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把道路围的水泄不通。热闹非凡。
雾初一边走出官府,看到瀚海站在街边人群中等她。瀚海着一身白衣,肤色很白,周身上下有着一股儒雅的气质,似翩翩公子。眸子里却有掩不住的狡黠。她欣喜一下连忙跑过去:“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瀚海微微一垂头,嘴角轻翘起,一副得意的样子:“才回来没多久。”又道:“我出去不过半月的时间,你就闯了这么大的祸?怎么也不写封信知会一声?”说着顿了顿:“我要是再回来晚点儿,是不是就见不着你的人了?”
我又不是傻子。再说——”雾初掂脚凑向瀚海。“你出去这么久恐怕不知道新来了个县令。比陶坤贾看着靠谱些。”
“他?”瀚海“切”了一声。
“怎么?你认识?”雾初挑了挑眉。
“我这次出门做生意,刚好碰到一人。你等会儿随我去瀚海阁看看。”瀚海转移话题。
两人遂并肩而去。
瀚海阁从外观上看和其他的建筑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然而一进去才知道别有洞天。
瀚海阁共三层,大致呈拱形而立。推门而入,过了拱门,一层好似山间天地,潺潺流水和郁郁葱葱的林地,还有假山和鱼儿。这水乃是引自瀚海阁后面的活水。清澈至极,可在水间嬉戏捉鱼。水是聚集在圆形的池子里的。这圆形外都是一个个隔开的小房间,极其雅致,居住之用。二层房间与一层位置相同,但中间确是一片空地,足够五十人办公之用。期间桌椅均为木头所致,笔墨纸砚皆非凡品。三曾乃是酒馆加赏风之处,尤其是到了晚上,风景极好。
这楼乍看没见着什么大富大贵之处,但雍容雅致,有眼光的人一眼便知。
此刻雾初和瀚海在一层待客的房间内。
“你要给我看什么人?”
瀚海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她。
雾初噗嗤一笑:“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说着瀚海侧了侧头,说了一句:“杯中雪。”
说着就有一男人走进来,穿着黑袍,看起来斯斯文文,眼若星辰,有些瘦弱,举手投足间看得出并不是寻常之人。好看是好看,可是雾初的关注点并不在这儿。
他的这张脸,竟是与行雪行大公子有八分相似。
雾初整个人突然就愣在那里,随后脸色一阵惨白。
许多事情好像分离剥析一般,有了合理的解释。雾初并不笨,一时间就想了很多东西。比如马霜儿真正嫁给行雪的缘由、瀚海为什么能这么快得知她的消息、瀚海是怎么找到眼前的男子等等等等。
“解铃还需系铃人。杯中雪,你来说说。”瀚海直视着雾初。
杯中雪,名字里倒是都有一个雪字。
于是雾初第一次开始知道马霜儿的故事。
马霜儿出身贫寒。而越是穷的人在一些东西上会超出常人的狂热,这些东西可能是人、事、或者是一种特质。
那年她十三岁。人还没有长开。那日跟着母亲去学堂送豆腐,母亲自己去了厨房,让她自己逛着,她就偷偷跑到书院角下蹲着听先生讲课。先生讲《伤仲永》,又谈到江郎才尽。她听的极为认真。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好久,先生已经讲完了,问道众人都有什么领悟。众人皆不做声。
那先生问:“杯中雪?”
马霜儿正想着杯中雪是什么东西?书院内有一男声突然响起:“江郎才尽,众人只看到江郎才华尽失去的一面。”顿了顿,又道:“却是不知,有些人连江郎也不是。”
一片哗然。马霜儿那一刻也被这种言论所震慑,却居然觉得这种话貌似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男声又清雅沉稳。于是她沿着墙面慢慢的向上,刚好能透过窗子看到里面的情景。那位叫做“杯中雪”的男子看起来约十五、六岁,看起来比较瘦弱,却十分清秀,一股书生气质,斯文儒雅。
马霜儿或许是缺少她无比想要的知识,或许是缺少那一份敢说出自己想法的勇气,或者是其他她从未拥有的却在杯中雪身上看到的东西。又或者仅仅是简单的少女怀春,一见钟情。
于是马霜儿变成了杯中雪的跟屁虫,有事没事就跟着杯中雪。
“杯中雪,我不想帮卖豆腐了。”
“杯中雪,我想念书。”
“杯中雪,你说是南国还是北国好。”
“杯中雪,你是喜欢夏天还是冬天?”
“杯中雪,你长大了想去做什么。”
“杯中雪,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杯中雪”
杯中雪理她的时候不多,却表现的并不耐烦。这些都是不紧要的事儿。他只需要按照原本的道路走下去便是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五年后,他中了状元,远行要去瀚海国。
马霜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女孩儿了,她呆在杯中雪身边的这几年学到了许多她原本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她虽然依然在卖豆腐,举止和谈吐却落落大方,比大家闺秀还多几分自己的思想。
然而杯中雪还是要走了。在众人要为他送行的前一天,他站在马霜儿家门口。
“你怎么来找我了?”马霜儿眯着眼睛笑。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杯中雪抿了抿嘴。
杯中雪将马霜儿带到了书院门外。
“明天你来书院报到,我和陈院长说好了,以后你可以在这里念书。”杯中雪看着她。
“真的啊?”一瞬间马霜儿眉眼就笑意浓浓。“算了,我不能拿你的钱。”顿时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
“明天我要走了,要去翰海国了。”
“我永远都不回来了,你不要再等我了。男子汉大丈夫,还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杯中雪将几本书递给马霜儿,转头就走了。马霜儿一直觉得他是个心软的人,没想到他走的这么决绝。只剩她微张着嘴在原地。
又过了六年,时光荏苒,物是人非。马霜儿已经二十四岁了。杯中雪不知她过的怎么样,便向家乡递了一封信,询问马霜儿的行踪。这个举动不知怎么的被马霜儿知道了。他说他这个月便要回家乡了,还要在西望城安定下来了。没料到,路上有事耽搁了,到了的时候已是今日了。才知道马霜儿已经死了。
雾初忍着自己没有哭出来,瀚海一直注视着她。
“那你想说什么?这和霜儿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我书信寄到那日应该是这个月的初十。霜儿出事的时候可是这日前后?”杯中雪敛了敛神色。“如果是,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想要说什么了?”
马霜儿正是这月十一日出的事。那就说明霜儿是为杯中雪的归来来找她。
那么谁最有可能因为马霜儿的举动杀了她呢?
最大的可能应该是行雪行大公子。由爱生妒。由爱生恨。但是看行公子的举动并不像。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雾初半晌没有说话。微低着头。瀚海转过头对杯中雪说:“行,你退下吧。”
杯中雪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也许不想听,但是要查出真相,一定要尽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瀚海说道。
雾初抬起了头:“好”。心中纵使有百般疑问,却还是压抑着不问。
很长时间,雾初都缓不过来,都没能从马霜儿的故事中缓过来。她为这故事震惊、打动又难以自持的心疼马霜儿。她其实想问一句杯中雪他有没有爱过马霜儿,可是发现她并没有这个权力与资格去问,问了,也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回到家中,雾泞问她:“今天瀚海哥哥怎么没送你回家啊。”雾初没有搭理她。
“雾初啊,瀚海也回来了,让他帮忙帮忙你这事儿吧。”母亲一边做饭一边说道。
“嗯,我心里有数,您别操心。”雾初走到母亲身后,将母亲抱着,脸靠在母亲的肩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