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辰心知她已经醒悟了过来,这会儿,在做无谓的掩饰。他的目光投向墙头,一双眸子便微微眯了起来。
她是从那里爬过来的,也就是说,其实这么多天来,连晨和连起,早就背着自己,把她弄在了自己眼皮底下,好吃好喝地供着。亏自己还那般内疚,担心她居无定所,流浪街头。
居然过得如此惬意!
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见龙卿卿转过身,偷偷开溜,他长臂一伸,愣是就着她的后领,一把将她从院子里拎入了屋。
“谁让你藏在王府的?”段天辰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龙卿卿没有办法,晓得自己这次肯定是逃不过了,而且,大半夜地爬起来,忘了叫连起,肯定会被死面瘫整得很惨。她当即十分伶俐地垂下脑袋,装作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我再问一遍,谁让你藏在王府的?”
段天辰大约是见她没事,心情格外地好,好得此时没有丁点儿睡意。问话亦不急不缓,存了心要磨她的性子。
“我、我自己进来的。”她示弱,佯装可怜。
“胡说。”段天辰本来是很想恼她的,可不知为何瞧见她这模样,想起她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愣是恼不起来。说话,也没有怒气。
龙卿卿逮着了他与平时不甚一样的地方,侧着脑袋便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往自己这边一瞥,立时收回了视线,干笑道:“我没胡说。”
段天辰却是知道后面帮她的人是那对孪生兄弟,故也没追究。只是凝视了她半晌,问出了一个颇为关键的问题:“谁让你住隔壁院子的?”
卿卿见他并没有生气,动作不如先前拘束,放肆了不少。“我想住你的屋子来着,可是他说不许——”她猛地打住口,拍拍胸脯惊魂未定,好险好险,差点就把连起供了出来。
“接着说。”段天辰头也不抬。
“我觉得旁边的院子看起来还不错,所以就硬要住里面了。”她老老实实地交待,倒让段天辰起疑。
“就这么简单?”
“当然。”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住在隔壁,也方便保护你啊。刚才我就察觉到屋顶上有人,浑身散发着极为强烈的杀气,这才过来看你有没有事。你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躲在暗处的薛正却是心中一紧,自己的功夫这般好,杀气平素也收敛得极好,竟然会被她察觉。无意之中,杀意顿起。
“面瘫,屋里有杀气!他一定还在这里没有走,一定是见到我来了,所以害怕,躲在暗处,想要伺机杀你!”龙卿卿感觉到杀气弥漫,顿时一把跳起来,拉住了段天辰的胳膊,口中一直念叨。
薛正立时收敛了全身杀气。这个小丫头,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主子居然这般信她,而且,她对杀气如此敏感。
“你产生错觉了。”段天辰不动声色地带着她挪了挪步子,让她背对着薛正。自己的手在龙卿卿身后示意他出去。直到薛正的影子不见了,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止薛正,他也诧异得很。龙卿卿只是个没有武功的小丫头,为何会对杀气那般敏锐?
但他瞅了瞅时而迷糊时而精明的龙卿卿,觉得就算是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去把窗户关紧了,他便开始有意冷落龙卿卿。
她现在活得很好,可是段天辰被兄弟俩瞒着在眼皮子底下放了这么个大活人,过了大半个月丝毫没有察觉,他很成功地发怒了。
他想起赶走龙卿卿的第二天晚上,闻到药味,还以为是连起带进来的人。
难怪连起那时一脸吃瘪的表情,吞吞吐吐,不像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原来,被他带进来,这般放肆,罔顾禁令的,居然是眼前这个小丫头。
龙卿卿神采奕奕,没有睡意,一心想要同段天辰亲近亲近。一双眼睛弯起来如同弯弯的小月儿。“面瘫,你——”
“你叫我什么?”龙卿卿对上他不甚友好的视线,瑟缩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怕他,否则日后还不得被欺负得没有翻身之地。于是,她故作沉思状,半天抬起头来,分外无辜,“难道我要叫你段天辰?”
“本王的名讳,岂能容你随口乱加!”一见到卿卿这般不识好歹,段天辰心中怒火霎时燎原。一时气得把自称都给搬了出来。
“哎,面瘫,我说你”,卿卿寻到炉子边,找了个地儿坐下,接着说道:“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本王本王地挂在嘴边啊,说着不累么?你说我,少一个字,还省一口唾沫呢。”
段天辰顿时觉得自己被这死丫头气得不轻,再持续下去,所有的风度都会瞬时土崩瓦解。只得冷下脸来,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没事了,翻墙回去睡觉!”
龙卿卿立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要!”她随即环顾四周一遭,好奇道:“奇怪,今天连起和连晨怎么不在?”
段天辰一听她还敢不识趣地提起那两个,顿时火冒三丈,不过,片刻又压了下去,压低声音道:“叫你回去就赶快回去!”
“不要!”龙卿卿掏掏耳朵,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许。
门外偷听墙角的三个人,却是闷着快要笑疯了。连起本来很是正儿八经地在听,可是他听到龙卿卿那不断提高的声音,喊着“不要”,加上还有王爷状似欲求不满的低吼,已经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他故作惋惜状,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小声劝慰道:“连晨,日后你在王爷面前,可就要失宠啦。”
一旁的薛正本来还不放心那个小丫头跟王爷独处,可是听了赶来的连起与连晨兄弟所说的原委之后,放心了不少,他倒是头一回偷听墙角,羞涩得满面红光。
孰料外面的三个人正独自开心,门吱呀一声大开,三人无处遁形,只得尴尬直笑。“看你们这样子,好像在外面很开心。也罢,成全你们罢,明日你们就将王府的雪,全部清理干净。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王爷,您不能这样……”连晨见势不对,立马哭丧着脸去抱段天辰的腿,段天辰却似早有预料一般,嘭的一声把门一关,声音从屋内传出:“大半夜的,唧唧歪歪,是要扰本王清眠么?”
连晨这才收起那委屈至极地神色,讪讪道:“王爷真是无情。卿卿姑娘那句话,说得可是一点都没错。”
说罢,他抬头望天,飘下来的雪花忽然遮住了他的视线,他顿时打了一个哆嗦。“大哥,薛正,你们要照顾我这个病人,上回感染了风寒,可是还没好呢。”
薛正冷哼一声,不予答复。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连晨方一掉头,连起亦从他身边飞快略过,几下也没了踪影。独留他一人,鄙视这两人不念兄弟情义。
段天辰赶走了门外几个偷听的人,一把提起昏昏欲睡的龙卿卿就要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龙卿卿猛地醒过神来,挣扎着身子。
“送你回去睡觉。”段某人眯起眼,面无表情。
“不回去!我要在这里保护你,要是一会儿有谁再来杀你,我能救你的。”她一边挣扎一边不忘说明自己来此的目的。
“哼。”段天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道:“就你这小身板儿,怕是拿剑都拿不动,还说是什么救人。”
“哎哎哎,面瘫你听我说……”
“我真的能救你……”
“哎,死面瘫,你不会温柔一点么!”
“啊,冷死了啊!”
段天辰可谓是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忍受着她在自己耳朵边的荼毒,方才将她一把丢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趁龙卿卿不注意,跃上树梢,静静站着。见栽在雪堆里的龙卿卿气鼓鼓地爬起来进了屋,他才跳了下去,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