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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书名：不见归期 作者：浮理 更新时间：2017-04-02 15:22 字数：3014
“凛大人，请用饭。” 婢女将饭菜摆满整整一桌后对着内堂行礼告知一声后便自行离去。
藏云殿中一片寂静，看起来也压根不像是有活人住着的地方，这儿太过整洁，太过安静。可若是仔细查看，会发现，在床边的矮榻上趴着一个身影，只不过那不是人的样子。那是一只纯黑的狗，毛色暗哑，耳朵耷拉着，眼睛半磕着，看着没有精神的样子。
听见那一声唤，他转头朝着饭桌看了一眼，接着慢腾腾的站起来往饭桌走去。也只有这时候，才能发现他真是非常大的一只狗。简直都可以当坐骑了，只是相较于其他的坐骑他看着略瘦了些。
凛凑到桌前闻了闻菜，随便拣了些吃下去，又慢腾腾的回到矮榻上继续睡觉。
他依着这样的状态过了很多年了，不显人形，就像遇到月有梵之前，用着畜生的形态活着。
凛在半梦半醒中嗅到了一个熟悉的气味，那样强烈，那气息直冲他鼻子而来，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他双眼兀得登大，全身的血液因这气息沸腾起来。可这气息也就一瞬便开始减淡，开始消逝。他在空气中拼命的嗅，终是让他抓着了。
有梵！
靠着那一丝缥缈的气息，他被牵引到了两界边境，那是人界与魔界的边境。人魔两界是由一条名为修刹的大河分开。这河血红，血红，散发出令人恶心腐肉腥臭的气味，一点也不比幽冥司的忘川河难闻。一个一个水泡不断冒起，就像被煮沸了一般。
凛在河边稍做犹豫，究竟是现在追过去，还是先告知常渊一声向他要个通行的令牌。可这时修刹散发的气味扰乱了他对那气息的追寻，来不及了！
凛直接踏进修刹，腿在浸入修刹河水的那一刻起就好似踩在了火海刀尖上，锥心的痛从脚底传遍全身，自己仿佛就要被煮熟了。腿也变得软弱无力，他实是硬撑着才得以站稳，忍受着痛楚，一点一点将自己拖向了修刹河的那头。
这时的他已经全身瘫软，毫无气力，只得顺着那气息便直直的扑了过去。身体在空中极速降落，平日里觉着轻柔的风在此刻却变得锋利起来，剐得身体生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被重重的摔在的地上。但他已经连睁开眼都需得花上许多的力气，浑身酸痛无力，疼得他直哼哼。
此时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身影挡住了阳光，那个影子盖住了他。一个什么东西正在戳他的肚子。凛有气无力的挥了挥爪子，示图扫开那个正戳他肚子的东西。
“诶，有条小黑狗。”一个声音说到。
凛被翻了过来接着又被抱了起来，这时候他也才发现，自己变作了一只小狗模样。他强撑着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他，用手拖住他晃晃悠悠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这是，睡迷糊了么？”
亏得他脑袋被稳稳地托住才得以好好看清楚小姑娘的样貌，可当他好不容易看清姑娘的容貌时泪泉涌出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这映入眼帘的人，这样貌，分明就是有梵一摸一样的面孔，一摸一样！
公孙颜央看见小狗居然哭了，心下一慌，忙拿出手绢给他擦眼泪。手一伸到他面前就被凛那粗糙的舌头不停地舔着，一滴滴眼泪砸在托着他的手掌上。
这倒是让颜央有些不知所措，她这几日照顾穆母，两人处的很是融洽。自己便将宴会的事“无意”提了，穆母表示自己家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可学的却不少，这事就让穆承之接下了。于是现在上午她帮着穆承之照顾母亲下午就着穆承之到他的书院玩玩，等到他下学再教她一些礼仪之类。
她不过就是无聊了便在书院里绕来绕去的结果就发现地上有只侧躺着只小黑狗，本是想逗他玩玩，怎么，怎么还哭上了。
“怎么了这是”
“呜呜呜呜呜呜”
“不哭了啊，不哭。”颜央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凛，“唔，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这位姑娘倒是很喜欢小动物。”
颜央回首一看原是一位翩翩公子，他摇着一把折扇十分风流的模样。
颜央不认识他，也不准备搭理他。抱着凛自顾自的走开，可经过那公子的身边时，那人将扇子一扬将她拦了下来。
颜央不满得看着他，一双杏眼瞪着他，“不知，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我不过是看姑娘这么喜欢这些小动物。”说着还伸出手去摸凛的头，颜央手疾眼快的避开他，表情更是嫌恶。那人悻悻得收回手，笑道:“正巧我也挺喜欢动物的，不知姑娘可否赏光去寒舍一叙？”
“不必。”
那人看着颜央摔袖而去不禁有些恼怒，自己家可是皇商，姑姑又是宫中的妃子，这李家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就算是天都中的达官权贵都得给自己三分薄面。
可自己家教还算是严厉，要不是这书院的先生是父亲当年的恩师，自己求求娘亲好歹可以去那些贵族子弟念书的书院，又何必来这都是平头百姓的地方。自己平常在花楼那找相好的偷个香都得躲躲藏藏，这好不容易在书院这么个正当地方看见个漂亮姑娘，还如此不识抬举！
他眯着眼望着颜央远去的背影，心下很是不舒服，总有一日要让她瞧瞧自己的厉害。
“承之！”迎面走来的人正是穆承之，他手中紧紧握着什么，低着头魂不守舍的形容。听见颜央唤他，他才停下脚步。
“这小狗，可是你们书院的？”颜央兴冲冲地问道，毕竟她可从没见过这样的狗儿，一见人就哭，若是只野狗，自己就收了他好啦！
“未曾见过。”穆承之看了一眼，淡淡的说到。
“那我将他抱回家了！”
两人一路走着，各怀心事。一个兴致勃勃，满脑子想着如何给小黑狗取个霸气又不失内涵的好名字。一个则一直想着方才先生的话。
“承之，你过来。”已经双鬓斑白的先生冲着他招了招手。
“先生。”他作揖。
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给他，上面写着推荐信三个大字。
“先生，这是何意？”
“我的年岁实在是高了，近来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想来也是大限将至。我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了，虽然眼睛不比你们年轻人，可心却看得明白。你是个好孩子，有上进心，若是多加磨炼日后必然不俗。若我去了，若你还有求学之心，你就拿着这信去找‘好德堂’的明先生，他会成全你的。”
这一席话让穆承之大吃一惊，自己虽然向来是很尊重先生但先生一向威严得很自己不敢过分亲近。却不曾想先生对自己还是寄予厚望，如此关照。这让他十分感动。
“先生何不再找位大夫来瞧一瞧。说不准，吃几服药身体就好了。”
先生摇摇头，摆摆手“生死有命，何必靠着人的微薄之力与天命抗衡。我这一生都追求自由，也没有娶妻生子，活着的时候确实逍遥自在，可以后走了，上元寒食却没有子孙为我上礼，去了阴曹地府不知要被那些恶鬼如何折磨，所以，孩子”
原是这个缘故么，穆承之沉吟不，好一会才开口“先生若是担心日后驾鹤西去无人照应才舍了这信给我，这大可不必。家母教导过承之，做人之重在于情义二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没有这信，承之也必不会让先生受恶鬼欺压，上元寒食必定去给您上礼的。” 说罢，穆承之又将那推荐信递回给先生，先生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孩子，此事我确有私心，却并无恶意。你也要想一想，可以有机会接受更好的教育，就有机会摆脱现在的艰难生活。不论如何，这信我本就是要给你的，方才所说，不过是我心所害怕罢了。”
“先生”这封推荐信与他来说，确实是改变命运的一个极好的阶梯，此等机会若是错过了，就不知何时才能有了。这是老天在拉自己一把么。
“学生必不负先生所望！”
直至颜央用手肘磕了磕他，他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就见方才还被抱在怀里的小狗此刻却被高高举着在自己眼前晃。而颜央苦着一张脸，还有些嫌弃
“怎么了。”
“他身上，味道好怪啊。”
穆承之凑进闻了闻，果然，一股强烈的腐肉味道，十分冲鼻。
他夸张得用手散了散味道，凛见状不满地叫唤了一声，要不是为了有梵从修刹淌过来，自己何必被一个凡人嫌弃。
“是挺难闻的，那你还要养么。”
颜央略想了想，点点头“养！不过”说着她将凛往穆承之怀中一塞“你帮我把他抱回家。”说完就一路小跑出好远。
留下一人一狗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
“摊上这么个主人，以后可有你受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