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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一、情到深处
书名：剑阙红颜 作者：红楼隔雨相望冷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9 字数：3158
清晨，薄雾仍然笼罩着琼栎。道旁的树木不时飘下一片枯叶，显出几分萧索的味道来。
已近深秋。
街市上才刚刚热闹起来，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由于时辰方早，行人并不太多。街旁的不少小贩都不住地用惊艳的目光打量着青石街上缓步前行的一对男女，神色中充满了艳羡。
男子着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袖口和领口处都用精致的金银线绣着长剑穿云徽记，面容俊美却神情冰冷，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透出一种慵懒而又淡漠的意味；女子则着一身淡紫衣裙，眸光清澈，神色温和，容颜清雅绝美——不错，这二人正是慕辰凛与明夜曦。
深深呼吸着清新湿润的空气，明夜曦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鼓起勇气，她看向身边的慕辰凛：“辰凛，我们能否在琼栎多停留几天？这里很好，我想…多待一会儿。”
“为什么？”淡漠而清冽的男声传来，慕辰凛并没有转头看她。
“因为我喜欢，不可以么？”明夜曦露出几分调皮的神色，随即又眼神一黯，低下头去轻声道：“况且，过几天就是我二十岁的生辰了。我不想——在马车上度过。”
“好。”如预料中的一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明夜曦唇边勾起一丝绝美的微笑，看得一个行人一阵失神。但随即，她又在心底沉重地叹息一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了呢？分明早就知道，一旦爱了必定心痛，却仍然为了将来那翩跹成蝶的回忆而义无返顾地爱上他，这…还是绍薇谷中那个淡泊如水的自己么？
正当出神之际，身边的慕辰凛却似乎停下了脚步，明夜曦一怔，忙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发现二人正站在一家玉器店门口。略一思考，明夜曦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慕辰凛道：“进去看看吧。”明夜曦轻轻颔首。
二人走进那家名为“琳琅阁”的店内。店主自是精明之人，见他二人气度雍容，忙殷勤地迎了上来。明夜曦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便与慕辰凛随意逛起来。
不久，明夜曦就被大堂正中的一支玉簪吸引住了，玉石莹润，其上雕刻有一朵栩栩如生的素雅兰花，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慕辰凛也走过来，见她神情便道：“喜欢么？”
明夜曦微笑点头，慕辰凛随即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店主。谁料，店主却露出几分为难神色道：“这位客人，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不卖的。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的精品玉器，要不您…”见明夜曦显出惋惜神色，慕辰凛顿时也是也是神色一变，冰冷迫人的气势散发而出。
店主并非习武之人，自然被那浴血杀伐中磨练出来的气势给吓得不轻，慌乱之中正要改口，却见慕辰凛神色已然收敛，恢复了淡漠。他面色无波，对身边的明夜曦温和道：“你出去等我吧。”待得明夜曦走出门外，慕辰凛竟从怀中取出一锭黄金递给店主道，“我买一块上好的玉料。”
明夜曦见慕辰凛从琳琅阁中走出，只当他买下了那支玉簪，心中欢喜，也并未询问些什么，二人就此返回客栈。几日时光就这样淡泊如水的流逝。
月色如水。
慕辰凛独自立于客栈屋顶，衣袂在微风中轻扬，显得飘逸超然。然而，他的背上却负着水寒剑，一副将要远行的样子。
不多时，慕辰凛身后倏忽闪现一个身影。
来人身形纤弱，容貌清雅，着一身浅绯色衣衫，手持长剑——竟是一名女子。
“你来了。”慕辰凛并未回头，声音淡漠一如平时。
“嗯。”女子走上前来与慕辰凛并肩而立，犹豫片刻，终是轻声道：“真要走么？”
“嗯。已经决定了。”慕辰凛答道。眼中一抹痛色一掠而过。
“其实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寰的余地，你可以…”可女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辰凛打断，“师姐，你应当知道我的性子。”
女子闻言不由一叹：是啊，他的性子…谨慎精明追求完美，从不轻易做决定，但一旦下了决心就再难更改。一切再也不能挽回了。想到这里，她不禁露出惋惜神色。
慕辰凛见她如此，知道她已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缎盒和一封信递给女子道：“照顾好她。”他深邃的眸中显出决绝之色，身形腾起，几个轻跃便消失在夜色中。只是，眼底却忍不住流溢出一抹浓重的悲伤。
夜曦，既然命中注定我无法爱你。那么，就让我在你的生辰送上最心痛的礼物——我的，离开。
“辰凛，不要走！”明夜曦惊叫着猛然睁开双眼，绝美的容颜上依稀残留着浅浅泪痕。
怔了半晌，方才醒悟方才是梦境，明夜曦不由得苦笑起来：这是怎么了？关心则乱么？但一想到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她的心情又好起来，忙起床细细梳洗。
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明夜曦拉开房门，正待去寻慕辰凛，却一下子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抱长剑、着绯衣、蒙面纱的女子，似乎正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
然而，终是没有失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明夜曦嫣然一笑道：“不知姑娘找谁？”
对面那女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眼神却平添了几分柔和，道：“我是辰凛的七师姐。”
“七…你是‘慧璟’？”明夜曦听此一言，忍不住震惊地失声喃喃。
也无怪明夜曦如此震惊，她虽从小一直居住在绍薇谷中，对江湖之事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耳闻。这“慧璟”可谓是江湖中最为传奇的女子，作为剑宗紫宸殿殿主的她掌管着整个剑宗的情报收集，毫不夸张地说，江湖上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而作为一个握着江湖上几乎所有人功绩与把柄的人，自然会被许多人恨之入骨。可在这么多年无数次的刺杀和决斗中，她却神奇地毫发无伤，不能不让人感叹其武艺之高强、头脑之灵慧。但同时，这个“慧璟”又神秘无比，这两个字本身就只是一个代号，而外人除了知道这个代号，竟也仅仅了解她是一名女子，是湮天九剑中的陨星剑主而已。此刻，这江湖中最为神秘的“慧璟”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明夜曦又怎能不震惊？
只是，明夜曦在震惊的同时，轩辕紫落又怎能不震惊呢？明夜曦的绝世容颜和雍容气度，可以说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份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光彩照人，竟连同样容貌不俗的她也不由生出几分嫉妒来。然而，身为紫宸殿主的骄傲，自然不可能让她流露出这种情绪。轩辕紫落并未出言否认，而是取下了脸上的面纱。顿时，一张清雅中隐含妩媚的脸呈现在明夜曦面前，绽放出一个微笑：“我叫轩辕紫落。”
毕竟是第一医术世家的女子，明夜曦此刻已经恢复了镇静，也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道：“幸会，轩辕姑娘。”
但听到这句话，轩辕紫落却并未回应什么，反而收敛了笑容，眉间蕴出一丝伤感，从怀中取出一个缎盒和一封信递给明夜曦。
明夜曦心中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接过打开一看，缎盒中的礼物还是令她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那是一支玉簪，款式、材料都与那日在琳琅阁中所见的一模一样，而精美程度更是犹有过之。在兰花的花瓣背面，还刻有遒劲有力的男子字体“辰”，显然是慕辰凛亲自雕刻而成。
轩辕紫落见明夜曦如此表情，心中更是充满了叹息，几乎有些不忍她看那封信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当明夜曦拆开信封看到其上的文字之时，她璨如明星的眼眸瞬间黯淡，随即，潸然泪下。
轩辕紫落的心被狠狠地揪紧了。沉默半晌，她终是叹息一声：“我去大堂等你。”随后转身离开。
辰凛，你真的好残忍。果然剑有两刃，一伤人，一伤己。
明夜曦对于轩辕紫落的离去丝毫没有察觉。她的灵魂仿若已然出窍，整个人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
手一松，信笺滑落于地，其上是铁画银钩、气势磅礴而又透出隐隐剑意的男子笔迹：“夜曦，对不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
“和你的相识就仿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让我无法不沉迷其中。但一切似乎只是宿命。我们虽是相距咫尺，实际却已天涯。可爱了就是爱了，我无法控制自己。”
“曾经有人告诉我，人之所以逃避，一是害怕做梦，沉溺其中的温暖；二是害怕梦醒，面对现实的残酷。对于你，我大概兼而有之吧。你带给我的温暖是如此真实、触手可及。我怕自己沉沦其中不愿醒来，更怕我们的任性造成对别人的伤害。所以我只能逃避。”
“我因为心中的迷失而爱上你，现在却因为害怕迷失在你的温柔里而离开你。我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原谅我。”
“辰凛。亲笔。”
信纸上的字已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氤氲得模糊起来，心头的锐痛却越来越清晰。
许久，明夜曦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辰凛，原来，情到深处，最终也只能无奈放手。
那么爱，却那么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