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起盯着自家王爷速速远去的背影,不由喃喃自语,“王爷莫不是找借口,故意逃避?暗营的事情,他早叫连晨去处理了,这会儿怎么又要亲自去了?”
吴伯笑得高深莫测,作势摸了摸压根儿不存在的胡须,道:“小子,没爱过女人吧?”
连起越发觉得摸不着头脑,分外不解:“这跟爱没爱过女人有什么关系?王爷动作应该没这么快吧,这才多久,两人就生情了么?”
吴伯摇摇头,不置可否,只道:“这孩子,定是觉得几次让小龙生病,心中觉得愧疚,又拉不起脸来,但实在不好意思去看她,索性找了个借口,离得远远的。”
“啊?”连起惊得目瞪口呆。
“放心,等王爷回来,你见到的,依然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看似冷血无情的阎王!”
半晌,连起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龙卿卿这一趟被折腾得够呛。她不过是发了个烧,到了后来,在王府管家和连起的默认之下,愣是被大夫捉去,进行药石调补。
她哪里是身体弱,她只是不适应这人间的天气嘛!呆在龙宫,那水不管是冷是热,她也难得有个小病小痛。因为在人间,必须要维持着这个样子,不能随随便便变出原形。要不然,变回龙,蜷在床上,睡一觉起来,一整个冬天就过了。
趁守着她的人都去煎药了,龙卿卿找准机会,果断溜出了院子。
据连起说,还有两天便要过年了,王府中家丁轮流回家过年了,所以显得很是冷清。她走了好长一段路,没有见着几个人。转到有一处极为偏僻的院子,正欲转身回去,忽然听见压得极低的说话声。
卿卿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蹑手蹑脚向出声之处靠近。她生得不算高,身量娇小,又喜爱穿白衣,躲在积了雪的树丛后面,偷偷窥伺着。
她发现,在结了冰的小池子上面有一座小亭子。而这么冷得天,亭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当然,毫无例外,全都是男人。
咦?背对着自己的这个背影有些眼熟。她想瞧清楚一些,便悄悄往旁边移,只是一不小心碰落了树枝上的一丛雪。
亭子里的众人立刻回过神来,一个个浑身紧绷,满是杀气。卿卿一怔,哆哆嗦嗦跑出来,边跑边喊:“有杀气,有杀气!”
不料忽然撞上了十分僵硬的人墙。她一边揉揉额角,一边抬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哎,那边有杀——”
她愣了,因为她发现,这个面容陌生,身上带着十分浓烈的杀气。
“薛益,住手!她就是我先前同你们提起过的小龙。”
卿卿听到分外耳熟的声音传来,掉头一看,赫然是多日不见的连晨,不由猛地扑了过去,凶神恶煞地瞪着薛益,“连晨,他身上有杀气!”
薛益无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龙卿卿。身板儿瘦弱,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倒显得她精明伶俐。
而且,同薛正所说一样,对杀气很是敏觉。
“小龙,你别抓着我,王爷知道了,铁定又要折磨我了。”不管连晨怎么挣扎,愣是没有把龙卿卿的手给弄开。她反而抓得越发紧。
“不要!你消失这么多天,怎么一回来,带了这么多恐怖的人回来?”她小声地抱怨道。
随连晨一起回来的众人,齐刷刷无语。
连晨哈哈大笑,猛地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先回去,我晚点告诉你王爷的消息,如何?”
龙卿卿一翻白眼,不屑道:“不稀罕,只要他没死就好了!”
连晨不想多日不见,这小美人说话越发让自己没有招架之力,眼睛一瞥,见到远处过来的家丁,不由喜上眉梢,“小龙你看,他们来找你了。”
龙卿卿一听,果断地往他身后一缩,“我不回去,他们成天给我乱灌苦药!”
连晨听闻,却是更加高兴,自己治不了她,总有人,总有些事降得住她。他一把逮住她的胳膊,朝远处的家丁挥手大喊道:“小龙在这边!”
卿卿气极,无奈挣不开,一脚踩在他脚背上,连晨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趁她瞠目结舌的空当儿,稳稳妥妥地把她送到了来寻她回去的家丁面前。
“呐,小龙交给你们,可别再让她乱跑,不然,王爷知道了……”
意犹未尽的话,令家丁神色肃穆起来,手脚分外麻利地架起她便往回带。
不要!她才不要由一条好好的龙,被这些人折磨得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可是连晨视若无睹她幽怨至极的眼神。
直至她走远,连晨终于不客气地放声大笑起来。薛益拍了拍他的肩,“小子,我可是看见了,你刚才拉着她的手呢。”
“我也看见了,你好像把她往怀里带呢。”
“哎,你说,这王爷要是知道了,你对他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啊?”
众人挪揄笑他。
连晨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僵了片刻,忽然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那也好过,你们一个个对她起了杀心吧。”
自己没出声之前,这一个个的,可都是真真切切地想要杀了她呢。
众人神色讪讪,立即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另谈正事。
第二天,段天辰终于回来了。
他故作忙碌地在自己院子里呆了一整个上午,终是觉得自己不能轻易失了分寸,决定去瞅一眼龙卿卿是死是活。
他其实听连起说过了,但是一听说她极度抗拒喝那些补药,脸色还是毫无预兆地一沉,心中不悦。
刚一踏进院子,饶是他有心理准备,也被这满院子缭绕不散的药味给熏得眉头一皱。
恰有家丁出来,忙要行礼,段天辰既是挥手制止。他默不作声进屋,恰值龙卿卿有气无力地抗议道:“别让我喝了,再喝下去,我会死掉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段天辰才一进来,便听见了这个十分不吉利的字,顿时怒火滔天,冲进去正欲发作,却被眼前情景惊得呆住了。
“参见王爷。”
龙卿卿身子软趴趴的,软弱无力地侧躺在床上,很是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一旁的家丁端走手上的药。
她的面色稍稍有些苍白,眼皮一抬,见是数日未见的段天辰,不由来了精神,“面瘫,你快些叫他们把药端走,再喝下去,我就——”
段天辰眼皮一跳,像是知道了她要说什么,及时一把捏住她略有些婴儿肥的下巴,因为力道有些大,龙卿卿根本顾不上说话,只得喊疼。但是他很快发现了异样,她连挣扎的力气,都小了很多。
这莫不是,真的喝药喝太多,喝出问题来了?
“把药端下去。”家丁这才战战兢兢地端药离去。
“我以后不用再喝那些药了吗?”龙卿卿一双眼水汪汪的,又好像蒙了一层雾气,教段天辰看着,心头涌上些许怜惜之意。但他立即意识到不对,险些又脱离了正常的预计。
“嗯。”他的声音因为刻意伪装,淡漠得很。
但是卿卿并不介意,她得到了允许,浑身来了力气,两下翻身下床,乐滋滋地跑去拿狐裘穿。
“你骗本王?”段天辰不悦地眯起眼。
“没有啊。”卿卿一边系带子,一边转过来看他:“我是真心看到那些药都想吐了,一闻到味道,就全身乏力。你一说以后不用喝,我心头松了一口气,自然就好起来了。”
段天辰觉得自己去冷静这么多天根本就没有必要。说到底,根源在眼前这丫头身上,他再是冷静,三言两语就能被她刺激得快要抓狂。
于是,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卿卿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面瘫,你去哪儿?”
“你叫我什么?”段天辰生生忍下一口怒气佯装平静问。
龙卿卿大约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脖子一缩,眨眼便改口唤道:“段王爷,不是说要过年了么,我们出去玩吧。”
段天辰嘴角柔和了许多,教龙卿卿看得心神荡漾,以为他答应了,他却忽的冷下脸来,薄唇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休想。”他趁龙卿卿还没有缠上来之前,立马就走。
“哎哎哎!段王爷!你这么小气做什么!”卿卿有气无力叫唤几声,拿了伞撑起,跟在他身后。只是他身子一闪,便进了院子。
卿卿随即也跟着进了去,守门之人并未拦她,她便愈发大胆。进了段天辰的屋子,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段天辰坐在里间的书案前,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发现是她,没什么好脾气。漠然道:“出去。”
“出去我就是傻子。”他听到她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就看见她向自己走了过来。
但她出奇地乖巧,搬了把椅子在自己右边坐下。她不说话,段天辰也不吱声,静静看握在手中的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