝不是幻觉,绝不是,只听那声比地底发出的响声更惊人的暴响便可以知道。

    “轰——轰——轰……”

    两道人影在一刹那间竟全都淡化成一幕幻影,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像是一个带声音的梦。

    地面上的狂风将一些短短的草像刀切一般全都绞碎,绞成细细的微尘,有花无愧的剑气,有君金权的拳劲,在虚空中盘旋成一团旋转的飓风,一切变得狂野。

    包括赫连天道的眼神,他的衣衫在飘舞,也一瞬不移地盯着正在打斗的两个绝世高手。

    便在两条人影逐渐变得真实之际,他动了,他一动,便是雷霆一击。

    本来仍是疾旋的飓风,却因为他的出击,竟给劈开了一条裂口。

    那是赫连天道的刀,似从地狱中穿出的追命索魂的一刀,无边的晚霞失去了本来应有的色彩,只是那一刹那,因为那是闪烁的刀芒所至,炫目得连君金权和花无愧那淡淡的幻影也全都不再存在。

    虚空之中,惟有那灿若骄阳的刀芒,似乎定格成了一种永恒。

    终于能有人目睹当世三大高手同时出手的场面,这并不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天堂,而似是走进了一个梦幻的世界,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真实一些的只有君天的惊呼。

    无论是如何梦幻,无论感觉是如何不真实,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结果,在这三个当世绝顶高手之中,有一个人会死去,也应该便是在这魔境般的场面消失之后,这是不能改变的现实,没有任何人可以同时经受得了这当世两大高手联手出击。

    没有变脸色的只有君道远和天妖教的弟子,但他们所想的绝不会是同一个结局,绝对不会是。

    “噼——”竟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电火,划破虚空,劈在二人头顶之上。

    这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在如此晴朗的天气之中竟然会有雷电下击,似是使人置身在神话之中一般。

    雷电在三个人所形成的一团强烈无比的飓风之顶像是爪藤一般四散而开,若无数道银蛇蹿入地下,只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四方的云似乎全给这一阵绳索牵扯着向这块山头飞聚而至,天空只在刹那之间全都变得失去了色彩。

    “轰——”在雷声之中,那团飓风也爆裂开来,形成一股摧毁性的气流,山头上小灌木全都似被刀切一般,削断、凋枯,碾成碎末。

    结果很出人意料,的确很出人意料。

    君金权没有死,他立得很稳,像是一尊不倒的战神,散发出烈烈的狂焰,这种结局叫天妖教之人惊呆了。

    赫连天道当然也没有死,他是投机者。

    伤的是花无愧,没有人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但是他暂时仍然没有死,但只见他那满眼的愤怒和痛苦,便知道他绝不会活得很久。

    “教主——”有人一声惊呼,向花无愧奔来,那正是花溪圣使。

    “呀——”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入花无愧的耳中,使他的眼中仇恨和凄然及那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更深更浓。

    “为什么要这样?”花无愧惨然而虚弱地望着那倒下去的花溪圣使一眼,冷冷地问道。

    “赫连天道,你这叛徒!”那些天妖教徒若愤怒的疯虎,向赫连天道飞扑而来,同时也立刻有几把刀砍向那名杀死花溪圣使的凶手。

    但他们全都没有成功,因为从他们身后所射来的无数支劲箭,完完全全地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赫连天道的表情很冷漠,但仍然很悠然地道:“你可曾听说过绝刀冯才?”

    “绝刀冯才?六十年前曾是本教的大敌!”花无愧虚弱而惊疑地思索道。

    “那正是我父亲,我不姓赫连,而姓冯,原名为冯天道,而我父亲正是天龙镖局上代龙头手下首席镖师,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会死在我刀下的原因了?”赫连天道冷酷地道。

    “冯天道!哈哈哈!冯天道……咳……”花无愧竟咳出了一口鲜血,和那些倒下的天妖教弟子的鲜血一样红艳。

    君金权眼中那狂热和冷漠全都敛去,惟有同情和怜惜,淡淡而温柔地道:“花无愧,你败了,但却不是因为你的武功和策略,而是天意如此。”

    “君金权,我好恨,但我服了,天下间,恐怕讲到深谋远虑,谁也比不过你君家父子,哈哈……我花无愧便先走了,可惜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半个真英雄,没有半个……”花无愧又喷出一口鲜血,是那般触目惊心。

    天妖教的弟子和天龙镖局中的人立刻全都围了过来,而此刻并不是以生死相斗,而是来感受这穷途末路枭雄的凄惨。

    在一刻之前,谁也不会想到这盖世枭雄会是如此下场。

    花无愧仍没有倒下去,那柄不是很华丽的剑拄着地,残喘着那火热的气焰,但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几乎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冯天道,你岂是一个甘心做……做下人的人?”花无愧惨笑着断断续续地道。

    赫连天道脸色微微一变,冷冷地道:“哼,花无愧,到死仍想挑拨离间,我本就不是下人,因为我和龙头自小便是结义兄弟,绝对不会有人将我当下人看待,你的一切只是徒劳。”

    花无愧艰难地扭过头望着君金权的脸色,见他平静如常,不禁冷冷地断续道:“君金权……你……是一个真……真正的……野……野心家,我最明……明白你这种人,绝……绝不会留……任何对你……构成……威胁……的人!”旋又转头望了赫连天道一眼,充满悲凉而怨毒的意味,凄然道:“冯天道,但……愿你能……寿终……正……正寝,而……而不给……君龙头造成……任何威胁!哈哈哈……”

    声音戛然而止,花无愧的口中随着最后的狂笑,而鲜血狂涌,更让人感到心寒的是那本来还光滑的额头竟在刹那间裂了开来。

    原来,花无愧全凭着一口元气支持着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但他的额头早已被赫连天道的刀气劈开,但额头上的那一层皮并未受到任何伤害,而此刻被花无愧以本元发出的狂笑一激,额头那层表皮霎时被激裂开来。

    如此可怕的刀气,实在是骇人听闻,而花无愧的五脏六腑早已被君金权拳劲震得碎裂,那是因为花无愧想不到赫连天道临阵反噬,才会致使他落入这种万劫不复之地,这个结局除了君金权和赫连天道外,似乎并没有人能够想到。

    花无愧死了,但却并没有倒下,仍然拄着那不是很锋利的剑,但再也不可能感觉到半点生命的气息。

    君金权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向赫连天道很亲切地一笑,无比缓和地道:“大哥,咱们终于可以一起为我们的事业并肩作战了!”

    赫连天道笑容也立刻在脸上绽开,似是无比欢愉地激动道:“摧毁天妖教一直以来便是我们的心愿,而今日我们终于已经走完了第一步,可惜这五十年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赫连天道语意之中不无伤感。

    “快,来见过大伯,我一直未曾对你们说起过,是因为怕你们少不更事,而坏了大事。”君金权欣喜地向身后的君道远和君天道。

    君道远瞥了赫连天道一眼,忙恭敬地道:“道远见过大伯,还望大伯今后对侄儿多多指点。”

    君天这才还过神来,有些激动地道:“侄儿君天见过大伯,也希望大伯指点侄儿几招,那侄儿便受益无穷了。”

    “好,有两位如此好的侄儿,大伯这五十年的光阴花得也值得。”赫连天道满目慈爱地望了君道远和君天一眼,欢喜地道,旋又转向对身后的众人道:“从现在起,你们和天龙镖局便是一家人一般,否则定以教规处置。”

    “属下明白!”那些天妖教的弟子齐声应道。

    “你们知道花无愧是谁杀的吗?”赫连天道反问道。

    众人一愕,一位头脑机灵的忙应道:“教主和杜刺比武,而天玄道长也突然杀进战局,因此教主不敌而死。”

    “很好,那我当时又在哪里呢?”赫连天道露出淡淡的笑容问道。

    那人眼神一转,低笑道:“当时护法被崆峒派的无尘子、无垢子和宗浩然围攻,抽不开身,而属下等人也因无法从各派之中脱身,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教主被害。”

    “很好,大家可曾听到?”赫连天道赞赏地望了那人一眼,冷冷地道。

    众人此刻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忙附和道:“听到了,正是杜刺害死了教主,而后却深入宝藏中了教主的计谋,也全都死了。”

    君金权欣然地笑了笑,对身后的诸人沉声道:“今日之事,若是谁传了出去,定会让他死得很惨。”

    “爹,可是山谷中的那些人怎么办?”君金权狐疑道。

    “这个爹爹会另行安排,相信他们会配合,更是会让他们觉得我居功不傲,现在正是实行我第二步计划的时刻。”君金权神色间充满了向往和狠厉地道。

    赫连天道走上几步,一把握住君金权的手,动情地道:“兄弟,今后若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即刻来与我商议,相信咱们俩在一明一暗,这第二步计划的实行定会轻易而举。”

    “大哥所说甚是,只是委屈了大哥五十年之久,叫小弟心中不忍。”君金权也动情地道,眼中看起来全都是真挚的感情。

    “爹爹,现在你和大伯一统白道,一统黑道,将来只要两道一合,那岂不是天下无敌?只是目前无论是白道抑或黑道都必须巩固势力,想来,大伯不能久留雅天峰,不如今日就此别过,他日再叙吧!”君道远踏上两步立于君金权的身后恭敬地道。

    君金权扭头慈祥地望了君道远一眼,但他神色立刻大变。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锋锐无比的气劲从胸部急速涌至,那种充满了爆炸性和死气的气流,无论是谁都知道这是必杀的。

    攻击他的人竟是赫连天道,这个结义兄弟,而且是在毫无防备之下。

    君金权并不是没有防备,而是想不到赫连天道如此阴险,如此狠辣,更猜不到他竟大胆如斯,但他并不是很慌乱,这是一个高手应充分表现的时刻。

    君金权有把握避开这致命的一击,但那样绝对会使君道远受到生命的威胁,他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人,所以他不能避。

    还击,其实君金权这种高手,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可以成为最厉害的武器,只不过今日的对手是这种级数的绝世高手,他有些恨刚才不该回头,也有些恨君道远不知死活地立在他身后这么近的地方。

    “轰——”赫连天道必杀的一拳劈在君金权的拳头之上。

    两股疯狂的劲气将地上的土和泥、碎石全都激得爆飞而起,虚空里尘土到处乱蹿,所有的人都被这种声势和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花无愧的预言这么快便变成了现实,这么快便演绎成不可收拾的残局。

    “呀——”这是君天的惨叫。

    君天竟然死了,脑袋被打破,是从背后被打破的,是一个很凌厉的大汉所为。

    君金权的心都碎了,他的三个儿子竟相继遇害,而这次却是死于自己人的手中,但刹那间,他不禁感到心痛,还感到肉体的剧痛。

    竟是君道远的刀。

    天哪,竟会是君道远的刀捅进君金权的后心,穿胸而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君金权愤怒地狂嘶,但他并没有扑倒,他的心真的碎了,比那刀切得还碎,四个儿子,有三个被害死,而最后一个却来杀自己的父亲,这到底算哪门子事?

    赫连天道并没有任何惊异,一切都似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很顺利,他也并没有再进行第二轮攻击,那是没有必要的,完全没有必要的。

    一个人的心脏被切破了,若仍可以安然站着,那便不是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便是逼退君金权,将他护体真气在一刹那间击破,而持刀击杀之事却是君道远的计算。

    君道远果然没让他失望。

    “为什么会这样?”君金权望着那杀死君天的汉子,脸形有些扭曲地向君道远问着刚才花无愧所问的同样一个问题。

    天龙镖局的人似乎全都有些默然,对君金权的死似乎毫不在意。

    此刻君金权才发现,这些人竟是君道远最亲密的人,而那杀死君天的人甚至连他都不太熟悉。

    是啊,他的确是太信任这个大儿子了,君家大小事务,大多数亦交给他管,可今日,他有些后悔了,他从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可是此刻却真的后悔了。

    “对不起,兄弟,花无愧说过的,我是一个不甘心做任何人属下的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很古怪的面具扣在脸上。

    “阎王,你便是阎王?”君金权此刻似明白了什么似地嘶哑地叫道。

    “不错,我正是阎王,这五十年来,我没有一刻不在发展我的势力,英雄冢便是我的基础。”赫连天道的声音变得稍稍有些伤感地道。

    “我一直都小看了你!”君金权吸了口气,悲愤地道,旋又无限哀怨地望着君道远,用让人心碎的语调柔声问道:“道远,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可是你爹呀。”

    君道远心神一颤,避开君金权的目光,辩道:“不,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儿子,他才是我的亲爹。”说着一指赫连天道。

    “你,你……你……”君金权只感到天旋地转,愤怒得“哇”的吐出一口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君道远的这一句话,除赫连天道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感到惊异不定,有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兄弟,你不必生气,道远所说的并没有错,他的确是我的亲骨肉。”赫连天道语音充满了怜惜和同情地道。

    “这不可能,不可能!”君金权吼道。

    “当初,你大嫂和弟媳同时生出一个孩子,当然,你并不知道你有个大嫂,你所生的孩子是个女儿,而我生的却是儿子,接生的张妈本是我父亲的人,而你当时又不在府上,我便让张妈把女孩子抱了出来,而抱进去的却是我的儿子。当时,弟媳根本就不知道调包这回事,知情的人只有我父亲、我和张妈及为嫂夫人接生的接生婆,但后来,这两个接生婆全都死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我父亲,连你嫂夫人也完全不知情,你更是不知情。”赫连天道悠然地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君金权变得无比虚弱地低吼道,血从他胸口的刀尖缓缓地淌了下来,衣衫早已被血染得比三月的杜鹃花更鲜艳,更凄美。

    夕阳!断肠!红!这么多杀人不眨眼的人却在此刻为君金权那缓缓留下带血的眼泪所震撼,谁也想不到君金权会比花无愧死得更惨。

    “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这是以血液测定的结果。”君道远冷冷地道,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那我的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君金权无力地道,声音中充满无限的悲哀和苍凉。

    “她现在很好,没有人敢欺负她,她便是江湖五大名妓之中的春妃!”赫连天道也有些歉意地道。

    “春妃,名妓,哈哈……”君金权突然暴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与地底那逐渐平息的震荡轰响相应和,苍凉得直让人心酸。

    鲜血从刀尖的出处喷涌而出,形象凄惨恐怖至极,直叫人无比的恻然。

    良久,笑声才住,君金权已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再没有半丝威霸之气,只像是一个垂死软弱的老头。

    “大哥,我……求你……一件事……照顾……我……女儿……”君金权艰难地吐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无比凄然和落寞而又期盼地望着赫连天道,这或许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可是那话中所包含的深挚父女之情,却让赫连天道的眼睛也开始湿润起来。

    所有的人都为君金权这将死之人的请求而震撼,人最怕见英雄落魄,而君金权和花无愧同属盖世枭雄,可是此刻却落到这步田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所有人都觉得眼睛有些湿润,那种感觉很清晰。

    “我答应你,绝不会让任何人去欺负她,我会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你放心去吧,我对不起你,这却不是我的错,但我会完成你未了的心愿,你死后,我会给你立最好的衣冠冢!”赫连天道以少有的深情凄凉地道。

    “我……知道……这些……只……只……只怪命……运,但……我……我还是……要谢谢……你……”

    一代枭雄就此了结了这风光的一生,这是一个很难想象的结局,也是一个很残酷的结局。

    君金权死了,这一切是不是就此完结呢?赫连天道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那是一种不知道原因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这种结局是对还是错,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种胜利后的欣喜和欢快,反而心情变得更为沉重和苍凉。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能够告诉他,正像君金权所说,我们走到这一步来,绝对不能够回头,也不可能回头,这或许便是江湖的本质。

    赫连天道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摘下脸上的怪面具,将人皮面具向脸上一蒙,霎时间,竟活脱脱又是一个君金权。

    “啊——”众人一阵惊呼,但瞬间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随着众人的平静,众人深深地感到赫连天道身上的气势也逐渐与君金权相接近,此刻谁都知道,赫连天道早就已经把今日的一切安排得很好了,此刻人们才深深地感到,最可怕的人并不是花无愧,也不是君金权,而是这深不可测的赫连天道。

    “爹,你终于杀死了花无愧!”君道远欢欣而真挚地道。

    赫连天道也无限欣喜地抚摸着君道远的头,慈祥地道:“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叫我一声爹了。”

    “孩儿立刻吩咐把现场清理干净,免得留下了意外。”君道远很乖巧地道,遂向那杀死君天的汉子沉声道:“过之,这里的情况相信你会安排得很好。”

    “少主吩咐,过之定会全力而为,绝不会让人有半句话说。”那人正是君情在春妃楼上所遇的潜江府台的总教头尤过之。

    “过之表现得非常好,要是山魈有你这般利落,也不会伤得如此惨。”赫连天道赞赏地道。

    “过之真是孩儿的好助手,君飞龙、君情那不知死活的东西,若不是由过之设计,恐怕还真难对付,孩儿想待此事一完,便让他做府内副总管,不知爹爹意下如何呢?”君道远温驯地向赫连天道道。

    “你也长大了,一些事情你自己可以做主,爹所打下来的天地全都是你的,你爱怎样便怎样吧。”赫连天道开怀而安详地道。

    “谢谢师父和少主提拔,过之定誓死为本门的事业而倾尽所有力量。”

    “好了,你先去把现场清理好!”君道远温和地道。

    “是!”尤过之恭敬地应了一声,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下指挥几人清理现场。

    林峰诸人也加快速度,因为他在远远地便感到了这来自地底的震荡,他刚赶到宝兴,便被掌柜的张付东认了出来。

    老张便将那边的事务交由他人打理,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林峰,在喜极之下,他要带领林峰奔赴雅天峰。

    林峰也想不到老张居然本领如此好,能够这么早便打听到宝兴是一块宝地。

    韩秀云只比他早上一炷香的时间,因为韩秀云是走水路,而林峰诸人则翻山越岭,且从贡嘎山附近下山并没有特意绕路,本就距宝兴不是太远,只不过才近两天的路程而已,因此他差点便可以赶上韩秀云。

    当他听到这狂震之时,已经离开了“天蓬分店”,他只吩咐张付东打点一下行囊,立刻赶赴雅天峰,只由一个店伙计带路便行。

    前往雅天峰的路很不易行,除了一片山林之外,多的是悬崖峭壁,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在一处断崖附近,他们看到了一件很不寻常的事。

    所有的人都大为奇怪,因为有数不清的猴子从断崖之下翻出来,“吱吱……”地乱叫乱跑,一副惶急之状,叫人大惑,而在这断崖之上,能清楚地听到一阵空洞的闷响,在脚底滚动不已,那种爆炸闷响更是清晰可闻。

    林峰见到了几只腿股带血的猴子,显然是刚刚受伤,而且是被什么砸伤的,有些血肉模糊之状。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在断崖边,很快便知道在这断崖之下有一个石洞,而石洞此时发出空空的嗡响,是那激烈的震荡使石洞也受到了影响。

    众人心念电转,望着群猴走尽,林峰语破天惊地道:“我要到洞中去看一看。”

    众人一愕,依那情朗惊疑地道:“林兄弟,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感觉到这洞中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而且一定与那远处的爆炸有关,你们看见那几只受伤的猴子没有,那应该是被石洞的石块所砸,若是人,绝不会扔不出来,那肯定是某一处的崖壁突然被炸裂,而石块崩飞,事起突然,才会把这猴子砸伤。”林峰肯定地道。

    “可是雅天峰那边?”杜娟欲言又止地道。

    林峰知道她是担心杜刺的安危,不禁心中大为怜惜,温柔地道:“娟妹,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石洞一定和我们今日之事有关,我只是下去看一会儿,以我的速度绝不会超过半盏茶时间,那边发生了这样的爆炸,想来恐怕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会在乎这么半盏茶时间,而依那兄和冯老师迅速去汇合我岳母。”

    杜娟听林峰这样一说,不禁大为娇羞。

    依那情朗想不到林峰竟就这样称韩秀云为岳母,不禁欢笑一声,道:“杜小姐不用着急,自雪山归来,林兄弟的灵觉一直在增长之中,相信他说的定有道理,你放心好了。”

    林峰狂喜地望了杜娟一眼,见她并没有反对称韩秀云为岳母,不禁得意地一笑,一把搂住杜娟的小蛮腰,笑道:“走,娟妹,我们下去看一趟,相信我。”

    杜娟俏脸红得像九月的柿子,但却并不推辞,任林峰搂着小蛮腰,那种触电的感觉使她身体软软地倒在林峰的怀中。

    林峰纵身向崖下两丈左右的小石台落下。

    洞口并不是十分黑暗,只是整个洞穴发出空空的嗡响,给人一种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危险感觉。

    地上有几滴干涸的血迹,也有一行刚落在地上的血迹,一直延续到洞底深处。

    林峰从怀中掏出那颗硕大的夜明珠,霎时将整个洞穴数丈之内映得清晰异常。

    “我们顺着血迹前行,相信定会有所发现。”林峰拉着杜娟,若魅影般向洞底蹿去。

    “肖万邪,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地斗上一斗了,这是一种幸运,抑或是不幸呢?”莫死哭静如渊岳,淡漠地一笑道。

    “这只有等到结局出来了之后,我们再有定论,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正如我不知道生与死到底谁好谁坏一般,但无论如何,我们这一战早就已经注定,只是现在正到了那种非战不可的时候而已。”肖万邪也很淡漠地道,峡谷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沉闷,谁也没有先动手。

    没动手并不等于没有较量,谁也不敢小看两人的静立,更没有人敢立于两人的身边。

    也的确,在两人周围三丈方圆的草已经全部枯萎,变得焦黄。

    微微的风吹过,掀起两人的长衫,在风中轻轻地摆动。

    两人没有动,谁也不能动,这正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甚至比任何高手的较量都刺激。

    微微的风,吹动了空气中那看不见的尘粒,顺着风向不断地推移,只看那地上的土,枯焦的颜色正不断地推移,便知道虚空之中绝不会是单纯的空气。

    莫死哭与肖万邪两人的脸色依然很平静,只是略微有些苍白,这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的。

    在这个时候,虚空中传来了一阵缠绵而柔情无限的笛音。

    那跃跳而轻柔的音符,似怨女的轻歌,似思春少女的泣诉……那种低沉哀怨的旋律,似乎把山谷间的每一粒空气的分子都渲染成梦幻的色彩。

    声音是从九天之外悠悠传来,也似是从地底缓缓飘出,或是从另一个空间渗透过来。

    没有人不为笛音而迷醉,没有人可以说出这笛音的优美和瑕疵,因为他们全都投入了这优美而凄缠的笛音之中。

    那山谷之中的众人似乎早就忘了身上所中的毒,忘情地投入这笛音所制造的那种气氛之中,忘记了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莫死哭脸色变得很厉害,不由得对肖万邪怒目相视,叱道:“肖万邪,你这样胜了我公平吗?”

    “我并没有叫勾魂仙子插手,绝对没有那种意思。”肖万邪辩解道。

    “那她和你不是一门之人吗?”莫死哭惊怒地问道。

    “是,但在昨晚,她便再也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必要骗你,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我们更快地分出胜负来。”肖万邪面色也有些痛苦地道。

    莫死哭一呆,望了望肖万邪那几乎有些扭曲的面孔,知道并不是假装,那便是说勾魂仙子并没有偏袒哪一方,而是对两人全都不会手下留情,可是这却让他有些糊涂,只是他已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么多,只得静下心来抵抗那勾魂慑魄的笛音,同时还要忍受着那猛烈毒气的侵袭。

    那本来还在扩散的烈毒,此刻已经不再蔓延,只是固定在一个范围之内。

    “摇花,你在做什么?”赫连天道怒喝道。

    没有任何回答,山谷间空寂依旧,惟有那缠绵无比的笛音,似在每一棵小草,每一株树上缠绕而行,时而宛转悠扬,时而低沉哀怨,但无论是哪一种调子,全都让人心神为之所牵,似乎那无穷无尽的音符在虚无的空间里形成了一种特殊而美妙的膜,裹住了所有人的心……

    赫连天道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想不到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会反过头来对付他,不禁怒呼道:“摇花,你给我出来。”

    山林之间有轻轻的风掠过,但并没有摇花那美艳不可方物的身影出现,可是却出现了两道让人很惊讶的身影。

    竟是医隐者付春雷和他的女儿付洁琼,的确有些出人意料,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惊骇的人是肖万邪,他也估不到付春雷会在这里出现,但莫死哭却是另一种表情。

    那是欣喜,绝对是欣喜。

    付春雷的步子很轻盈,很自然,没有半点做作的样子,每一个动作都有着一种人们难以表述的意境,连赫连天道都禁不住在心头狂颤,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似乎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付春雷,但这个付春雷绝对不会与二十年前的付春雷相同,这是他那超常的直觉告诉他,在他的眼中,今日的付春雷竟有一种得道者的气质,那种自然祥和而不入尘世的感觉很清晰。

    付春雷的手被付洁琼轻挽着,轻轻地挽着,无比的亲密,在付洁琼那美丽的眼中似掩着难以描述的哀伤,像是寂寞星空独自闪烁的寒星,空寂而幽远,让人知道在这美丽的躯壳之后,那颗本很年轻的心已经在什么地方失落过。

    他两人毫无所觉地踏入了莫死哭与肖万邪所布的毒区,但肖万邪却骇然发现,两人的脚掌并没有踏在地上,而是在虚空中轻踏,每一步都足离地两寸。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什么妖法?肖万邪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是人类可以达到的?

    “你,你,是人还是鬼?”肖万邪有些面无人色地问道,在几个月前,他还曾与付春雷交过手,可是那时候,付春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一刻,就凭这御风踏空而行,便是他再练十年都根本无法达到。

    “肖兄,难道你不高兴见到我吗?一开始就诅咒我。”付春雷面上的笑容很亲切地道。

    “你,你不是付春雷!”肖万邪骇然道。

    付春雷淡漠地一笑,轻轻地挥挥长长的衣袖,两人只感到压力大减,那毒气的浓度竟然变得稀薄了许多。

    “谢谢付先生!”莫死哭趁机一挺腰杆作礼道。

    “我不希望看到流毒千里的场面,因此,你们不要再比了,生亦如何?死亦如何?胜亦如何?败又如何?成败只在一念之间,胜己者常胜,败己者便胜千万人亦为败,人生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是心,自己的心,平常心才是最胜之本源,万物皆空梦,何必为小小的得失而想不通看不透呢?”付春雷声音是那般恬静而亲切。

    莫死哭和肖万邪只觉得心底一片安详,荣辱得失在刹那之间似乎全都化作一片烟尘,随风而去,剩下的只有那种从没有过的轻松、宁静和舒缓。

    “多谢先生指点,肖万邪以前有得罪之处,还请先生见谅!”肖万邪面上的阴鸷之气尽散,代之的是安详和宁和,声音也若溪间的流水,那样轻缓而平和。

    “这也不用谢我,要谢的只是你自己,若是冥顽不化之辈,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有所醒悟。”

    “我愿随先生隐迹山林,不问世事,望先生不弃。”莫死哭认真而诚恳地道。

    “天下山林何其多,心宁山林空,心宁红尘亦纯,我心本向天,天地为我家,尘嚣岂能乱?莫老师你还没有想透!”付春雷轻缓地笑道。

    “心宁山林空,心宁红尘亦纯,我心本向天,我心本向天……”莫死哭不住地低声叨念着。

    “天地为我家,尘嚣岂能乱!”肖万邪若有所悟地反复念道。

    “我明白了!”莫死哭和肖万邪同时欢喜道,两人相视对望了一眼,两双手禁不住激动地握在一起。

    “你们终于醒悟,真是天下武林的一大福气!”付春雷淡淡地笑道,同时伸手把身边的付洁琼的秀发拂了拂,幽幽地道:“痴儿,你为什么就不能悟通呢?”

    付洁琼美目一红,凄然地滑下两行清澈的泪水,但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望了望天边那仍有些微白的云彩,感受着夜幕的清冷。

    “先生,那我们俩就此告辞了!”肖万邪和莫死哭双双放开手,向付春雷深深地行了一个礼,恭敬地道。

    “二位还不去为他们解开毒吗?难道仍要我动手?”付春雷洒脱地一笑道。

    二人愕然一笑,牵手向山谷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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