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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五 变种女回来了！家，想说爱你并不容易
书名：浮云应有痕 作者：但愿是超人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3 字数：3661
下火车，上汽车，再转一次车。
回到家的季节是秋季，田野里的稻子黄灿灿的一片，车窗外很美，秋子欣微闭着眼，忍受着一行山路的颠簸和折磨。
小的时候她向往坐车，长大了却害怕坐车。外面的青山依旧，只是坐在车里面的人再也没有心情观赏这大好景致。当她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时，一边指着外面的景色一边不停对正在晕车的母亲说：“妈，这个地方好美，等我长大了，我要嫁到这里来。”这话让一车子的人狂笑，童言无忌。“笑什么笑嘛，我就是要嫁到这儿来。”小时她不懂，以为嫁是离开家的唯一方式，现在想起来当年的她真是幼稚可笑。往事记忆犹新，可母亲不在了，那个傻乎乎的小女孩也不见了，她就是曾经的秋子欣吗，光阴匆匆走过，了然无声。
回到家的路变宽了，而她的心却变窄了。
庭院里春色依旧。一枝红杏出墙来。秋子欣的母亲柳杏芸种的，母亲喜欢花，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那年花儿第一次开，母亲带着子欣赏花，摸着那娇艳欲滴的花骨朵，对子欣说：“红杏之所以出墙来，是因为墙太矮，太破，太烂。红杏没有错，错的是墙。”那年秋子欣还在上小学，只知道背诵：“满园春色关不住，一只红杏出墙来。”不懂这首诗还有别的含义。事情的结果是红杏没出墙，父亲出墙了。秋父爱打牌，和她的牌友，同一个院子里的寡妇菊姨有那么一腿。母亲因为父亲爱**导致三岁的秋子良烧瘸了腿一事耿耿于怀，心中就有很大的结，没想到父亲再**竟还会犯这种错误，她不能原谅无法释怀。在这个世界上男女是永远没法平等的，母亲向爷爷奶奶哭诉，而爷爷奶奶反倒觉得自己的儿子了不起，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在外找女人是有本事。并没有指责秋子欣的父亲，这事把柳杏芸气得跑回了柳家镇。
秋家庄除了有秋子良秋子欣两兄妹外，其他没什么好。外公以前在柳家镇教过中学，读书人死要面子，不太欢迎柳杏芸的到来，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娘家里也不好呆。还有个原因是柳杏芸是柳家镇人人皆知的一朵鲜花，当年到外公家做媒的人络绎不绝，是母亲自己要下嫁到秋家庄来的，如今落到这般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没人同情，只有人笑话。
就这样母亲跑上了家乡那座莲花山，在观音庵里一呆就再也不想下山了，但是为了两个还没成人的孩子，她与秋父的婚姻一直撑到子欣考上宇璇学校的那一年才正式办了离婚手续。没想到在山中才呆了六年就发生了事故，压在观音庵里再也没有出来。
菊姨在院子中央的水池里搓洗衣服，花白的短发在风中凌乱着，那搓衣的姿势让子欣想起了在世时的母亲。她去往南方的那年母亲还是满头的青丝，只是因为和父亲吵架把头发剪得很短而已，她年青时总是留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相比母亲而言，子欣幼时的头发却是稀少偏黄，所以大家老是认为秋子欣很丑，长大了也赶不上柳杏芸的一半，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变种女。母亲走的那一年四十五岁，应该一点都不出老，她平时就会保养，但是她就是这样匆匆地走了，没有太多的预兆。子欣是多么希望看到她白发苍苍的样子啊，那样的母亲一定很慈祥。秋父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子欣回来了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不叫声妈也就算了，但至少唤声阿姨呀，是人就要招呼一声的。”秋子欣哽咽了，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变种女，嘴巴甜一点你会死呀！”父亲生气了，骂了句狠话。“秋丫头，你的脸？”秋父惊呆了，他颓废地瘫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这次回来就你一个人么？你男朋友那叫什么罕的呢？”去年夏天千里迢迢去贝城看望子良，秋父认得莫雨罕，而且对他印象还不错。
“跟牵儿走了！”子欣如实回答，秋父也见过牵儿小凌她们。毕竟他在不舍湾里呆了带三天多，秋父看着子欣那张残缺的脸来了一句：“也怪不得人家会选牵儿，她就是长得比你漂亮！”爸，我是你亲闺女呀，你不要在女儿伤口上撒盐好不好啊，子欣快要哭了。有一种男人娶了后妈，是不需要儿女的，更何况是长大了又让他失望到底的秋子欣。子欣的心在滴血啊。两父女的谈话被旁边的菊姨听到了。菊姨同秋子欣是有仇的，想当年她要嫁进秋家来时，秋子欣强烈反对，菊姨的第一个老公是她们邻居，所以子欣对她的事迹有些了解。改过好几次嫁，她怀疑那女人人品有问题，她在村里的口碑并不好，第一个男人死了，她儿女还小，怎么样也要在家中把儿女拉扯大一点再说吧，要么也要守一段时间孝才行啊，但是总不能让丈夫的遗像摆在灵屋里还没沾上灰，自己的儿女在隔壁房里听着，菊姨却在物色着新欢，她第一个老公尸骨未寒时就到床上与新人欢笑着，菊姨就是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尽管菊姨的第二个男人不是秋父。但秋子欣对菊姨行为还是有些不耻，这样的女人做后妈她不要。当年的她跺着脚不要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秋子欣这下要遭报应了啊，她还不知道呀，还在屋里和父亲唠叨啊。
这是菊姨和秋父新建的家，子欣家还在里面一点。子欣的家是父母刚结婚时修建的，如今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由于太久没人居住，大门口的狗尾巴草从台阶的缝隙上钻出来，在风中摇摆着，似乎向过往的人们诉说着主人不在家时的凄凉。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母亲的遗像摆在神龛上，音容宛在。子欣抛下哥哥的骨灰盒，猛地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妈，念念回家看您了！这么些年来不能陪在您身边，女儿不孝呀……”母亲是给予她生命的人呀，子欣对她有着锥心泣血的依恋啊！五年前的那次分别从了永别，从此人间地下，阴阳两隔。“妈-－”嗓子堵在喉咙口没有叫出来，两眼一黑，不醒人事。
但愿长睡不愿醒，有母亲在的日子，天是蓝的，树是绿的，草是青的，没有了她的日子，子欣的世界是灰暗得失去了顔色。然而她却走了，永远地走了。任凭子欣怎么喊破嗓子怎么哭干眼泪她都不会走过来安慰一下。睁开眼是白发苍苍的外婆，是同母亲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小姨。
外婆搂着她的脸恸哭啊：“是我们不该给你起名变种女呀！现在变种女又回来了呀！我们是恨铁不成钢，恨钢不成器啊。老天爷，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柳杏芸，秋子良，我的宝呀，我的贝呀，你们母子俩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呀，还要送了一代又一代，我一个老婆子怎么不早死呀？早死了就看不到了呀！”外婆拉着子欣的手，又是哭道：“念念啊，死了娘的人嫁到哪儿都不贵气呀，都不贵气呀！我的好念念，你以后怎么办呀？”
“妈，你就别在变种女面前提她妈她哥了！我们还是走吧，我们走！念念，你在这呆不下就上我们柳家吧，我来说句话，柳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的！”小姨扶着哭得死去活来的外婆离开了秋家。
这是秋子欣一直怀念的家么？为什么在五年间变得如此的陌生。她的童年她的少年都是在这儿度过的呀。她的闺房也被改变了模样。怎么就找不到一丝一毫从前的影子，皮箱变成了空的，夹层里有廖廖几张相片。“爸，我的相片，我的书，我那二十多本笔记本呢？”“当废纸卖掉了！”心痛，无比的心痛，那是子欣视为生命的物品啊，每一本书都是她缩衣节食的成果，每一张照片都记载着一件美好的往事，每一本日记都记录着她曾经的心情故事。父亲啊，您就这么缺钱花，把女儿的这些东西当成废纸卖，可又能值几个钱呀。您真的好残忍，连同女儿的记忆一起摧毁，还有她画在墙上的画呢。没错，秋子欣读书没读得出人头地，画画没画出个名堂，可是老爸，你可以接受菊姨的两个儿女，为什么你就容不下亲生女儿的几本书，几张画呢？爸爸呀，母亲走了您也变成了后爸。她少时的书籍玩具绘画连一点印迹也不曾留下。家里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哥哥，没有了温馨，没有了回忆，只有一幢空荡荡的房子，一颗破碎了的心，一张受过伤的脸和一个熟悉过又变得了陌生了的世界。
秋子欣再一次欲哭无泪，在母亲的坟前她是伤心得抢天呼地得大哭呀：“五年前我离开您时，您目送我远走，如今您却成了一坯黄土。您静静地躺在地上从此后不再寂寞，妈妈呀，我的亲娘，您起来帮帮我吧。如果您在，您怎么会让我受这么多的苦。”那个在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呀永远地掩埋到了地底，与她牵经联络的母亲啊就这样弃她而去，永不回来。妈妈呀，您在哪儿？回答她的只有呜啦啦的晚风，荒凉的坟场，夜归的乌鸦。
晚上睡在家里，辗转难眠，一阵凉风吹过，合上书，关了灯，闭上眼又感觉一阵冷风吹过脸颊，子欣觉得母亲来看她了，可她睁不开眼，眼皮沉重，她总是会有这种感觉。到后面睁开了眼什么也没看到，四周黑漆漆的。子欣疯狂地奔了出去，对着夜空喊：“妈，您出来呀，出来让我看看啊，我是能看到您们的，我不怕，我真的不怕。妈，您出来啊，出来！”把老爸和菊姨吵醒了，他们说秋子欣疯了，可她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秋父和后妈说他们在家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柳杏芸，子欣也只在梦中见到过她。现实中只是感到一阵风而已，母亲曾来过。但悄悄的又走了。子欣好想对蒲松龄说，鬼的样子不是青面獠牙，相目可憎的，只是一阵风，一阵风而已。
小姨心细，想得周全，赶过来把她接出了秋家庄，来到了柳家镇。但是外婆不能见子欣，年近七十的外婆见到她一次就会肝胆俱裂地嚎啕大哭一次。一老一少抱头痛哭的场景现场没有几个人受得了。在外婆眼里，秋子欣就是柳杏芸，就是大外孙子良，就是小念念，就是让她无力保护的下一辈，子欣的存在会触动老人伤心的根源，此地不宜久留啊，还是回秋家吧。住了几天，打道回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