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顺手里有了点钱后,自己就在海城瞎逛,他逛到花雨楼烟茶馆,要了一壶龙井,坐在茶馆角落里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热闹,他看见一旁的烟铺上,躺了很多客人在抽鸦片烟,一些下等妓院的老鸨带了妓女在兜搭生意,妓女的脸上都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可脖子却是黑的。她们穿了半成新的衣服,手里的手帕倒是崭新的,有的在和客人谈价钱,有的还没有目标的,眼睛还在不停的左顾右盼的。
一个妓女的目光落在张小顺的身上,她慢慢转悠到他身边站定,看了他一会,刚想去兜搭,茶馆小伙计叫阿旺的跑过来,赶走了她。
张小顺问阿旺,这些妓女都是怎么收费的?阿旺回答了,以为张小顺要叫,就说自己可以拉线。张小顺摇了摇头,说自己还是喜欢长三堂子的倌人。阿旺说长三他也熟,只要是三马路,四马路,五马路,你只要喜欢哪一家,我都可以帮你拉线。
张小顺慢慢说到清河坊的,或者尚仁里一些书寓,阿旺说清河坊的陆兰香书寓不错,陆兰香的妹子陆桂芳还是个未开苞的清倌人,你要是有兴趣,那我带你去。张小顺说好。
于是堂倌阿旺带了张小顺来到清河坊陆兰香书寓,老鸨大金牙看见阿旺带了客人来,很开心,给了阿旺几个小钱,又在他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阿旺说:“我会看着阿大叔的,你放心。”转身走了。
大金牙听说张小顺想叫桂芳相陪,就领了他去了桂芳的房间。桂芳引了进去,拿了个瓜子碟敬他。张小顺因为还是第一次叫长三堂子的倌人,有点害羞,他接了瓜子,害羞的坐着,偷眼看桂芳,只见她轻施薄粉,年纪十六七,一张小圆脸透着可爱,梳了两个圆髻,发髻上戴了支银丝镶红宝石发簪,穿了红色的薄棉马甲,下身穿黑色暗金花裤子,乍一看像个旗人家的格格打扮。
陆桂芳见张小顺坐在一旁没什么话说,就慢慢的和他闲扯起来,问他哪里人,在海城做什么生意。张小顺问一句答一句,说到娘舅王云生,桂芳说很熟,是我姐夫的朋友。经常在请客台面上碰到。堂子里倌人都叫一些熟客为姐夫,妹夫,来表示亲热。
坐了一会,老鸨来叫桂芳,张小顺便忙付了一块大洋,起身告辞。老鸨脸上客气,可心里明白,张小顺不是什么有钱的客人,桂芳是不用花时间在这样的客人身上的。
张小顺有了打茶围的经验,他有心想去长三堂子里看各式倌人,于是就又逛到金月仙公寓门口想去打个茶围,可无奈长三堂子里的茶围客都是倌人的熟客,不是熟客一律她们是不理睬的。
他站了一会,想起大兴里袁雅芬那里上次和娘舅去过一次,可以去那里逛逛。于是就又逛到大兴里袁雅芬书寓,娘姨听说是袁雅芬的茶围客,用了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心想这个人土头土脑,也不像是有钱客人,袁雅芬怎么会有这样的客人?不过还是喊了句:“大先生,客人来。”
袁雅芬出来一看,并不是很熟悉,不过还是满脸堆笑的说:“不知是哪位客人找我啊?”
张小顺报了自己的名号,还说王云生是他娘舅,这么一说袁雅芬想起来了。她拿了瓜子碟敬过,问张小顺他娘舅最近在忙什么?钱老爷有没有和他在一起?
张小顺为了以后进出长三堂子方便,他也知道袁雅芬的客人被陆兰香挖走的事,他有心巴结袁雅芬,就自己添油加醋的说了些陆兰香的坏话,说陆兰香如何如何不许钱老爷来袁雅芬这里。
袁雅芬听说了,怒气冲天。张小顺看见袁雅芬被激怒,知道她中计,就马上安慰她说“雅芬姐比陆兰香漂亮多了,她是没有客人发急了,才这样做的,哪像你又是老板娘,又是红倌人,我要是没有活干,我肯定来帮你雅芬姐做事。”
袁雅芬被张小顺说的心花怒放,她说自己这里也正好缺个相帮,如果张小顺能来的话,肯定钱不会少,年底还有分红。
张小顺说容自己回去想想,再来答复。
出了袁雅芬书寓,张小顺哼起了乡下的小调,他想自己要想在海城玩,那到堂子里做相帮是最好不过了,还可以每天看见那些倌人,就是不知道怎么和娘舅说这个事。
他回到云生南货店,看见娘舅黑着脸坐在店堂里,桌上放着一包干货。一位客人也坐在一旁,王云生看见张小顺进来,厉声训问道“小顺,你过来,你自己看看你卖出去的货。你账上记了上等干货一斤,可卖出去的是三等货色,李老爷是我们的老主顾了,你怎么可以给他这个货啊?”
张小顺看见瞒不过,就说自己是给错了,重新换了货后,王云生翻看账簿,发现很多可疑的地方,就问他钱的事,张小顺只有老实说自己去花了。气的王云生要赶他出去。张小顺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整理好包袱。告辞了娘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云生南货店。
王云生心想让他走了也好,不至于把自己的客人得罪了,把自己的生意给搅黄了。所以也就没留他。
张小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心里盘算着明天到袁雅芬处去找活干。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挨到天色渐亮,他忙忙的洗脸梳辫,从包袱里拿出了长衫,马甲,仔细穿戴好后,出了客栈,逛到花雨楼茶楼吃早茶,叫了两只糯米团子,坐在角落里看热闹。
堂倌阿旺一看,是张小顺,跑过来打了个招呼:“张少爷,今天怎么那么早啊?”张小顺说“是啊,我吃了早饭,我要去寻活干。”
阿旺问张小顺做什么生意。张小顺说不做生意,是来找活干的。
阿旺误会以为他要来花雨楼,忙说这里不缺伙计。
张小顺笑了;“我不是到你这里找活干,我有地方了。”
然后他慢慢说起袁雅芬处缺个相帮。
阿旺听说脸上喜笑颜开起来:“你说的是袁雅芬啊,她那里不错,袁雅芬的书寓生意好,她又是自己开的,你到她那里肯定发财。”
一壶茶喝到午后,张小顺告别了阿旺,来到大兴里袁雅芬书寓,袁雅芬刚起床,大姐,娘姨正忙着收拾昨夜台面留下来的残羹剩菜,袁雅芬梳头打扮好后,正拿了枝银水烟筒坐在红木高椅上,他见张小顺到来,听他说明来意,就安排张小顺跟厨房的小徐住在一起。
张小顺抽空到了客栈,退房搬到大兴里,安心做起了相帮这个活。
袁雅芬的客人很多,每天客人的请客条子不断,张小顺拿了请客条子,经常穿梭于三,四,五几条马路,不到一个月时间,把几条马路的长三堂子摸得滚瓜烂熟。由于腿脚勤快,嘴巴又会哄人,袁雅芬非常喜欢他,渐渐的两人关系有些暧昧起来,有时还拿出钱来倒贴给他,张小顺有了活络钱,衣着开始光鲜起来,也开始学会了打牌,抽烟。有时也去幺二那里勾搭。但是他心里还是想着清河坊的清倌人陆桂芳,一心想去做她,可又不能给袁雅芬知道,他想着陆桂芳是清倌人,要是给她开苞的话,那老鸨肯定是要大价钱的,他这个费用肯定出不起,不过要是经常打打茶围,和她混熟了,说不定将来变成恩客,那自己花的钱可就少多了,又可以得到她的情意。心里想着,不由得按捺不做,只想现在就去趟陆兰香书寓,无奈袁雅芬的客人都没有叫陆兰香书寓倌人的请客条子,一时之间自己也不能去见陆桂芳。只能暗暗的等待时机,再作打算。
上灯时候,书寓内开始顾客盈门,袁雅芬忙着应酬客人,桌上一位客人说想听清倌人的唱腔,其中一位说起清河坊的陆桂芳和庆云里的陈巧云都唱的不错,要是想听就叫两个局吧。客人应允。
张小顺一听是叫陆桂芳的局票,连忙答应了飞奔而去。到了清河坊大阿金接了局票,说了声知道了,他见张小顺迟迟不愿离去,留心看了一眼,发现有点面熟,她想起来就是上次在陆桂芳处打茶围的客人,就笑着问到:“你是袁雅芬处的相帮啊?”张小顺回答是,大金牙问起袁雅芬的生意,张小顺知道因为钱老爷的缘故,两个书寓不和,也就故意隐瞒了袁雅芬的生意状况,大金牙也没多说,转身去叫陆桂芳出局。
张小顺只有离去,转身去了庆云里送陈巧云的局票。
回到书寓,不一会,两位清倌人到了,两人都唱起了拿手的曲目,张小顺偷眼看她俩,一个是俏皮可爱,一个是稳重端庄,陆桂芳还是梳了小圆髻,头上今天插了些金钗,金光闪闪,陈巧云穿了白色绸棉袄,外穿一件蓝色绣花马甲,头插一枝珍珠穿花发簪,简简单单中透出一股清新。他一比较,更觉的陈巧云有了一股大户人家少奶奶的气派,张小顺心想,这样的一个人为何要沦落到堂子里做倌人呢?总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想着想着,心思慢慢转到了陈巧云身上,到是把想做陆桂芳的念头渐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