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终于吃饱,肚皮撑得圆滚滚的,吴伯见了,不由欣慰一笑:“王爷一定是将她饿着了。”
下人前来收拾了碗筷,龙卿卿正倚在椅子上歇息,忽然听到震耳欲聋的声音接连响起,从椅子上一蹦,险些跌下来。
她哆哆嗦嗦,面露惧色,舌头打结道:“吴伯,这、这、这是什么声音……”
可惜她说话的声音太小,被爆竹声掩盖了。周围的人欢声笑语,一时也没有谁察觉到她的异色。她眼前人影一闪,只觉得两只长臂伸来,轻轻松松地将自己捞起来,身子一跃,眼前所见,飞快地变换了几下,自己便被轻轻放了下来。
只是搁在她腰间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打算。她倒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抬头看这人是谁,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脚下瓦片松动,吓得她更是忙不迭往他怀内一躲。猛地一抬头,这人赫然是自己先前才气过的段天辰。
她干笑两声,讪讪掉头。爆竹燃爆的火光乍起,在房顶上瞧得一清二楚。城中许多小巷子里,皆有人在燃放爆竹。过了一会儿,爆竹声停息得差不多了。
王府上空忽然升腾起什么东西,卿卿只觉得声音尖锐刺耳,不想那看不清楚形状的物事升到半空“嘭”的一声,猛然炸开,变幻出颜色亮丽的花来。
有了第一声,便是接连不断的腾空炸开朵朵缤纷绚丽的花来。龙卿卿仰着脖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五颜六色的火光闪烁,她鬼使神差地侧过脸来瞧了瞧段天辰。
雪夜里的烟花颜色,将他的脸渲染得格外柔和,卿卿感觉自己出现了错觉,好似见到了他嘴唇微微一抿,露出了极为浅淡的笑意。
不过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掉过头来,依然是一张面瘫的冷脸。
罢了,卿卿撇撇嘴,心道,这面瘫明明还是会笑的嘛!偏偏要装冷酷,真是别扭!不过她有烟花看,一时也懒得说破,同他计较这些,狡黠一笑,专心致志看烟火去了。
段天辰打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温柔体贴地问她:“卿卿,你喜欢吗?”他想想都觉得恶心。不过确实被她缠得没办法,又不能真如她愿放她出去,所以刻意向老皇帝讨了一些回来放给她看。
卿卿开怀之时,直从房顶上蹦跶,不过脚下不稳,加上些许化掉的雪水,一下打滑,愣是直挺挺地向下倒下去,手疾眼快的她,瞥见段天辰伸手过来胡乱一把抓住,只觉得忽然一下就被他揽在了怀里,只是身子一坠,愣生生被翻了过来。
“王爷!”耳边尽是一干人七嘴八舌的惊呼。
摔下来,她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冰冷。龙卿卿赶紧爬起来,盯着皱眉起身的段天辰,怔怔不已。这是什么情况?段王爷居然给她做了垫背耶!太诡异了。
段天辰见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揪着自己不放,似乎有幽幽寒光冒出,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假装分外淡定地把头往旁边一扭,漠然道:“你不要想多了,我只是不喜欢大过年的,还要闻到难闻的药味。”
旁观的众人,深深地抹了一把汗。王爷这话,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不过龙卿卿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她脑子虽然很乱,但是她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完了完了,她恩还没报呢,反而欠得越来越多了。
段天辰发现她有些愣,思及方才被她一把带得脚下一滑,没踩稳的尴尬事实,面色微微一红,仰天道:“夜深了,都回去睡觉吧。”
“王爷。”他转身便走,身后的连起叫了他一声,像是在提醒。
“连晨,你送她回去。连起,随本王来。”他头也不回,淡淡吩咐道。
吴伯见他一走,忙上前拍了拍龙卿卿的肩,见她身子颤了颤,忽的想起来这只是个小丫头,力度恐怕大了点,便不再拍她,笑眯眯道:“小龙,你放心,吴伯给你做保证,王爷他绝对是喜欢你的,不然怎么会甘愿给你做垫背呢?别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连晨一双眼眸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不怀好意地笑道:“吴伯,你说出来,只怕王爷更加不好意思,日后在我们面前,对小龙越发冷淡,可是适得其反呢。要我说,就让他们两个自己解决,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卿卿听得一头雾水,却听连晨一惊一乍,猛地一拍自己肩头,自己险些一个趔趄摔下去,他却大笑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小龙,今晚你和王爷好好调和感情!保证明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说罢,丝毫不待卿卿提出任何疑问,连晨把她往肩上一扛,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儿便带着她钻进了段天辰的院子。
卿卿察觉这地方不对,当即捶着连晨的背大喊道:“连晨,走错地方了,这不是我的院子!”
连晨无辜道:“我知道啊。”他见房门还没关上,想是段天辰还没有歇下,更是眨眼便带着龙卿卿往屋内一冲,几步跑到床边,将她往床上一放。龙卿卿作势就要起身,“等一下!有什么话同王爷慢慢说!”
她不解,连晨是从哪里看出她有话要说的,她累了,只想睡觉好不?
连晨见机,赶紧开溜。连起守在房中,先前只见一阵风似的卷进来两个人影,他与段天辰相对无言。不过片刻,这向来不靠谱的弟弟拉住自己就往外跑:“大哥,快点,王爷要睡觉了,别打扰!”
他只是微微一愣神,反应过来之时,一片雪花正从他的额前缓缓飘落。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兴趣盎然的弟弟,道:“连晨,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孩子气,都多大的人了!”
连晨脖子一扭,傲然道:“不能!”
连起还待说他两句,他却已大步流星昂首走掉了。连起只好回过身来对着自家王爷的屋子长叹一声,王爷,你多保重。
蹑手蹑脚溜出来的龙卿卿正与段天辰大眼瞪小眼。半晌,她表情忽然松了下来,咧嘴一笑,“面瘫,我走错院子了。”
段天辰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他能看到那一双黑如墨玉的瞳孔之中,清晰地印着自己的影子。而且,她竟然没有丝毫闪躲逃避。他终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大约是总跟他对着干习惯了,乍见他如此安静,难得没有刁难自己,卿卿反而有些不想走了,她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竟然跑上前去。
段天辰诧异,却只是抬眸望着她,不说话。
“面瘫,谢谢你。”她犹豫了半晌,还是老老实实道了一声谢。
他微微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她谢的是什么,面色十足平静,心底却早已掀起了万丈波澜,欣喜若狂。倒也有正常情形下,向自己服软的时候。但他矜持着自己尊严,故意冷淡打击她道:“没什么,反正我不会允许你出去。”
龙卿卿登时气结。
他的面色也不好起来,敢情向自己道谢就是为了讨好,然后提出这个要求,现在被戳破,恼羞成怒了。
卿卿把气捋顺了,方才翻了个白眼,嫌弃道:“你想哪儿去了。这是一码事,出去是一码事,我才不会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
哼,小气多疑!活该你日后短命!卿卿暗自咒了他一句。
段天辰有些错愕,抬眸见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同自己说道:“算了,我懒得爬墙回去了。大晚上,怪冷的。”
眼睁睁瞧着她去自己的床上脱了衣服躺下,段天辰顿时无比头疼。他刚才为什么要救她?一定是脑子犯浑了。明显的自找苦吃,看来大年夜,自己还得委屈一下,去睡书房了。
卿卿后知后觉想起他没有睡的地方,便好心道:“面瘫,你跟我一起睡吧。”
段天辰只觉方才的烟花有一颗钻进了自己的脑袋,现下被她这话一点,轰然炸开。良久都没缓过神来,他的拳头渐渐收紧,她还有没有男女不同的意识?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地让自己跟她同睡一张床。
他猛吸一口气,飞快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卿卿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爬起来再看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嘴巴一撇,气哼哼道:“本公主是看得起你,你还敢这样拂我的面子!小气的面瘫!”
她嘟哝了两句,翻了个身,很快便睡着了。
夜半大风呼啸而过,雪似乎落得更大了些,将化掉的涓涓雪水,重新冻结,为地面覆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白色。
时而寂静,时而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