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辰出了院子,见连起在那儿候着,脚步有些急,问道:“她去哪儿了?”
连起亦相当无奈,思忖了半天,还是实话实说道:“小龙说她肚子饿,闻到香味,要先过去,免得一会儿王爷捷足先登,她没吃的。”
段天辰气得差点没当场吐出一口血来。换做连晨,早捶胸顿足、痛心疾首几十遍了。
他亦鄙弃至极地哼了一声,赌气道:“莫非本王没有叫人给她吃的,或者亏待了她?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王爷,小龙想必是在同你赌气。属下见她方才出来时,面上还有泪痕未干。若是被大家瞧见了,说不定会误会……”
连起默默地提醒他。
但段天辰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冷哼道:“本王还会欺负一个女人不成?”话一说完,他便觉得气势不足,他貌似没有欺负过别的女人。可龙卿卿……那就,不在这个貌似范围内了。不对,她龙卿卿顶多是个小丫头,哪里算得上是女人!
连起见百般提醒无用,想着还不如被误会了好。反正这两个当事人,一个傻一个呆,等他们回过神来,明白这个中意思,要等多久还说不定呢。
果然不出连起所料,段天辰与他一同赶去之时,吴伯正拉着龙卿卿笑得意味深长。桌上其余几人,皆是段天辰的亲信与府中老人,此刻正窃窃私语,见他来了,不由抬头,目光甚是暧昧地在他与龙卿卿之间流连。
他在主位坐下,瞧了一眼笑得跟狐狸一样狡黠的连晨,指名道姓:“连晨,本王怎么觉得今晚的气氛很是诡异?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连晨忙厚着脸皮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憨笑道:“王爷,属下不知,吴伯肯定知道。”一句话,便将这一切推给了吴伯。
吴伯轻咳一声,招呼道:“王爷来了,大家都别闹了,一会儿吃完饭再说吧。”
段天辰狐疑地看了看他,又转眼看了看吴伯身旁,分外幽怨地盯着自己的龙卿卿,顿时有些食不下咽。但是他敬重吴伯,还是拿起筷子,作势吃了几口。
待一群男人喝得醉醺醺的,段天辰抬头,瞅准时机,一把将还在不停吃甜点的龙卿卿拖了下桌,怕她大声嚷嚷,便捂住了她的嘴。
一直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放开挣扎得尤其猛烈的龙卿卿。龙卿卿反常地没有破口大骂,反而弯下腰,一个劲儿地咳嗽,喉咙里还有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桂花糕,刚才因为着急,想要抗议,却不料,硬生生卡住了。
段天辰见她咳嗽咳得厉害,迟疑了一下,伸手去顺了顺她的背脊。可她依旧咳得很费力。于是,段天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
“噗”的一下,龙卿卿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桂花糕给吐了出来,察觉气息已顺,直起身来,指着段天辰的鼻子就开骂。
“你当我是石头啊,使那么大力,就是石头都要被你拍碎!我经得起你这么折腾么?你下手再重一些的话,我这条命就没了!”
段天辰瞧见她因愤怒而发红的双眼,顿时觉得自己方才帮忙委实帮错了,想起他揪她出来的目的,自动跳过这个话题,脸色一沉,道:“你同吴伯他们说了什么?”
龙卿卿蛮横的神态顿时一收敛,望着他的眼神越发幽怨。段天辰被她这么一看,顿觉毛骨悚然,请不自己想后退一步。
“我什么都没说。吴伯问我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我回答说,被你扔床上,磕的。”
他闻言,仔细去瞧了瞧,见她额头果真肿了一个大包,心中涌上些许愧疚。
卿卿继续道:“他听了我的话,先是一阵猛咳,然后桌上所有的人都盯着我笑了起来。吴伯喝止了他们,就开始跟我说一些很是奇怪的话,还问我走路方不方便,要不要喝补汤什么的……”
段天辰的脸登时犹如被大雪冻住了一般,僵硬得不同寻常。他的嘴角以几不可见的姿态不停抽搐着。
他就说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何如此暧昧,敢情是这么一回事。他很想狠狠教训龙卿卿一顿,但想起她的伤确实是被自己扔到床上时磕出来的,不由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洗不清这罪名了!
那些令他不自在的热切目光,全都是在控诉,堂堂昭阳王竟然淫虐幼女,还不敢负责!天,他怎么会遇上这么些麻烦事情!
战胜皇后的喜悦,早已烟消云散了。他极为挫败地注视着龙卿卿,踌躇开口道:“卿卿,你去同他们说清楚,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你明明就把我弄伤了,你还想唬弄他们?我额头上的伤可是摆在这里,说了谁信!”卿卿亦甚为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他没想到,头一回这么正式地叫她的名字,结果,依然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一股怒火腾地一下子就升了起来,段天辰死死盯着她:“你——”
龙卿卿许久不曾显露的顽劣本性顿时被激发出来。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被他硬实的肩膀一咯,淡定地收回手,趾高气扬道:“你什么你!做了错事还想我替你掩护,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你威信何存?太侮辱我了,你居然会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怕段天辰听出不妥,所以最后一句话声音压得极低。回头瞅了瞅,飞快地跑走了。
段天辰被洋洋洒洒飘下来的雪花冻得神智回拢,对此事已经没了主意。他倒是没有想到,龙卿卿的无知,恰恰害他成了罪人。虽然欺负女孩子这事,他是做得不地道,但是她做的那些事,也委实可气。
可他偏偏不能把这些都说出来告诉吴伯。吴伯自由抚养他长大,可谓是功高劳苦。若是这会儿去告诉吴伯,自己真的没对龙卿卿做什么,他可能跳起脚来,抄起家伙狠狠揍自己一顿。
龙卿卿在这王府住着,本就是一大群没有什么顾忌的男人,若是叫外人晓得她是个女子,清誉早就毁了。他揉了揉眉心,这才醒悟,当日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明明发现了她,还默许她留在府里。
这原因,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是她脸上挂着泪珠,在那里说着,“我要是早点来,你就不会死了……我要怎么去地府找你……”
那一刻,他的喜悦就已经替他做出了抉择。她居然会担心自己,甚至说出那样的话……
段天辰神色怔怔,有些如痴如醉,直到连起寻到了他,在他身后道:“王爷,准备好了,何时领着大伙儿去看?”
他思绪停滞了片刻,方才意识到连起所说是指何事,便道:“去吧,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