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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 玉人何处觅芳踪（沈钰轩篇）——下
书名：不离 作者：柳深青 更新时间：2016-12-13 22:23 字数：5128
六我又雇了一位中年车夫，不多日便到了凤都。她又对我谈起了他，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子——当今六皇子华月。每次提到他，她都笑得很幸福，唯独这次不同。我不想见她不开心的样子，便带她去醉仙楼吃饭。“我们一边找师父，一边玩儿，好不好？”她天真地问道。我苦笑，她总是忘不了她师父的。
我没有想到，刚到酒楼不久，华月就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她很激动，冲上前去，喊着他，但是他一脸淡然，说并不认识她。她还没有放弃，不停地喊着“师父”，引来周围人们的频频回顾。我上前拉住她，道：“这位仁兄，抱歉，在下的未婚妻思念师父心切，一时眼花，认错人了，还望仁兄见谅。”他淡淡的瞥了我一眼，她倒是急了，连忙向他解释着，说来说去，也无非一句话——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我把她拉到桌旁坐下，她生气了，眼睛还不时瞟着华月的方向。华月又怎么会认她呢？他这番离开她，就是为了来竞选太子，怎么会继续当她的师父呢？然而，她并没有明白这一点，仍是想着他，连饭菜都吃不下了。我见她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下意识地看了看华月，只见他正和那年轻女子说笑。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的心竟也有些闷闷的。
吃过了饭，我带她去找华月，华月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而她则是细细地观察着他。后来，那年轻女子也来了，看起来和华月很熟的样子，只是，华月看她时，眼里没有柔情。过了一会儿，她和那年轻女子一起出去了，而我也立即回了宫中。我觉得，我和华月没什么好聊的。
然而，到了晚上，我就听说了她是宰相千金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但又觉得，她的言行举止间，确实透着大家闺秀般的气质。我潜入相府，找到她的房间，她正倚着窗子赏月，美好似一副画面。我和她聊了一会儿，话题总还是离不开华月的，只是此时我的心情已经有些微发酸了。
后来，我几乎每晚都要去找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只觉得见她一眼，我就心安。
过了一段日子，她又要去找他了。她说，她要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在那一晚，我知道她要入宫了。我看得出她的恐惧，我也怕，但我不知道到底我怕什么，是怕她不幸福吗？还是怕我再也见不到她？
我带她进了皇子府，便在府外等她。良久，她出来了，却是泪流满面。看着她极力隐忍的表情，我的心一阵揪疼，她说，她在乎的人不在乎她，别人只会笑话她。我再也忍不住，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我在乎她。她终于哭了，哭声很大，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抽噎。我心疼极了，但也只能把她拥在怀里，紧一分，再紧一分。那一晚，她哭着入睡，我站在她窗外，看得分明。
我天真地以为，她哭过之后，就会忘了华月。那样一个重伤过他的男人，她怎么还会去爱呢？不久后，我发现我想错了，她不再提起华月，但是，她一天一天的憔悴，却是为了他。
七当我还在想尽办法阻止她进宫时，皇上就已经下旨，把她许配给华月了。我愕然，最后才知道，华月为了她，在大殿上跪了一整晚。倏然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没用的人。我东奔西跑，终究抵不过华月跪上一晚。在她心里，我肯定还是比不过华月的。
我还是没能忍住，又去找了她。她笑道：“钰轩，我不用进宫了。”我亦笑道：“你开心就好。”是的，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沉思良久，终于问道：“你喜欢我吗？”她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略微一愣，道：“你知道我喜欢的是谁。我不想欺骗你。我的师父陪伴了我两年，这么久的情感积累，实在不是你我相识数月所能代替的。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无以为报。你可以找到一个好女子厮守，但你我都知道的，那个女子不会是我。”我心中泛起阵阵苦涩，是啊，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不是吗？她并没有要求我为她做过什么，就连那枚玉佩，都是我自己塞给她的。我苦笑道：“我知道不会是你。祝你幸福。”说完，便离开了。
在她的新婚之夜，我喝得大醉，梦中全是她的身影，那离我越来越远的身影。
八她很久没有再来找过我，这说明她过得很幸福吧？什么困难也没有。但是，我却希望她能遇到些什么困难，这样，我就能见到她了。然而，我知道这是几乎不可能的，华月会让她过得很好，我知道。
她找我了，我并没有在这句话前面加上“但是”，或者在“她”的后面加上“终于”，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高兴吗？不，她遇到困难了；不高兴吗？不，我终于可以见她一面了。
当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说：“你帮我离开皇子府，好不好？”我苦笑，果然，还是为了他。但我还是有些雀跃的，毕竟，她在这时想到了我，这说明我也是可以让她依靠的人，对吗？
我带她去见了华月，他把我们留了下来。后来，我一直在军队里，很少见到她，我看见她了，她也不一定看得见我。她一般是看不见我的。我也不再去打听她的消息，华月总会把她保护得很好。就这样过了几个月，华月得胜了，皇上下旨召他返京，我也跟着动身了。
回去之后很久，我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有一天，我路过一片竹林，看到她正被一群男人追捕，她的脚步踉跄，面容苍白，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我冲过去挡住了他们，并把他们都杀了。谁要是伤害她，我定会让他偿命，只有华月是个例外，不说也罢。我飞身站到她面前，她一不小心，撞到我的胸膛，竟昏了过去。我连忙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抱着她回了琉璃宫。我把她抱到床上，给她诊了脉，发现她竟然小产过了，身子大损。近距离地看着，就愈发仔细地看到她苍白的面容，瘦削的脸庞。她瘦了，憔悴了，刚才我抱她的时候，就有察觉，她是那么轻，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健康的姑娘了。华月究竟是怎么照顾她的？怎么让她这么憔悴？还有，她为什么会被那些人追？追她的人，服装统一，看样子是替别人看守她的。那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应该不会是夺门而逃吧？我掀开被子，果然看到她的脚踝肿得高高的。我叹了一口气，脱掉她的袜子，给她上了药。
我着人去调查，才知道是四皇子和大皇子要夺华月手中的半张军令符，掳走她，想以此威胁华月。等她醒来，我和她聊了一番，知道华月娶了新人为侧妃，她小产就是侧妃害的。我不禁怒火中烧，华月居然让她如此受苦！既然他不能让她幸福，那么，我就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然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华月。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被华月抱走，我仿佛意识到，自己真的和她无缘了。呵，她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那我呢？我苦笑着，她的痴情是有回报的，而我却始终是一个人的喜欢，一个人的痴情，一个人的等候，一个人的心伤。自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
九我又是很久没有见她了。我努力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过了一段日子，我听说华月死了，大皇子死了，四皇子逼宫，惹来了杀身之祸。我听闻这个消息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那个为华月开心，为华月流泪的丫头。华月死了，她怎么办？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她，潜入皇子府去看她，却看见华月正在她房外，翘首望着已经入睡的她。难道华月没死？我射出一枚飞镖，华月躲过，惊疑地看着我。
“你没死？”我问道。华月只是冷冷道：“你半夜到我府中来干什么？”我哑口无言，俄而冷哼一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说过，你不懂得惜玉，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怜香之人。她过得不好，我就要出现。”他冷笑道：“沈宫主，这是本皇子的家事，你管得也太多了吧？”我道：“总之，你现在让她这么痛苦，我不会饶了你！看招！”我和他打了起来，发现他已是带伤之身，想到她，我不由得放缓了招式。他哂笑道：“要打便打，忸忸怩怩的做甚么？”我道：“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不与你打。”他冷哼一声，招式凌厉地攻了过来，我赶忙招架住，道：“你这是做甚么？”他道：“我要让你清楚，谁才是她的男人。沈钰轩，我最后再说一次，如儿爱的是我，你若是再这样纠缠不休，我就让你永远睁不开眼！”我接了几招，仓皇离开了。
我迷茫地走在街上，耳边回想着华月的话，是啊，她爱的一直都是华月，从来没有变过，我到底在干什么？我做的这些事情，难道可以改变她心之所爱吗？不会的，她早就嫁为人妇，那我还在奢求什么？呵呵，上天可真会开玩笑，让我爱上一个不可能爱上我的女人。既然我和她不会有结果，那我为什么还要爱她呢？如今这么狼狈的我，还是原来那个潇洒自如的沈钰轩吗？爱一个人的感觉难道就是这样心甘情愿画地为牢吗？只做她一个人的信徒。她是个痴情女子，我何尝不是个痴情男子？明知她不爱我，却还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我甚至有些羡慕华月，羡慕他可以拥有她的爱。他离开的时候，她总是要去找他，哪怕是上战场，她也要和他在一起。他伤害她的时候，她不怪他，反而觉得他是有苦衷的。他要当太子了，她就支持他，尽管她心里并不想当所谓的太子妃。我羡慕他，甚至羡慕他可以让她流泪，因为那也是证明她在乎他。我还有些悔恨，如果当初我没有对她说那些鼓励的话，也许她就不会来找他，也许他们就不会在一起了。可是，这些终究是如果的事，以前的我，又怎么会想到自己竟会爱上她呢？无数的想法涌上心头，让我的心乱了。
十在我二十一岁那年的春天，我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我没有想到，那次平凡的相遇，竟会种下我的情根。每当我看到她那细长的眉眼，听到她那银铃般的笑声，我都会很开心。
我还记得，并且也许永远都忘不了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药在我的包袱里。”那样淡的语调，却有着那样柔的嗓音。那是怎样的一次遇见呵！我也还记得，她给我包扎的伤口，一层一层的布，包得很均匀，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真是女儿家的心思。我忘不了那个雨夜，她替我撑伞时明媚的笑容，那是我二十一年来见过的最干净的笑容，是琉璃宫里那些冷冰冰的人们从来没有过的笑容，他们学也学不会。那个笑容连同她那晚和我说过的话，都深深地印在我心里。
每次遇见她时，我的心总是跳得飞快，甚至连话都不能准确地说出口，总是要先在心里酝酿一番，幸而她准许我叫她“小如”，不然，她那三个字的名字，我还真是很难当着她的面每次都清晰地说出来。我觉得不可思议，明明面对别人的时候，我从来都是很镇静的，怎么一遇上她，偏偏就失却了那份从容。后来，我才明白，我喜欢她了。这个认知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是个这么容易动情的人。我总是要不停地处理宫中事务，不然，一闲下来，脑子里就冒出她的倩影，怎么也赶不走了。这使我不得不感叹；赶走占领我的屋子的人，很容易，而且走了就是走了，但是赶走占据我脑海的人却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我今天把她赶走，明天她就回来了，我此刻把她赶走，彼时她又回来了。有时觉得恼人，但又总是甜蜜的。
看不到她的时候，我很想念她，看到她的时候，我总会高兴一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每次见过她之后，我总要问清风：“我的衣服脏了吗？”或者“我看起来有气魄吗？”清风总会说我的衣服很干净，我看起来很有气魄，然后便是一头雾水地问我：“宫主？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而我则是笑呵呵地回答说，没什么事，就是随便问问。我想在她面前保持一个好形象。待我静下来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很好笑，居然会注意这些外表的问题。然而，我也就是这么想一想，下一次如果再看到她，我基本上还会这样问清风，清风出去了，我就问别的宫人。
然而，她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她师父明月公子，也就是当朝六皇子华月。长这么大，我第一次遇见像她这样痴情又大胆的女人。这世上一般都是男子抛弃女子，女子便以泪洗面、憔悴不堪，往往就这么度日，但她不同，她总是去找华月，一路跋山涉水，她也不喊累。我担心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会遇到危险，总是抛下宫里的事务去陪她。她很喜欢和我聊华月，说他长得很好看，武功很高，很聪明，很博学，她每次见到他时都很开心。那不是和我见到你的感觉一样吗？我终究没有这么和她说，她也让我不要把她和我说的话告诉华月。这时，她的脸上总是泛起阵阵红晕，分外动人，可惜这红晕是为华月生的，不是为我。每当我想到这一点，心里总是很难过。
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被她的痴情打动，觉得她是一个值得珍惜的好女子，尽管她的痴情不是为我。有时候，我总会想，她是如此痴情的女子，如果她先遇到的是我而不是华月，那她会不会就爱上我了？我知道自己有着姣好的容貌，文雅的言谈举止和深厚的武功，也知道爱恋我的女子不在少数，可为什么她就从未对我动过心？我把这归结于她已经有心上人的缘故。
她不知道吗？她和我聊华月时，我的心有多么沉重，我的笑容有多么牵强，有些时候，我甚至都觉得自己真地笑不出来了。她或许是知道的吧，我相信她多少能了解到我的心思。如果那天晚上，我对她说出口了那三个字，她一定就知道了，可是我那晚没说。其实说了又能怎样呢？她后来不是也给我答复了吗？
她现在已经随华月归隐山林了，那我的这份情……罢了，罢了。
小茹，你是一粒种子，在我的心中发芽，在我的梦里开花，只是，我们之间没有结果，你知道，我也知道。你站在那段旧时光里，是我最温馨的记忆。物换星移，如今，那段美好只能放在心中缅怀了罢。回忆若可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只是不知醉了我的是那美丽的你，还是我情窦初开的青涩时光？我喜欢你，是曾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