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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八、皎月箫音
书名：剑阙红颜 作者：红楼隔雨相望冷 更新时间：2016-12-13 22:19 字数：3046
第二天，慕辰凛便在茉儿高高撅起的小嘴和冷淡的脸色下与明夜曦一行一起上路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果真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时刻护卫着几人的安全。而在明夜曦的精心治疗下，慕辰凛的伤势也迅速好转，在十日之后最终痊愈。
在此期间，“魇”的杀手自然仍是追杀不断，不过在好几次暗杀都被慕辰凛轻松解决之后，他们似乎终于开始忌惮这个强大的对手，从而、、变得谨慎了许多，再也没有行动过。只是，在明夜曦几人周围，却似突然多了许多双监视的眼睛。明夜曦心中明白，那定是“魇”中修习了影子之术的“窥”之一部，不过有慕辰凛这“天下第一剑”在身侧守护，她又如何会不安心，于是众人仍安之若素地行路。然而，途中众人的警惕之意却从未减少半分，“魇”一贯的行事风格让他们清楚的明白，这一切一定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阴谋。
而在同行的半月里，明夜曦也与慕辰凛渐渐熟悉起来，两人不再以“慕公子”、“明姑娘”相称，而是直呼姓名。此事倒是令得一干仆从大奇不已：“北辰公子”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冷漠，不知自家小姐有何能耐，竟能使得二人相熟到如此地步。
当在谈话间无意得知，慕辰凛也是要赶赴皇都履行家族婚约时，明夜曦除了惊愕，只能在心中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但在随后对慕辰凛的观察中，她的这种感觉却是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触及的疏离：“北辰公子”之名果然不虚！
慕辰凛平日极少说话，与明夜曦谈话也仅是一问一答，虽容貌俊美、剑道精深，却似不惹俗世尘埃一般，浑身散发着凛然的气息。就算偶尔交谈到兴之所致之处，慕辰凛也只是礼貌性地淡淡一笑，而在他笑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是不笑的，反而透着深入骨髓的淡漠与冷酷。明夜曦心中不禁唏嘘：人无完人，想必他也是经历过什么难以言明的痛苦之事吧。然而她性子向来温婉，自然不可能去问慕辰凛到底是何事。只不过，逐渐地，她对慕辰凛竟生出了一丝怜惜来。
刚出现这样的想法时，连明夜曦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天下第一剑”慕公子家世显赫，剑术超群，容貌俊美，有何所缺？哪需要自己去关心！但明夜曦自己却并未发觉，她渐渐喜欢上了撩开马车的帘子，用温柔缱绻的目光细细凝望身侧高大马背上的男子，看着落日的余晖和清晨的霞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如那个初见的午后。
他时常朝着皇都的方向深深凝望，握紧手中水寒剑的同时，眼底有复杂痛苦的光焰在跳跃。
时光飞逝，一转眼，已是九月十五。
离出谷已有将近一月了，明夜曦心中除了念家，却也有些遗憾与失落：虽与慕辰凛相识已有不短的时间，可她仍是看不懂更看不透这个谜一样的男子。而今日自上路以来，慕辰凛更是多有异状。自从出发时，他的脸色就未如平时一般淡然，眸子望向远方的时候，蕴藏着深深的迷惘与痛苦之色，往日眸中暗蕴的极尽凛然的光芒，今日竟也黯淡不少。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明夜曦暗自疑惑，却不敢多问，她深知，慕辰凛心中恐怕有着难以言明的往事，所以更不愿意提起而伤害他。只是，她心中的那份担忧，却越来越沉重。
经过一日赶路，明夜曦一行终于停下了行程，但由于这方圆几里之内都没有客栈，几人今晚只好无奈地选择露营，好在慕辰凛寻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湖泊，在湖畔的林中休息，也未尝不十分惬意。
夜已深，明夜曦躺在舒适的马车之内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白日里慕辰凛的种种异状，心中不由得更加烦闷，愈发难以入眠了。轻叹一口气，她取出此次出门前所携的一把古琴，起身披衣便往湖畔走去。
月华如水自天际洒落，为林间的树木镀上一层神秘的银白，也为明夜曦披上一抹轻纱，使得她愈加飘然出尘；倾城容颜，两泓秋眸，衬得她美丽不可方物。
脚踩在林间的草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明夜曦嘴角不由划上了一抹调皮的弧度。夜间出来抚琴，果然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呢，她不禁愉快地暗道。
走近湖畔，明夜曦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箫声。那箫声虚无缥缈，似从极远处传来，但却又暗蕴浓烈的情感，使人觉得仿佛近在咫尺。明夜曦顿时心中一凛：是他！除了他，再也无人能够吹出有如此凌厉剑意的箫声；除了他，再也无人能够奏出含如是复杂情感的箫声！似无奈，似痛苦，似失落…他，竟有这么复杂的过往？明夜曦心中一痛，再不迟疑，抬脚跨出最后一步，走出了树林。
立于湖畔，那飘渺的箫声一下子清晰起来，明夜曦不自禁地向箫声传来的方向凝眸望去。
皎洁的月下，湖畔停靠小舟的码头上，一袭白衣孑然而立。清风拂起他的衣袂，使他凭空多了一种飘逸洒脱的出尘味道，棱角分明的侧脸已被月光氤氲得模糊起来，却如同温玉一般散发着淡淡光芒，修长白皙的手中执一管玉箫，动人的音乐正缓缓流出。
明夜曦心中一动，美眸中有动人的异彩掠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平日里那种凌厉剑意与淡漠气息似乎已被月华掩盖，只剩下了他温柔的一面，此时的他不再是“天下第一剑”，也不再是“北辰公子”，而只是一个极尽温柔的谦谦君子，似乎就要在那箫声中随风而逝。而那箫声…那箫声！明夜曦纤弱身体忽然剧颤起来：她竟从箫声中读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杀意！但那之前又是痛到极致的温柔，似乎蕴含了为心爱之人杀伐天下的决绝。明夜曦不由怔在那里，渐渐出了神。
良久，这一曲方才结束，而慕辰凛却似并未发现明夜曦一般，自顾自地吹奏起了下一曲。听到了那前奏，明夜曦猛然醒转过来：是一曲《凤求凰》！在不知为何的奇异力量催动下，明夜曦靠坐在身边的一株枫树下，将古琴平放于膝上，应和起箫声来。
清澈的琴声如同泉水一般汩汩流淌，竟含有一种奇特的令人安静下来的力量。慕辰凛这时才发现，早已有人来到了此地。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停滞，箫声便又恢复如初。慕辰凛从琴音中明白，来人并无恶意。在琴声的吸引下，他慢慢转过头去，顿时浑身一震。
远处的枫树下，淡紫衣裙的女子席地而坐，纤细的手在月光下白皙得几乎透明，轻轻抚动琴弦。及腰的墨玉长发在晚风之中划出清晰的弧度，嘴角噙着的那抹淡淡笑意，让她绝美的容颜多了一丝动人的温柔，恍若贬至凡间的谪仙。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么？慕辰凛心中喃喃。他的脚步却是不停，径直向明夜曦走去。
琴音和箫声显得异常和谐，一曲《凤求凰》合奏许久方才结束。明夜曦抬起头来，却见慕辰凛已行至自己面前，不禁一怔，随即歉然笑道：“我的琴技不才，打扰了你的雅兴。”
“无妨。”慕辰凛却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夜曦的琴声乃天籁之音，又怎会扰我兴致。正好合奏一曲，许久没有如此畅快了。”言毕，他再度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箫，将箫插在身后腰带间，才在明夜曦身边坐下。
这一刻，明夜曦神色却变得复杂起来，在刚才望那箫之时，她看见了慕辰凛眼中一掠而过浓烈到了极致的哀伤，随即才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和冷酷。慕辰凛见她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
明夜曦脸色立即恢复如常，微笑道：“没什么。”随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道：“对了，在《凤求凰》之前，你吹奏的那支曲子是什么？我自认熟悉音律，却不想从未听过。”慕辰凛神情一滞，却突地沉默下去，气氛瞬间压抑。
过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慕辰凛才终于不再犹豫，身畔这名脸上随时带着绝美微笑的女子，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与她相处的这近一个月，他开始渐渐为她所感，而现在，他似乎也开始相信她了，愿意告知她那段噩梦一般的往事，打碎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坚冰。
明夜曦等了许久仍不见有回音，心中顿时明白，这曲子定是与慕辰凛的以往有关，也不好再问，只有些忐忑地道：“慕辰凛，那支曲子…”谁知，一语未毕，却被慕辰凛口中吐出的清冷话语所打断：“那支曲子，是我自己所作。”顿了一顿，他又道出了一句让明夜曦瞬间黯然的话语，“为一名女子。”
月色，忽地就蔓延成潮水般盛大的哀伤，瞬间将他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