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亚白心里想着生意上的事,胡乱的睡了一夜,一大早就起床,梳辫换衣,去了吉升客栈,他让高升去了陈月娥书寓送了书信给顾连福,请他务必来吉升客栈。
高升拿了书信飞奔至陈月仙书寓,书寓里静悄悄的,想来都还没起床,只有个大姐,打着哈欠,头也没梳,拿了把扫帚把鸡鸭骨头扫在一旁的角落里,想来是昨夜的台面上留下的垃圾还没清理。高升进门问大姐,顾老爷起床了吗?
大姐看着高升没好气的说:“堂子里哪有那么早起床的,这么早去叫醒客人,也没这个规矩呀。”
显然大姐是把高升当成是个土头土脑的茶围客,就白了他一眼。这下把高升惹得有点火大,他站在院子里高声说着:“你快去把顾老爷叫醒,就说钱老爷有急事找他。”
大姐听见他大声的说话,怕把客人吵醒,忙过来制止,可越制止高升越大声,最后就变成两人争吵起来。
争吵声把老鸨吵醒,她披了件衣服,睡眼朦胧地走出来问大姐什么事,大姐哇啦哇啦也没说清楚,老鸨仔细一看,是钱亚白的跟班高升,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来找顾连福,忙问高升什么事。
高升板着脸说:“找顾老爷,是十万火急的事,否则谁这么早往堂子里跑。”
陈月娥的老鸨娘她也早从黑皮阿大那里打听到钱亚白最近接了一担生意,似乎是桩大生意,还和京城有关,阿大说人已到海城,昨夜陆兰香也去应局了。今天钱亚白又来找顾连福,显然也有顾连福的份。她心里想这个顾连福一毛不拔住在这里不说,有了大生意在陈月娥这里也不透露半点风声,显然这个人是想白吃白占,又想到陆兰香的老鸨娘把什么好事都占尽了,先从袁雅芬处钓了钱亚白这个财神,现在钱亚白又接了这么桩大生意,看来陆兰香的钱是源源不断的滚进老鸨的腰包了。
她气自己的女儿就没这个本事,这个顾连福住了那么久,也没见钱滚进来,只有还倒贴出去些,心想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迟早要让他知道厉害。她心里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她忙带着笑说:“我这就去叫顾老爷,你等着哦。”
高升白了她一眼,自己则坐在客厅的高椅上等。老鸨到了陈月娥房间,只见两人正睡得香甜,就隔着帐帘轻声叫了几声:“顾老爷顾老爷”
顾连福从睡梦中惊醒,忙问何事,他说是钱亚白的跟班有书信送来,顾连福觉得奇怪,他想这么早钱亚白找自己何事,他起床,披了件衣服下楼来,高升看见顾连福下来,忙把书信呈上,顾连福看信上只是写让他接信后去吉升客栈,有事商量。顾连福从信上也没看出什么来,就说知道了,也没急于要走的意思,高升在一旁催促他,顾连福这才勉强梳辫穿衣乘轿赶往吉升客栈。
老鸨在楼上的花窗里远远看见顾连福出了门,才问女儿陈月娥:“你知不知道顾老爷最近有什么大生意啊?”
陈月娥拥被坐在床上,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回答:“顾老爷有生意是他的事,我们又不能去问客人生意上的事。”
老鸨满脸怒容:“我看你就是根木头,人家陆兰香怎么钱老爷的生意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只有知道客人的生意底子,才能把他们的铜钿银子挖过来。你看这个姓顾的,在我们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落下什么钱来,你就不能动动脑子。”
陈月娥说“顾老爷也是姆妈你说她有钱才接进来的,现在他不肯花银子,你就怪我。”
老鸨说:“姓顾的有钱是不假,而且他和钱亚白还在做桩大买卖,就是瞒着你罢了。你等着看我怎么让他把钱吐出来。”老鸨阴沉的脸上,一双眼睛里露出了一抹凶光。
顾连福下轿踏进吉升客栈的门,店里小伙计忙跑上来说钱老爷在官字号房间等,顾连福想官字号住了什么贵客,他一头雾水敲开了房间的门,只见钱亚白来开了门,房内坐着一黑一白俩个人,黑脸的年长,浑身透露出一股英气,而白脸的则是英俊年少,温文儒雅。十足的一位美少年。再看他俩的浑身上下的打扮,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有身份之人。钱亚白介绍说这位就是顾连福,吉升客栈的老板,是杭州的富商,他向顾连福介绍说这位是京城来的富商安公子,那位是平湖的富商万三,两人来海成游玩兼做点古董生意,要借住在吉升客栈一段时间,他让顾连福一定要提供最好的食宿,帐记在他钱亚白身上。
顾连福是何许人,他达官贵人接触的也不少,像这样的可是平生第一次接触,他心里估摸着钱亚白如此尽心,肯定这位京城来的安公子是个有着什么身份来历的人,他笑着礼让一番坐下闲聊起来,说自己只在江浙一带有点生意,京城如果有生意也想去试试,又说京城乃天子脚下,想来生意也会有保障。安公子笑着说顾老爷有这个想法,到时候可以来京城试试,自己也可以帮忙。
正聊着,王云生也到了,王云生说要带安公子去游海城,钱亚白说晚上的酒席摆在陆兰香书寓。几个人叫了马车,在海城游玩一圈,又去张园游玩。
张园里游客甚多,倌人也不少,都是打扮的珠翠环绕的,各式鲜亮的衣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找了个僻静处喝茶聊天,欣赏着园内的美景佳人,正看得起劲,只听一声娇语:“哟,这不是钱老爷吗?”
大伙回头一看,一个佳人穿着红锦缎的褂子,黑色的裙子,头上插了几件翡翠头饰,正笑盈盈地站定在那里看着他们,钱亚白一看这不是大兴里的袁雅芬吗?因为为了陆兰香,钱亚白消了袁雅芬的帐,此番相见不免尴尬,他笑了一下,向大家介绍说这位是红倌人袁雅芬,住在大兴里。万三一看如此佳人,不免有点心驰神往。
袁雅芬用眼光一瞟大伙,余光处觉得万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知道有戏,所以故意娇声说了句:“各位,有空来光顾我的书寓。”说完,一个转身,回头冲万三莞尔一笑,走了开去,嘴里喊着:“小顺。”
张小顺早就看见娘舅,远远的躲开了,这时听见袁雅芬叫他,只好勉强上前,袁雅芬搭了张小顺的手走了。这边王云生一看是外甥张小顺,这一惊可不小,再看他一副相帮的打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席。绕道截住张小顺,他喊了句:“小顺,过来。”
袁雅芬看见是王云生,知道他们舅甥俩有话说,也就回避了,王云生气呼呼的说:“你姆妈叫你到海城来学生意,你生意学不好,现在到做起堂子里的相帮了,你要不要脸啊?”
张小顺本来看见娘舅心里有点害怕,可是转念一想,娘舅把自己从店里赶出,现在自己也不用靠娘舅生活,有什么好害怕的,于是就顶起嘴来:“相帮也是干活,这有什么不要脸的。”“嘿嘿,好,好,你喜欢做你去做,以后你不要叫我娘舅,我也没你这个外甥,你姆妈那里我会写信交代清楚。”王云生说完,一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小顺嘴里嘟囔了一句:“不认就不认。我也不稀罕。”
他想娘舅要是写信和母亲说,那我也会写信告诉娘舅的无情无义,叫姆妈也不要和这个弟弟来往,自己也能养活母亲,再说,说不定有一天还会把巧云娶回家呢?想着巧云,张小顺把刚才和娘舅的不开心的事都抛置脑后。
上灯时分清河坊陆兰香书寓是灯火通明,老鸨大阿金忙着在招呼放台面,旁边的一桌麻将已经在打了,万三,钱亚白,王云生加上陆兰香,顾连福坐在一边的高椅上抽水烟。
安贝勒则斜躺在塌床上和桂芳在切切私语。安贝勒看见桂芳的头上插了枝银丝蝴蝶红宝石发簪,他拔下来看了一下,说这两颗红宝石不是太好,桂芳说她还有一枝一模一样的,只是镶了两颗绿翡翠,于是转身上楼拿了发簪来给安贝勒瞧,安贝勒拿了放在手里仔细看了一下说翡翠的绿头还好,就是小了点,他瞧见发簪背后也刻了陆氏桂芳的小字,就打趣她说是不是她的每一件饰物都刻了名字。
桂芳低了头说:“安公子,你是贵人,不知道我们做倌人的苦楚,小小年纪,因为家贫无奈才卖进堂子里的,否者谁愿意走这条路啊?”说着红了眼圈,她又接着说这两枝发簪虽然不知什么钱,却是自己在堂子里挣到的第一笔钱,自己去打了这么一对发簪,只是做个留念,所以可以说是自己的心爱之物。
安贝勒听她这番表白,心里越发喜欢起她来。桂芳把那枝绿翡翠银丝簪子放在了安贝勒的手里,她说:“安公子要是不嫌弃,就收了这枝簪,以后见物如见人。”
说完站起来,到麻将桌边看他们打牌。安公子手里握着发簪,心里说不出的喜欢,他远远看着桂芳,桂芳也在偷眼望他,四目一对,两人都红了脸。
不一会顾连福叫的局,陈月娥也到了,她是第一次见这两位贵客,她听自己的姆妈说顾连福在和他们做大生意,所以也就留了心眼,有心看他们的举动,就在陆兰香边上坐下后,看他们打牌,万三的牌打得不错,已经赢了一些钱,他数了数正好一百大洋,他哈哈一笑,说就让陈月娥打吧,留了十块钱给陈月娥做筹码,陈月娥也不推辞,就坐下来接着打,万三虽然不打了,却站在陈月娥身边指手画脚,大家也没说什么,倒是顾连福有些不悦之色,于是也搬了凳子坐在陈月娥边上观战。
两个男人围着陈月娥,陈月娥被他们吵得头痛,就娇声发怒说:“两位爷,你们能不能不要再烦我了,你看我都输了许多。”
万三掏出几十块钱说输的算他的,陈月娥想此人到是大方,可惜不是海城人,否者可以撇了顾连福去做他。她笑着说:“万老爷,您有没有叫我妹子陈巧云的局啊?”
万三摇头说:“我今天叫了大兴里袁雅芬局。”
听见叫了袁雅芬,旁人还好,钱亚白和陆兰香对视了一下,钱亚白问万三为啥不叫陈巧云,万三说要么把陈巧云也叫来,我付两个局钱,陈月娥听说,忙叫相帮去叫。相帮飞奔而去,不一会,老鸨来叫开席,大家停了牌,陆续就坐,正好袁雅芬也到了,张小顺躲在房外没进门,于是照例是弹琴唱曲,喝酒猜拳,大家热闹一番,陈巧云此时也拿了琵琶进了院子。张小顺见了忙上前去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