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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新婚之夜
书名：尽识天下不识君 作者：薄州子 更新时间：2017-06-20 09:21 字数：2586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已是正午，煦日当头。新娘子到了，正要入厅。
按照风俗，新娘子入堂，须得由娘家兄长背着，再交予新郎。意即，“我妹妹这根正苗红的俊俏女郎，就托付给你了，你可好生待她。”
兰明公主的娘家兄长身在大齐，来不了，大魏皇帝便做了个主，叫自己的亲弟弟岷王慕少韫去背她，好全了天家赐婚的颜面。
说来岷王倒和这兰明公主颇有知遇之感。岷王也不是大魏皇室正统，而是先帝母弟端亲王所出，原本是个郡王。只是先帝一生过于清心寡欲，后宫就只一个政治联姻的正宫皇后，皇后又小产了一次，从那以后不能生育，于是两人一生无嗣。大臣几度死谏，先帝就是不肯选妃，为了继承大统，只得过继了母弟的嫡长子，立为太子。也就是岷王的嫡长兄。等太子践祚，岷王就由岷郡王擢升为岷亲王。
如今岷王背着兰明公主，心情甚有几分微妙。
君府到底是天家御赐的国公府，从正门到正厅那段距离长得可怕，走了半天，总不到头。兰明公主又总是闷闷的不出声，岷王实在无聊，主动找背上女子搭话，“孤听说公主此次来我朝，除了侍候的丫鬟，只带了一个亲信侍卫，不知是哪一位？”
这个话题相对安全，没什么政治倾向，就和在问你家养了什么宠物差不多，不容易引人生疑。对于岷王，如果只是缓解无聊，这个话题倒是正好。
兰明公主却是做惯了冷美人，答话的声音也透着股淡漠疏离，“他今日没来，我差他回大齐给我带些娘家特产去了，也好给我夫君尝一尝。”
岷王浑不在意兰明公主的冷漠，反而恭维道，“公主天家贵女，却也贤为人妻，实在难得。且不端着公主的架子，孤见孤那些姊妹们真是恨不得一口一个‘本公主’挂在嘴上，孤亦不能免俗，不似公主这般独独自称一个我字，倒是谦谨。由此可见，那君景当真是好福气。”
兰明公主语气里依旧没什么情愫，却不显无礼，春水薄冰一般，“岷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岷王妃亦是好福气。”
岷王的话头彻底被堵住，再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好无话。谢天谢地，这么一聊，漫长的路也走了大半，快到尽头了。岷王为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再这么下去，他非得郁结而死不可。
兰明公主，果非一般人可娶！
把公主交予君景，岷王功成身退，深吸一口气，找上认识的京贵年少一块插科打诨去了。
之后便是正礼，一拜天地，拜得君景和兰明公主心内大叹天地不长眼，站在人群中的申屠长冽肩膀一抖一抖忍着笑；二拜高堂，拜得坐在上位的君归云笑容僵硬，坐在君归云旁边的皇帝喜笑颜开；夫妻对拜，拜得君景露出个春风迨荡的笑，往火红盖头上吹了口气，露出个雪白尖俏的下巴。
君归云的笑容眼看就要变成铁青色，被一只纤纤玉指抓住的无辜茶盏在桌子上抖啊抖，险些泼出水来。
皇帝此时笑得合不拢嘴，雍容优雅朝君归云道，“君景才十七岁，有些小孩子心性是正常的，你不要怪他，想必他也是好奇自己的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他只是活腻了又在装什么风流登徒子挑战他姐姐的极限而已！君归云腹诽，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火气，朝皇帝端庄一笑，“陛下恕罪，臣女只是一心觉得这样的大日子，新郎官还是稳重些好，既然陛下不怪，臣女自然也不怪。”
“你倒是足够端庄稳重。”皇帝啜了一口茶，“你今年也已经二十四岁，君景明年就可以袭爵，你不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么？”
“回禀陛下，”君归云强压下心中不快，“归云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暂时不在归云身边，归云会等着他，且归云发了死誓，非他不嫁。”
皇帝默了一会儿，放下茶盏，道，“能让你倾心相付，那人定是不凡。”
令君归云诧异的是，皇帝竟肯将此事揭过，再未提起。
此时担任唱礼的司礼监太监尖声高叫，披挂满火红颜色的君府气氛顿时炒到最热，只听见如钢丝抛入天际的一声高悬起来，“送入洞房！”
另有一个大太监将两人引入新房，君景的一众狐朋狗友闹哄哄地尾随其后，“亲一个！”“抱一个！”的哄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君景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仍笑得风流雅致，别人闹一句，他应一句，“好好好！”“一定一定！”“赶明儿请你喝酒！”“哥儿几个过几天再好好聚聚！”
君景腹诽：过几天跟你们赌票大的，看不输你们个啷当底掉！弄不死你们！
好不容易闹完了洞房，君景这些天积攒的体力又全打水漂了，他的病本就没好，撑过这一天的热闹，实属不易。
于是一关上房门，也不先撩开新娘子的盖头，他就直接瘫倒在床上。奈何一张大床上不仅铺满了他讨厌的艳红，还铺满了花生核桃枣子杏子，硌得他想杀人。只得撑起身子把一干坚果食品全推到另一侧，再舒舒服服躺下。
兰明公主素斐如看着身旁堆成小山的果品，再看看前一刻钟还令人如沐春风，此刻却宛如挺尸的君景，额上青筋抽了抽，一瞬间有种众人都被这个心机少年坑骗了的错觉。
来日方长，来日她愈发明了，那根本不是错觉。
这时素斐如推了推他，他不动，又推了推他，他终于翻了个身，仍闭着眼睛，虚弱地说，“你知道我不想娶你，我也知道你不想嫁给我，我也不碰你，也不管你，你有充分的自由，爱干嘛干嘛。就算是去外面找情人，只要不被好事的发现，我也不管你。最好你也别管我。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好聚好散。”
素斐如深深一怔，好久不知道怎么回话。她设想过洞房时的很多情景，听说君景在外风流成性，她连威逼利诱他的筹码都想好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等着她的新婚之夜，竟会是这样的。
她的盖头还留在发髻上，大床上堆着果品，她的夫君看上去累极了，已经沉沉睡着，丝毫没有碰她的欲望。
两盏烛光昏黄如豆，照得大红新房暖意盎然。
已经夜半，小窗中剪出院里疏景，只是一弯月，几杆竹，庭中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葕交横，原来是修竹疏影。
看这些风景，再看床上睡着的人，素斐如不禁犹疑，这样疏淡明远的意趣，当真属于一个传闻中风流成性的少年吗？
素斐如在窗前坐了一夜，待第二日天明，她将仍在沉睡的君景唤起，冷淡道：“规矩总要守的，此时理应去给长辈奉茶。你且起来吧。”
君景慢悠悠睁开眼睛，看见素斐如仍然一丝不苟的新娘服饰，笑道，“你不是一夜没睡吧？垂涎了我一夜的美色？”
“要垂涎美色，倒不如我找面铜镜对镜自顾。”素斐如不咸不淡。
君景打量她一番，仍笑，“倒真是个如冰美人，传闻果真不错。只是无论如何，衣服总要换下吧？”
素斐如找出一件水蓝衫子，转过身，道，“我先换，你转过去。”
君景很听话，直接找了衣服往卧房外室去了。
素斐如见他走了，突然对这人的房间起了好奇，于是鬼使神差地再次打开了衣柜。往深处翻了翻，竟摸到一处暗格。
素斐如一惊，却听见外室传来一个懒洋洋的清越声音。“娘子！好了没啊？”
素斐如无暇其它，匆匆把衣柜恢复原状，喊道，“快了！且等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