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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五 等我三年我就嫁给你
书名：浮云应有痕 作者：但愿是超人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3 字数：3366
子欣他们几人把秋父送到车站，回来发现子良居然不见了，几个慌了神，漫山遍野地找。雨罕眼睛敏锐，发现子良拖着一条瘸腿艰难地走向海边，他是想跳海。还好他们回来得及时。否则真的被海浪冲走了。子良说他迟早是要走的人，为什么还要浪费那么多金钱做无效的治疗呢？子欣和小凌跪着求他不要做傻事。小凌悲戚地说：“也许死，对被病魔折磨的子良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我们还是要残忍地让他陪我们多呆几天，我们真的好自私。我乞求上苍，我愿意缩短我二十年的寿命来换取子良的健康。”小凌每天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对着屋内那座神像又是磕头又是跪拜。
而子欣自从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她就不再哭泣，每天只是机械地拿着勺子给子良喂粥，喃喃的说“哥，喝粥，喝完我们一起回家，我就不相信母亲这么善良的人就这样走完了一生。我不相信。”子欣几乎天天以泪洗面，因为在不舍湾里就住着他们五个人，日子久了，难免乏味，牵儿就会买上些瓜子来嗑。有一天，雨罕看到她们正在吃东西，他惊讶地发现子欣在吃瓜子壳，吃小凌她们吃过了的瓜子壳呀，一片一片地往嘴里塞，她已经悲伤得到了食不知味的地步了！他走过去拥着她说：“念念，你不要这样啊，你妈走了，哥病了，可你至少还有我，还有我啊？”
到了晚上，雨罕依旧给子良烧热水洗脚擦身。子欣站在一边，居然不再像以前避开，雨罕说：“你气血不畅，夜里也要泡泡脚。”说完，雨罕也帮她打了一盆水，给她脱了鞋，把子欣的脚泡在热水里。
子欣任由他搓着脚，突然说：“雨罕，我要嫁给你，但是你还要等我三年。”
雨罕听傻了，一直以来，他觉得秋子欣就像天边的云一样变幻莫测，她时怒时喜，时嗔时怪。自从子良生病以来他又多了一样表情，那就是动不动哭鼻子。
子欣人缘好，待人有礼貌。早上见到扫地大伯会冲他一笑：“辛苦了！”她友好；打车时司机多收她几块钱，她还会对别人说：“干你们这行风里来雨里去，真不容易，她仁慈；小凌好不容易从人工湖捞上来的金鱼子欣却把它们放了回去，她善良；不管是在电视上还是在大街上见到的美女都是眼睛朝上翘，而子欣的眼尾是朝下看的，她多感；每次去外购物，子欣是自备袋子的｛旁白一下：几年前超市袋子是免费送的｝，她环保……想追子欣的男人虽然没有一个班，但最少也有一个组，她工作又是那么出色，老板还会业余请她去吃饭。一个外貌上是美女，气质上是淑女，工作中是才女的秋子欣说要嫁给他。莫雨罕能不呆吗？
他惊讶地看着子欣：“你真的愿意么，你想通了？这话当真吗？你要说话算数，不许反悔哦。”追了子欣二十五个月，她赏给自己最多的是一记白眼，要么就是翘翘嘴唇，就是拉一下她的手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雨罕是平原人，他猜不透出生在大山深处喜欢蓝天碧海的子欣是什么样的心思，他只能一天一天慢慢地等，一日一日地盼，子良病了之后，他连问的勇气都没有。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使他却步，让他不敢造次，不忍亵渎。然而今天终于她开口答应得这么明确。“我们拉勾。”子欣伸出她的小指，雨罕立即搭了上去，冲动地抱起她，向着子良说：“哥，念念以后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三年是什么意思，母亲去了，哥哥不在了，她要在家里守孝三年。秋子欣是个孝女。雨罕他懂。到不舍湾这么久，只有他一人每天强打精神，故作兴奋，这次他是真的开心了，爽快地说：“我等，不就是三年吗，三十六个月，一千零九十五天以后，只要有我在你身边的日子天天给你打洗脚水。我的单身生活进入了倒计时。你们快来恭喜我呀！”
子良费力地欠起身来，对雨罕说：“把念念交给你，我也放心！”小凌感动得落泪，她在想雨罕的天数算对了没有，还真能算，一口气就算对了。只有牵儿不解地问：“为什么还要三年？”
日子一天一天地熬过，肿瘤的压迫使子良变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疼痛难忍时会唱歌，实要受不了时就由雨罕注射杜冷丁。有一天早上，子欣像以往一样起来给子良煎药时，忽然预感到哥哥会一去不复返地离开他们了，眼泪哗啦啦地掉在药罐里，那么难喝的药汤也被子良咽了下去，尽管看不到任何疗效，子良还是在喝汤药。这些天子良出奇地安静，只是眼睛有些看不清耳朵也听不明了，中午时分忽然回光返照地说了句很清晰的话：“对不起，好妹妹，小凌儿，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你们要替我幸福地活着。”说完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本来是好端端的太阳，一下子被乌云遮住了，天突然变得灰蒙蒙的，阴沉沉的天如同每个人的心情一样。依照家乡的规矩，尸体必须在家停留一晚上才能出门火化的，小凌看着那具慢慢冷却的身子干嚎着啜泣着。而子欣却搬来一张大画板在上面不停地涂画着什么。雨罕到了半夜时分才看清楚上面画的是一片群山，其中有一座莲花形的山上有一座庙宇，画得云雾迷蒙的，子欣一边画一边喃喃自语：“哥，你去找母亲吧，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病痛，没有伤害……”雨罕心疼地说：“这么晚了，你就别画了吧，休息一下。要不你就哭出来吧，别老是憋在心里那样会憋出病来的。”子欣靠在雨罕的肩膀放声痛哭起来。
“殡仪馆的车子来了！”
“不要啊！”子欣和小凌奋不顾身地去抢抬子良的担架，那些工作人员见多了生离死别的场景，也感到心酸不已。她俩一身白裙就等于是给子良披麻带孝了。子欣把熬了一个通宵绘的那张画盖在哥哥的身上，小凌拿了一把剪刀把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秀发齐刷刷地剪了下来放在子良的手中，连同一起火化。长发为君留，君已离去，长发又有什么用。不如剪去陪他，这样子良在天国里可以把头埋在她的秀发里安然入睡了。
当雨罕捧着子良的骨灰出来时，子欣一个趔趄头往后仰去，而小凌在那又哭又闹又唱：“你变成灰儿我变成傻……”
子欣一直在沉睡，整个人仿佛掉进宇宙里，恍恍惚惚不知归路。不知在宇宙中游了多久她挣扎着爬了起来，发现自己竟住在“不舍”里，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走到隔壁，发现雨罕躺在两个月前从海滩上捡来的破沙发上，熟睡得像个婴儿，发出轻微的鼾声。再一看哥哥睡过的床上空无一物，不由地触景生情，悲从心来。子欣低微的抽泣声惊醒了雨罕，他连忙坐起身来，安慰她道：“宝贝，一切都过去了，你要振作起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比起地震比起车祸那些突然无辜丧命的人来说，哥要有福气些，毕竟我们曾真真切切陪伴着他度过五个月的美好时光。”子欣擦干泪，问：“今天几号了。”
“你都昏睡两天了，医生说你神经衰弱，身子骨太虚。要好好休息！”雨罕百般怜爱地看着她，近几个月来，子欣的眼睛时常哭得泪汪汪的，整个人明显地瘦了下去，在长发白裙的衬托下显得那般楚楚可怜。子欣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忙问：“小凌呢？”
“你晕倒后，小凌受打击太深，在那又唱又跳，我又要照顾你，只好打电话给她姐，可能送去治疗了吧！”
听到小凌的状况子欣忧伤地皱起眉头“那牵儿呢？”
“她一个人在这，害怕，去租房子了，这儿不能住下去了。再不舍也要舍啊！”
“那我来收拾东西吧。”望着屋里简陋的桌椅餐具，子欣忽然转过身来说：“雨罕，谢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和我哥的照顾，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在这种打击下我是会崩溃的，是绝对挺不下来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感激你的。现在你也回去上班吧！”｛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秋子欣都会感激莫雨罕的，子欣当初真是那么说的。秋子欣，你未卜先知啊？｝“傻瓜，我们要成一家人了，你还说那么见外的话，你这不是伤我的心吗？那好，我们一起找工作吧？”虽然雨罕舍不得子欣拖着瘦弱的身体去找工作，但他理解子欣这人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忘记同时失去两个亲人带来的悲痛。他太了解她了。“不舍”记载着秋子良生命的最后五个月的美好时光，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住他们几个人的眼泪和微笑，尽管大家对它恋恋不舍，但是为了生活也只能对它洒泪而别。
牵儿在外面还是找了一套跟先前她们住的差不了多大的房间。子欣依然住在客厅里，她固执地把里面那间房空起来留给小凌住。没想到小凌通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还真的回到了她们的身边。现在的小凌是一点都不胖了，体态轻盈，只是头发变得很短了，她无不感伤地说：“原来能胖着的人都是幸福的。”是啊，经过这么多事，三个女孩子再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开朗了。曾经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又变成了单调的两点一线。尤其是子欣，她白天上一份班，晚上还兼着那份家教。把自己弄得像个机器人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着。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去思念不会去悲伤。小凌在一家制衣厂做跟单，经常在几个厂之间跑来跑去，虽然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星期也只见两三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