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衿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浑身都酸疼,宿醉之后的脑袋涨疼的厉害,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眼睛也睁不开,喉咙发涩,整个人都是懵的。一咧嘴,整张脸都扯的疼。
他抱着枕头盘腿坐在床上,费了半天劲儿才想起来昨个是怎么样的情景,就是不知道是怎样回来的。陆言泽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他也懒得想,就只想喝水吃饭,肚子空的紧贴着后背,中间就隔着一层皮肉。
“饿呀。”
无端端就想起杜若了,要是杜若在这,肯定舍不得他这样饿肚子。
四肢酸软无力,坐一会都感觉肋骨边儿上硌的疼,索性也不动作了,蒙上被子就又准备睡觉。
“哎呦我的少爷呦,可别睡了,老爷在大厅等着你呢。”
唐星云拿着一身衣裳破门进来,摸了摸料子,是棉线的丝质里衬,手感还算是不错应该能顺子衿的心意。
房间里冷不丁挤出来大片光亮,照的眼睛发涩:“你出去,我得换衣服了。”
“原先不是也都看着么。”
“就你话多。”
子衿仔细地穿好衣服,衣服比较正式,深颜色的西装配着蝴蝶结领带,子衿倒有些不适应脖子被嘞着了。
洗漱过后感觉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到饭厅刚好是吃饭的点儿,一家人都好整以暇地等着这位二主子。
“爸爸。”
微晗了下首唤了声称呼,端坐在人对面的位置上,他的饭食与别人不一样,只有一碗清粥,子衿的脸色终于挂不住了。
二姨太太忙赔上笑脸:“老爷说您昨儿个喝了宿酒,我今儿早上就特地吩咐了厨房炖了点养胃的米粥。”
子衿向来是无肉不欢的,听这话,就觉得心里膈应的慌,没搭理他:“爸爸,阿泽呢。”
二姨太太没讨着趣儿,就觉得脸上臊的慌,黑丝绒的衣服衬的脸色更不好看。
安老爷这边也动作着,给自己儿子隔着老远挑了块不腻的红烧肉:“他啊,学校有课,赶着去上课了。”
三姨太太见状,也给人碗里搁一块肉,子衿端的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震得几个人都有些不好,只有二姨太脸上好看了一点:“都不拦着点儿么,他这样子怎么能上的班去。”
说罢,也不吃了,径直出了门找厨房开小灶去了。
三姨太啜然欲泣地盯着没反应的安老爷:“老爷,你看他。”
反倒是四姨太打起了圆场:“少爷是老爷的心头肉,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管伺候好他们就行了。”
安老爷眼神有些凉,也就是瞬间的事儿,很快就敛了起来,五姨太惯会察言观色,低眉顺眼地站起来:“老爷,我也吃饱了,就先回房了。”
四姨太也跟着站起来:“老爷,我也回房了。”
留下二姨太和三姨太娇声娇气地开始撒娇,安老爷好脾气地一个一个乖哄。
大晌午的时候,赵司令果然来了,林光疏在前面给人开着路,一看见戴着眼镜的安子衿出来了,就开始对人挤眉弄眼。
赵司令一见子衿,就亲切地握住人的手,咧着大牙:“这就是安老弟的儿子吧,果然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啊。可是,这脸,怎么了。”
安子衿还在想该怎么回答,他爹已经出来救场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赵司令可有所不知啊,我这儿子从小被我宠惯坏了,昨天刚回来就跑出去寻乐子,不仅白喝酒还跟人家打架。”
一边说着,一边瞪着人,一派的吾儿叛逆伤透我的心。
子衿则在一旁满脸不在乎地配合着演戏,一脸吊儿郎当的神态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赵司令哈哈一笑:“年轻人嘛,谁没个荒唐时候,都像安老弟的话,让我们这些粗人怎么活。”
子衿也附和:“就是,人生在世及时行乐,老爹你这是迂腐。”
安老爷叹口气就不说话,看着是气的不轻的样子,抓着茶盏就想往人身上砸,林光疏瞅见好机会就过来拦住:“安老爷,少爷可禁不起这杯子啊,茶还是烫的呢,您舍得么?”
安子衿一看就会意了,眼睛也不要了,撸了袖子眼睛一瞪撂了句狠话:“你砸呀,砸了就当从来没我这个儿子!”
看人真准备砸过来,忙一溜烟跑了个不见影。
赵司令猛的踹了几下离他最近的小兵头的屁股:“瞎子,不拦着点,出了什么事老子一枪就崩了你。”转脸语气又带上十分的关:“安老弟啊,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他。”
安老爷一下子看着老了几岁,颓然坐在师爷椅上,腰也挺不直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罢了,我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赵司令也看似于心不忍的样子,怒瞪着双眼,连枪都拔出来了:“安老弟,我这就把着小白眼狼给抓来。”
林光疏忙哈着腰跑过来,眼神被他眯缝成一条线,看着像只成了精的小狐狸,警帽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刚才拦人时候弄皱的衣服也没有拾掇:“赵司令您别动怒,清官难断家务事,您想,安老爷这么疼爱少爷,能怪罪么,指不定明天就又好了。”
赵司令哼了一口气,枪也入了枪匣子,林光疏暗暗松了一口气,就看见安老爷的四姨太穿着红色的小高跟,走到赵司令跟前还扭了下脚,被扶起来之后红脸道了声谢。
两人做的小动作安老爷是看的真切,一张小纸条随着安家后院的秘密就随着传了出去。
安老爷抚着额头还没缓过来劲,四姨太有颜色地走过来给人按压着太阳穴,一边轻声细语地劝叨:“少爷一向是很听话的,今天,怕是有什么事情吧。”边说着,眼角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赵司令。安老爷锤着桌子:“他哪是不听话,他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呐。”
赵司令也起身告辞:“既然安老弟有美人儿陪着,我就不担心了,也不凑你的热闹,省的看了眼红的不行。”
安老爷才像从巨大的悲痛里缓过来,语气仍是有些无力:“我就不送赵司令了。”
赵司令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去:“安老弟这说的哪的话,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不看他的身份,端看他的性子,就不知道哄骗了多少不熟识的人。
刚回去了宅子,就摔碎了一个花瓶,咬牙切齿地吼道:“这安家父子是把我当傻子么!好啊,拿我开涮,要不是有用得起你的地方,老子早拿你在操场上当靶子了。”
这边待一群人走了之后,安老爷就以悲痛为名把自己锁在书房,对于自己儿子今天的表现,他是满意的,儿子圆滑了,通世故了,知道怎样能演戏了。
他一边又担心,儿子捱不过去这样的日子,自己家里都不能好好过生活,天天做戏给外人看,给自己看,说不定哪天就忘了自己最开始是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