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岁安来的时候见到佑宁脸色并不好,我让红莲将孩子抱下去。
“爷怎么来了?”
“为何爷不能来?”
我觉得好笑,却始终说不出来为什么他不能来。
“妾想将佑宁抱在我身边养,爷的意思是?”
他皱着俊眉:“你的身子不好。”
“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
“可你的身份。”
我不敢示弱:“养在妾的身边总比养在别人身边好,毕竟妾还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在。”
有小婢进来:“爷、姨娘,老太太来了。”
大白氏,一向不理世事的大白氏终于忍不住了。
“母亲来是为了什么?”
大白氏抿了一口茶:“我若不来,这整个岁月楼的女人们怕是活不了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是双身子吗?坐下,别累着了。”
我看了那人一眼,那人点点头。
“倒是个漂亮的模样,若你父亲还在,又碰到这样精致的姑娘,怕是就没有你的存在了。这样的人儿,是个男人见了也得仔细养着。”
大白氏抬头,整个人的气势陡变:“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也养了你十多年,你便是如此对待我吗?”
“母亲莫急,娇颜只是……”
她把玩着她手里的佛珠,神色平静:“我不管她是怎么,你得记住,你是一家之主,别为了个女人就乱了分寸。”
“这样标志的姑娘都抵不住她吗?就非她不可吗?”
我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我知道那人在看我,我也猜到了那人的答案,尽管所有人不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
我们后院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抵不过他的心上人在他心中的份量。
大白氏叹了一口气:“你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只是希望你三思而后行,别寒了不该伤得人的心。”又笑对我说:“你是个好的,佑宁在你这里我也放心,凡事尽管去做,不要害怕,有老婆子我在你背后撑腰呢!”
我忙称不敢。
在她跟前,似乎所有人的心思都藏不住,她一眼就能看穿人心中所想。
她和季岁安不一样,季岁安的那种冷眼旁观,着实让人心寒。
“娇颜的事儿我也不想再跟你争执了,以免伤了我们母子情分。还有辛紫宁,把她抬回来吧,给个名分。”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心上人的名讳。
紫宁?佑宁?
原来是这样。、
突然为小白氏感到不值,她为这人生儿育女,最后却落得了这个下场。
那我呢?
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了,我又会落得怎样一个下场?
不想去想了。
这实在太令人头疼。
季岁安第二日就不见了踪迹,我也没在意,有了大白氏的话,他一定恨不得早早的将他的姑娘迎回来。
楚氏又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我见她便头疼,一直揉着太阳穴,她也不在意。
“爷是怎么容得下你的呢?”
她一笑:“娘家得力罢了。”
我不欲再问,她却开了口:“后山的姑娘们都是在给他的心上人养药。”见我望过来,她诡异一笑:“把带有剧毒的药,按着你的头,给你灌下去,一旦你受不住了,就会有良医出手把你救回来,然后再给你灌药,如此反复,直到你死。”
我惊讶的抬头看她。
“他之所以能容忍我,就是因为我娘家是用毒世家,而我又占了个百毒不侵的身子。”
她走近我,衣裳几乎贴在我的脸上,俏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古怪的笑意,玉手轻扬在我脸上流连。“沈慕歌,你说你长的这么好,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给你灌下那药?”
我遍体升寒,一股凉意直冲心底。
“他的心上人……得的是什么病?”
她只笑,摸了摸我的脸:“她的脸蛋,这一半是毒瘤。那些美貌的女子,一是为了给她养药,二则是借那张脸皮。”
我只觉得心惊胆战:若是有一天……
我闭了闭眼:“我不相信。”
她捂嘴轻笑:“妹妹,你还是被人保护的太好了。”
楚氏走了之后,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叫来红莲:“我知道你心里向着他,我也不想管,只是别做的太过。”
“姨娘,爷的心里是有你的。”
“我知道,只不过抵不上他的心上人。我也不想争,只想好好的在这儿过完下半辈子,他的事儿与我再无关联。”
小腹有些抽疼,一股恐慌笼罩在我心头。
“只是……”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在乎的人出了一丁点儿事,拼上我的性命不要,我也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如果……”
我看着她,悲凉的说:“我的孩子出事儿了,那我与你就陪他下地狱吧!”
她的眼里闪过惊慌。
“我沈府虽然不复往昔,但要处死几个人,也不过费个捏死蚂蚁的劲儿。”
这是我第一次提到我的来处,沈府,就像朝堂上的岁月楼。父亲是定国将军,母亲是大长公主,就算败落了,但余威犹在。
大不了……
大不了再去找一趟月缈。
再去找一次那个疯子。
季岁安并没有将他的姑娘迎回来,脸色不大好看。
入眠的时候,我肚子疼得越发厉害,我咬住唇,嘴里发出破裂的呻~吟,那人握住我的手问我怎么了,我按着肚子,呻~吟道:“疼。”随即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笑着叫我:“慕儿,慕儿。”
那是我的阿娘啊!
“怎么还不起呢?天这么亮了,我跟你阿爹来带你回家。”
父亲也过来了,一向刚毅的脸上全是笑:“我的宝贝慕儿,咱们一家中午可以团聚。”
耳边突然传出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我问阿爹阿娘有没有听到,阿爹阿娘只是笑着说带我回家。
“慕儿,以后你再也不会受苦了。”
“跟阿爹阿娘走吧!”
不,我不能走。
还有人等着我回去呢!
那个孩子呢?
还在不在?
我要守着他,我不能走。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灼热的光刺的我几乎睁不开眼,那人趴在我床边睡熟了。
眼泪划过眼角落入鬓发,湿热一过便是冰冷。
没了。
什么都没了。
那人被惊醒,见我醒来,眼里发出光彩,我从未见过他的眼里闪现过这样的光彩,就像是……失而复得。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一股怒气直冲上头,我望着他:“我不想见你。”
他一怔,似乎有些无措,却又像是我的错觉。
他轻轻的握住我的手:“咱们还这么年轻……”他说的有些艰难,“我们还有几十年要过,会有好多好多孩子……儿子、女儿……”
我抽回手,默默的转过身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人从背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住我的头,轻声呢喃:“没事了,再也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在劝我,还是在安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