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着太子大婚我还是就待在懿祥宫里,不去外面凑热闹得了。毕竟如今自己和耶律贤再见面,难免不会有些尴尬。
可往往总会事与愿违,只因太后一直为了耶律齐和东平公主的事情在努力撮合,现在愿望落了空难免有些不大爽快,就寻了个事由说自己头疼不便出席今晚的婚宴,所以就遣了我带着礼物代表她前去道贺。
这下倒好,也由不得我说不去了。
刚一脚踏入东宫,见满座的高朋相互之间敬酒调笑。我带着几个侍女,从后面的走廊悄悄走到写礼的地方,打算就这么默默的把礼给送了然后再默默的离开。
却不料那写礼的小官估摸着是喝的也差不多了,忽见一女子款款而来,便扯着我的衣服死活不愿松手了。远远地又瞧见一身红袍的耶律贤像是看到了什么,正朝着这方向快步走来。我心里着实一急,一面不停拍打着那人纠缠着的不安分的手,一面又使劲儿往回拽自己的衣服。
我拽,我拽,我使劲儿的拽。
“撕拉”一声,我的衣服就在我们两人争夺之下裂了一道口子,那小官还支起头欲往裂缝里面探个究竟,“放开她!”一个声怒吼着呵斥道。
那小官见来人竟是太子殿下,吓得整个人近乎是瘫软着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酒也醒了大半儿,一边磕头,一边不停的呼喊,“太子殿下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耶律贤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官,径直走到我面前,瞥了一眼我衣服上裂开的缝隙,什么都没说只牵起我的手避开众人,从小道上一路将我带到一处房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这就去找人给你换件衣服。”
耶律贤前脚刚迈出房门,后脚便跟着有一黑衣人踏了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伸手就朝我胸前点了两下,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了,只得惊呼一声:“你是谁?”
黑衣人停在了我面前,咯咯笑道:“我是谁难道燕格格你不知道吗?”
听这声音倒很是熟悉,清婉娇媚,像极了在凝雪湖畔阳光照耀下身子娇娆,腰际系着的亮片闪闪发光的耐人回味的,东平公主。“木娅,你是木娅!?”我的声音由于太过震惊而显得有些颤抖。
她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黑纱,娇声道:“格格说对了,我确实是木娅。”
我蹙眉疑惑道:“既是东平公主,又为何点了燕儿的穴道,将燕儿困于此地?”
木娅勾起嘴角淡淡一笑道:“木娅自是有求于燕格格的喽。”
此时我见她笑靥如花的面容背后却散发着阵阵阴冷,全然不见了先前的沉静温柔,心下顿生厌意,冷冷道:“公主若真有求于我又怎会如此对待我?”
然而木娅并不理会我的不满,依旧笑道:“本来我还苦恼根本没机会对你下手,如今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天意啊,你说是吗?燕格格?”
我冷冷的望着她,“你究竟想怎样?”心底却暗暗发怵:这耶律齐说找人来给我换衣裳,怎么到现在还不见有人过来回来!
木娅没有直接回应我,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当着我的面戴在她自己的脸上,当我看清那人的长相后,脚下一软,差点儿没摔下去。
“怎么样?燕格格,你觉得咱们两人像还是不像呢?”
如果不是声音的话,她带上人皮后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我。我忽然想起那日在桃林遇到的如姬夫人,若如姬夫人和我相像只是一个巧合,那么今日木娅根本就是成心扮作我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几乎怒吼出来。
木娅突然收起笑容,凑在我耳边轻声道:“不过是我们两人一起对换个身份罢了。不怕告诉你,我才不是什么西夏国的公主。原本的东平公主早在驿站的时候就被人杀了,我不过是他们找来的一个替身。”
“你是不是替身关我何事?”
“本来是不关你事,只不过谁让我发现你的身份似乎要比东平公主在大都里混的更好一些。看起来似乎耶律贤、耶律齐这两兄弟都喜欢你呢。如此想来只有扮成你,这样对我的计划会更有利一些。”
“你不会得逞的,耶律贤很快就会发现的,到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木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复又笑道:“那我就以东平公主的身份告诉大家,是你绑架了我,然后代我嫁给耶律贤的。你说当时候,皇上为了顾及西夏国的利益,是相信你和耶律贤呢,还是会相信我呢?”
我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木娅公主,眼里依旧是不可思议的目光,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她竟会是如此身份,“唔”,她突然掰开我的嘴,朝里面塞了一粒黑乎乎的药丸,“给你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对你的补偿吧,好歹让你自己能够明明白白。可万一你将我的事告诉其他人了,这该如何是好?”她明知故问道,“没关系,我给你服下的失语丸会让你乖乖闭口的。”
我正要开口质问她为何如此歹毒心肠,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呜呜”声,果然是不能说话了。忽然她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后轻笑一声,拿起一把刀将自己的手指割破,把她的血滴入我嘴里,“我又想了想如果耶律贤要杀我的话,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呀。如此也只有将我体内的断肠蛊用在你身上了,从此咱们可就是同命相连的啊。要是他真的一刀将我杀了,那燕格格就陪我一起入阴曹地府吧。”
说这些话时,她原本尖细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好分,原本娇媚的脸因做作的笑容而显得阴毒扭曲。我看着她自鸣得意的样子,心中不由的怒火狂烧,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全涌上了脑门。‘呼’的一声掌风从我耳际刮过,只觉肩上一沉,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晕倒在了地上。
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一身凤冠霞帔,躺在镂刻雕花饰有彩带的床榻上依旧动弹不得。朱红的罗帷上用金线点缀些喜庆的花瓣,柔软的床单上郝然一对精致的水绣鸳鸯。
我曾经想到过自己将来的婚房也会是如此装扮,但我从未曾想到过自己竟是被人强行调换了身份才提前送进来的,我更没有想到有一天能够踏入我婚房的男人竟不是韩德让。
心底瞬间涌上千回百转的思绪,我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空,数着那些云腾龙舞的彩绘,感到一阵一阵的眩晕。“嘎吱”一声,房门响了,一个身影推门而入,他遣退了所有侍奉的人,浑身撒发着酒气来到床旁。
我的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拼命祈祷他赶紧掀开我的盖头,好发现我并不是他要娶的妻子东平公主。只有这样,或许我还能逃过一劫。
谁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掀起我盖头的意思,沉默着一声不吭,只将手指压上我的衣带,轻轻一扯。
我慌乱着想要叫喊出来,可是都怪那该死的失语丸害我根本无法开口反抗告诉他这一切。屋内红烛熄灭,待一切终于恢复平静,只剩下寂寥空旷的黑暗还有躺在我身边之人传出均匀的呼吸。
我试着抖了一下手,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行动了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我拉开被角忍痛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打开房门,迎面吹来一阵清风,吹散了夜色中的迷雾,却吹不散我心底的阴霾。
迈出房门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下意识回头去看,原是床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我才又继续朝外走去。
庭院中有一个巨大的石缸,缸内盛满了清水,我走到石缸跟前低下头,瞧着水中倒影出自己的影子,不禁朝她探出手指轻轻触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水中倒影是多么清洁无质啊,可她一点儿都不像站在这里的我。
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我为什么要来大都?为什么?我从石缸里取出一瓢清水,从头淋到脚,告诉自己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