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的天,水是碧的水。
安子衿还是跑回了家,别的不说,就数家里的大床最舒服,往上那么一扑,就跟抱着绵软的大姑娘一样。发了一通牢骚,才知道处理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再加上两天没节制饮酒,这身子板,还真不太能撑得住。
想了是挺多,可身子一沾在床上,睡意就上来了,啥事都轮不上自己做主了。
刚听到动静的小唐管家也来了,看人这样子,满脸无奈,把人鞋给拔了身子摆正,熟门熟路地扒了人衣服,目不斜视地给人又换好睡衣,转而又盯上人背后的伤疤,顿了顿才说:“就疼着吧,不上药,看下次能不能长点记性。”
这话也就敢现在说,人醒着是千万不敢说的,安子衿好面子,他爹都没他一个面子重要。
话是这样说着,还是忍不住轻轻在人青伤处碰了碰,惹得人不舒服,转而直接趴在床上换了个姿势睡觉。
唐星云又轻手轻脚把门掩上,直接去了安老爷的书房。
书房门大敞着,书桌上放的是今儿百乐门少老三给送来的香炉,上面的铜雕还张牙舞爪地瞎比划,安老爷眼皮都没抬着轻笑:“这少老三,倒也是个人物,可惜啊。”
唐星云知道他可惜什么,身逢乱世,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没接话茬,就只说自家大少爷,他也只能说自家的少爷,该有的本分,他打小就知道。
“老爷,少爷他再胡闹下去,身子就垮了。”
安老爷沉思一会,他哪能不知道安子衿干的这些事,各人有各人的活路,他总不能给安子衿铺一辈子的路,他安家的后生,出不了怂货。
想到这,许是把自己给宽慰了,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长布衫也跟着舒展了“明天,那批货,让老唐警醒着点。”
唐星云立马点头:“少爷,要不要跟着去一趟?”
手指扣击桌面,响声有些沉闷,唐星云知道,这父子俩都有这毛病,一个是遇上让自己头疼的事儿,安子衿却是想法子阴人的时候这样。
声音停下的时候,唐星云看他,安老爷还是摇头:“让他知道,谁都没好,他还应该在我身边呆两年。”说完就是长久的寂静,这边的生意一直都是杜若师父出面,一旦安子衿知道了,挑大梁的就得下来,安老爷也不知道自己儿子能不能撑起来,只好再等等。
两人合计了大半夜,临走了安老爷从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拿了把花口撸子扔桌上:“让子衿拿上,林家小子给的,给他防身用。”
不用说,就是林光疏了,唐星云暗叹一句,真有心。
安子衿醒来的时候,枪就明晃晃摆在枕头跟前,身上衣服也换了,就随口嘟囔一句:“真多事。”唐星云不在,他也乐的清闲,自己把衣服拾掇的穿上之后,也没跟自己爹说一声,就朝着约定的地点走过去。
已经是日上三竿,安子衿一向破罐子破摔惯了,迟就迟了,让他们等着呗。也没叫黄包车,就自个慢悠悠走着,中途还买了俩热腾腾的包子。
也没多会,在日头最大的时候,才走到城外南郊,陆言泽一伙人已经寻了一棵树坐着乘凉了,显然是等了不少时间。
陆言泽一向知道他脾气,就上手把人拉过来,笑笑:“昨晚偷牛去了,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安子衿看他一眼,就是不想跟他说话,怀里还揣着个花口撸子,早上醒来顺手就拿的,硌的胸口都不舒服。
凌暮那边又不乐意了:“大早上的,干什么大少爷脾气,迟到你还当大爷了?”
安子衿横她一眼,一脸的好男不跟女斗,凌暮拉上陆言泽就走,剩下个跟屁虫一脸呆楞地停在原地。
“我叫沈白。”
安子衿点了下头,算是知道了,看人还楞着,气儿就不打一处来:“瞅够了没?”
人好像才回过神来,忙说“瞅够了瞅够了,你比表姐好看。”子衿这下乐了:“那是当然”。好半天又反应过来:“那是你姐?”对方木讷地点头,子衿又打眼瞅了一瞅,人长得倒是壮实,出来郊游还穿着在学校的衣服。
眯缝着眼睛想了想,把沈白盯的浑身不自在。
“你还没给我说你叫什么?”
“叫我安爷。”
“名字真好。”
“那是当然。”
看他还有点眼光,安子衿好心地等上人一起走“你和那个叫凌暮的女人什么关系?”
“他是我表姐。”
“表姐啊。”
安子衿阴测测地笑得沈白都觉得有些渗,下意识就离他远了一点,还没离开两步路,就被安子衿一把捞了过来搭上肩膀。
沈白的脸红了,红的直窜上耳朵根,脖子都没能幸免,他就听安子衿嘴一张一合说些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
凌暮看见自己弟弟这样子,跺了跺脚跑过来,拉开安子衿的手就呛声:“满身的大少爷脾气,别把谁都当下人使唤。”
安子衿脸是彻底黑了,看陆言泽站在一边,头一次感觉身边的人不可靠,他挺不明白,陆言泽现在怎么不向着他,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到陆言泽这,就反着来了。
沈白就出声了,还不忘挠自己的头发:“他没使唤我。”
安子衿就觉得心里气憋闷地难受,怎么吐都吐不出来,又懒得发火,生生把脾气压了下去。一人往前面走,目不斜视,经过陆言泽跟前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陆言泽知道,今儿是把他得罪透了,又没办法,只能盼着这小祖宗回头能听听他解释。沈白感觉自己表姐变了,一点都不知书达理,从头到尾,安子衿也没说她啥,她就一直跟安子衿过不去,心不自主就偏了过去。
面色失望地看了自己表姐一眼,踏着大步就往前跟。子衿不理他,他也不多话,就跟在后面,子衿走一步,他走一步。
“我说你跟够没有?”安子衿脸儿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拿手挥着小风找凉快。沈白下意识就说“没跟够。”反应过来又忙对他解释:“我表姐有些过分,我给他道歉。”
“不用。”安子衿性子可矫情着呢,哪能一句道歉就完事了。看着沈白呆楞的那样,安子衿又说:“遇事就是道歉,道歉有用么,别说道歉了,我是讨厌她,她跟我说句话我都觉得不自在。”沈白想了想,又说“那我请你吃饭。”
子衿笑了:“别,你表姐够我膈应了。”
沈白摸摸脑袋不知道该说啥,本来就是自己表姐的错,他也没办法反驳,就只觉得子衿冤枉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