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睿王和张恒匆匆用膳,睿王处理了一些要紧公文,又问对刺客拷问的结果如何,张恒摇摇头:“都是为钱卖命的江湖之人,问不出有用的东西,首领没有抓到。不过有个重要线索,说买凶的人是北方口音,许是盛京来的。”
睿王沉思许久,让张恒把从李炎胸口拔出的箭拿来,上面斑斑血迹犹在,他左右掂量,仔细端详,对张恒说:“虽然没有标志,但这是上好的雕翎箭,制作精良,准头极好,在战场上多用来远距离射杀目标。这支箭万中选一,价格不菲,盛京只有两三个工匠能做,我府上也不过藏了十余支,恐怕连沐将军府上也不多。南方草木繁茂,多使刀剑少用长弓,怎么会有北地的箭?只怕这场谋刺是盛京的人安排的,而且不是一般人。这倒是个极珍贵的线索,好好替我收着,上面的血迹不许擦拭,血债需血偿,我若知晓了是谁下手,必定让那人一箭穿心,报此深仇大恨。”
睿王掀开帘子进里屋,惊呼一声,张恒也赶紧进来,只见李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自己支撑着坐在床沿,目光灼灼。睿王三两步走去,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你好让人担心!”
他眼泪热热地淌下来,李炎感到一种被紧紧拥抱的半疼半喜,这个男人珍惜她桀骜不驯的生命,远远胜于自己的。她有些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心里,开口却只是说:“我饿了,还想洗澡。”
睿王展颜一笑,她知道饥渴和难受,看来真的是清醒了。张恒也十分欢喜,说:“幸好醒了,你再不好转,殿下恐怕真要折寿十年了。”
李炎吃了一碗白粥,又喝了一碗参汤,睿王亲自喂她,她有些不自在,但身上没力气,也便任由摆弄。军医前来把了脉,说已无性命之虞,好生将息,勤于换药,谨防伤口发炎即可。有一事军医却急于解开疑窦:“敢问大人如何知道自己中毒?那解毒丸药又恰好对症?就算是郎中,一时半刻也不一定拿得准中的是什么毒,也不一定配得齐全解毒药。”
李炎有气无力,缓缓说:“那药丸是出发之前友人赠予我的,说可解常见百毒。我本来和精通毒物的郎中学过些药理,知道一些中毒的反应,身边也常备解毒之物。当时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咽喉灼热,心跳加快,视线也有些模糊,便知箭上淬的是曼陀罗花毒液。”
睿王挥手让军医退下,又问李炎:“你那药丸是谁给的?我当重重酬谢。”
“是容若给的。”
睿王点点头,心中却疑窦丛生。容若虽然也略通武艺,但从不和江湖人士来往,足迹恐怕也不出京畿重地,为何会有解毒之物?偏偏又在到江淮之前的关键时刻送给李炎,似乎早已预料有用武之地?毒药提炼很难,保存也不易,十分贵重。一般剧毒之物常从口入,以求速效,但也容易防范,淬于兵器上的毒液多用于暗算或者远距离狙杀,便于伤人但也容易伤己。这般复杂的计谋,容若怎会知晓?
睿王反复思量,觉得容若不可能会暗杀自己,他俩自小作伴,亲如弟兄,何况容若和自己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就算日后睿王登基,也不会亏待于他,断不至于下此毒手。最有可能是他知晓一些内情,但不敢明言,只能旁敲侧击让李炎小心提防,又赠对症的解毒之物以防万一。睿王悄悄跟张恒说,回京后叫松鹤楼的人用心留意,看容若现下和什么人来往。
待得李炎伤势略好些,睿王便令亲卫收拾行装,返回盛京复命。为了提防刺客,他们派了先遣队伍,沿路调动地方军队,重兵保护,清理道路,加上扬州府也加派人手护送,倒是一路顺遂。
李炎仍旧虚弱,睿王让她和自己同乘一辆马车,好生将息。李炎其实在昏迷之中仍有些许意识,睿王在耳边的关切之语她听到了大半,心中忐忑,他一片痴情,只恨自己无以为报。回程路上睿王的心思大半都系在李炎身上,除了李炎所在的地方之外,别无天地,而她在的地方,则让他连日升日落都忘记了。
二人在马车内小小天地共处,李炎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惜没有力气,骑不了马。睿王把平生所有的温存都拿了出来,亲自替她换药,喂食,甚至帮她更衣沐浴。他一番情深似海,李炎本是有江湖儿女任侠之气,不把男女之别看得那般严重,也不忍对他太过冷漠防备,也就默默都受着,她知道,拒绝他就是伤害他。夜里辗转难眠之时,蕴藉秀逸的容若,和英武霸气的睿王,二人的形象不断交替在脑海中,比身上的伤痛更加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