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木清我问你,如果他另有喜欢的人,怎么办?”我突然想起那日耶律贤示在马车上默默对一块手帕注视了很久,神情看上去说不出的温柔,很值得怀疑。
“真的吗?”塔木清顿时瞪大了眼睛,很是怀疑,嘴里念念道:“这么多年来,我没发现他身边有过什么别的女人啊?也不觉得他对周围其他女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啊?”等等,她琢磨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不过,燕儿你是个例外,我看他对你倒是极好的。难不成,他喜欢的是你?”
我被她这话哽住了,硬生生憋出几个字,“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大概,似乎,好像…….看上去不太可能哦?”她讪笑道。
我这才点头,不过心里又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手帕的事告诉她。以耶律贤示对帕子的重视程度,看样子八成那就是他心爱女子所绣之物没错了。
可我还是有些犹豫,万一绣帕子的女子不是塔木清而另有她人,岂不是会令她更加伤心。思前想后,我还是试探性说了一句:“不如我们先不聊这个了,对了,塔木清,你会刺绣吗?”
“干嘛突然转移话题?真是的,还转移的这么没有水平!”塔木清一脸狐疑的望着我。
我嘿嘿笑着,说:“你同耶律贤示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是咱们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了的,我觉得要想帮你,还得需要让我好好再观察一段时间,然后我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现在我看你心情也不太好,不如咱们先聊点儿其他别的什么。”
“其实说到刺绣,我也算是会一点儿吧。”说着,塔木清转了个身,面朝着我,“我曾经专门跟着从中原来的师傅学过一段时间,手艺还算能看的过去!”她的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看样子应该是绣的极好的。
于是我顺势接着问:“那等我进宫了,你能不能教我绣花啊?我一直都很想学这个的,只可惜我额娘和姐姐她们都不会。”
“绝对没问题!你想学什么?”塔木清满口就答应了。
“我喜欢海棠花,不如到时候你就叫我绣海棠花吧?”没记错的话耶律贤示的手帕绣着的正是一朵海棠花。
“海棠花!”塔木清重复了一遍,吃惊地问:“你也喜欢海棠花?”
我嗯了一声,说:“怎么了?”
“没什么,我也喜欢,我第一次学刺绣也是绣的海棠花,还把它绣在一条帕子上了呢。”她得意道,“后来我就拿着帕子送给耶律贤示了。不过他见了我送的帕子后,却很嫌弃的样子。想想也是,就我刚开始那水平,绣出来的东西怎么看的过眼呢?”她叹了口气,“当初就不该那么冲动,早早的就把帕子去送了。要是等我再练习一段时间,至少也就不会被鄙视了,啊啊啊,也不知那帕子现在怎么样了,说不定他早就扔了….”
海棠花的帕子!送耶律贤示了!我心里暗自发笑,原来如此,那塔木清的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塔木清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刚刚说到额娘、姐姐,原来你还有个姐姐啊?那为什么不是你姐姐来进宫呢?”
“嗯”我应着,“姐姐只大我一岁,她自幼身体就不好…”赶紧随便捏造个理由搪塞过去。
“你真幸福,我只有太子皇兄,大了我八岁,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在处理政事上。从小我就希望能有个姐姐陪我玩,陪我捉蝴蝶,陪我跳舞。好不容易等到皇兄前些年娶了个侧妃,我还想这下有侧妃姐姐可以同我一起谈心了,谁知这个侧妃姐姐简直也太温柔腼腆,无趣极了…….”
塔木清说着还问我:“你说,他们汉人家的姑娘都那么斯文腼腆吗?”
“太子侧妃是汉人?”我惊讶道。
塔木清嗯了一声,告诉我太子侧妃正是总知翰林院事高琼的女儿,高鹂。
总知翰林院事!汉人能在朝廷做到如此官职,还将女儿嫁给太子做侧妃,我心里默默有些佩服这个高琼。
“不如这样吧燕儿,你同我结拜,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姐姐,等进了宫后,我就可以更好的照顾你!我们一起玩,一起学骑马学射箭,我还要带你去看裢山晴雪!”
听完我呵呵笑了,塔木清奇怪的望着我,“燕儿你笑什么?”
我摇了摇头,自己躺下去,拉起被子盖好后,才慢悠悠开口道:“你忘了?我母亲是忻国公主,我们本就是表姐妹啊!”
塔木清一拍脑门儿,对啊,我们本就是表姐妹!“燕儿姐姐,以后我就叫你燕儿姐姐好了!”
…….
又过了会儿,塔木清拖着浓浓倦意的鼻息,隐隐的说了声“燕儿姐姐,我有些困了…”于是我嗯了一声,伸过手帮她把她那边的被角稍微往上提了点儿,“嗯…好,那我们也就快些睡吧。”
…
说完没过一阵子从塔木清那边便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许是睡着了吧,我想。可我躺在床上,心里只觉愈发空荡,脑子里不断思索着明日就要进宫了。我要该怎么跨过那巍峨的城墙,迈进那深重的城门。
在那个用土石堆砌起来的檐牙楼宇里,太后,皇上,太子,王爷,公主,他们各自纷纷扮演着各自的角色。那么我呢?
我这个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带进宫的人,我将扮演怎样的角色?面对着我的以后又将会是什么?
我真的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兑现自己许给韩德让的承诺吗?
我问自己。
答案犹如碎石沉没心海。
杳无回音。
直到渐渐我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这让我焦虑的心境能够慢慢平和起来。就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睡下的。
待清晨再次醒来侧身见塔木清还在睡着,我却想起床先去外面走走。因怕吵醒她,于是我轻手轻脚的,直到走出房间关好门。
“早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吓了我一跳,转过身只见耶律贤示也正从他们房间走出来。
“原来是你啊,吓了我一跳!”我说。
耶律贤示凑过来,朝我们房门努嘴说,“怎么样,她昨晚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呢,她很听话,也很会照顾人!”我赶紧把他推开,阻止他继续朝里探。
“不可能!那丫头忒烦人!背着我们她一定会欺负你的,快给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耶律贤示说着竟还真的动手把我拨来拨去,“快让我看看,她有没有在什么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对你下手?”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解释道,可是他却还是不停追问着我。无奈,我只好假装惨叫一声。
“看吧,我就猜到她肯定虐待你了!”耶律贤示得意的说,好像他很了解塔木清的样子。不,是根本就摸清了她的脾气和秉性一般。
我摇了摇头,憋了口气,心说耶律贤示你接着装,你就继续诋毁诽谤人家塔木清吧,帕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掩饰自己的心意能有多久。
于是我弯下身子,伸手捂住自己的膝盖,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哽咽道:“明明是怪你,刚刚晃那么厉害,带到我的腿伤了。”
啊,耶律贤示顿时石化,神情尴尬,“我、我也是关心、关心你嘛,出、出发点是好的,不好意思啊!”
他赶紧重新找了一个话题打岔道:“马上要进宫了,你紧不紧张?”
“有一点点……”
“只是有一点点?”
“好吧,比一点再多一点点。”
……
等韩伯伯与塔木清收拾好走下来我们一起用过早饭后,便收拾了行李离开驿站,踏上马车朝都城一路飞驰而去。
随着车夫的一声喊停,我掀开帘子朝四周望去,清晨的雾虽还未全部散尽,而大都的城墙里恁的是红墙绿瓦,气势轩昂。极目眺望,只见霞光遍布楼台,给庄严肃穆的都城平添了一份祥和吉瑞之色。
这便是我们大辽的政治中心。
耶律贤示带着我们走下马车,接着他上前对城楼上当差的守卫们亮出腰牌,禀明缘由,城楼上这才将通关的吊桥放了下来,一并还派了两个守卫从城墙两侧的楼梯上下来迎接我们。
耶律贤示转过来对大家说:“走吧。”
在守卫的带领下,我们走过吊桥一路来到城门前,然后立马就有另外的守卫前去开城门,他们用手推动着高大的红门,榫凿之间发出苍老的吱呀声。
门开了,宫门之内绿云扰扰,金块珠砾,城宇楼阁无处不彰显着国都的雄浑与大气。
守卫领着我们继续朝里走去,一路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歌台暖响,高低冥迷,不知西东。让人有点儿目不暇接。塔木清突然牵起我的手,开玩笑似的悄悄对我说:“这园子可大了,燕儿姐姐可得跟紧着点儿,千万别走丢了。”
我笑着说是。
耶律贤示听了不以为然,回头说:“只要有我在,即便是丢了,我也能给她再找回来!”
塔木清哼了一声,问道:“那若有一天我走丢了,你能找不找的到呢?”
耶律贤示咳了几下,扬首便是云淡风轻:“若是你,丢了就丢了吧。”
塔木清:“你凭什么说我丢了就丢了!你没良心!假如我遇到坏人了呢?”
“要是你都能遇上坏人,诶,那他还真是不幸,不幸啊!”耶律贤示停下来想了想,叹了口气,像是在同情塔木清口里所说的‘坏人’,谁要是遇上她啊,命运可多舛了,前途堪忧,堪忧啊。
塔木清嘟嘴还想与他继续争辩,不过被我拉住了,“好啦你们两个,耶律贤示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吗?”
三环五绕,我们被带到一处偏殿,从那儿正好可以看到太后寝宫的正殿,只见匾额上用鎏金赫然写着:懿祥宫“还请大家在此稍作休息,卑职这就前去通报。”守卫说。
耶律贤示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去。
很快那守卫便从正殿退了出来,他径直走到我面前,说:“燕格格,太后让你进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守卫便接着补充道,“太后只传你一个人。”
“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