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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自由 信仰
书名：白夜 作者：淡年 更新时间：2016-12-13 00:20 字数：3445
离魅虽然知道了白夜的打算，却不知道原来白夜已经做到了这地步。
“五日前方完工的，信徒都在那边……陌独也在。”
白夜的手在冰凉的石柱上轻轻抚过，微微诧异地抬了眼，“那个小祭祀么？”
“已经是大主教了，”离魅笑着接到，“我倒不知道原来神殿虔诚的陌独大主教也是会背弃信仰的。”
白夜眨了眨眼，这些事情向来不是她在做，她这甩手掌柜是做惯了的，这三年更是没有半分消息，原来那个少年祭祀已经成了三大主教之一了。
“没有信仰，何来背弃，”一个面容平淡的青年缓缓走近，向白夜微微躬身，“陌独见过大人。”
白夜点头，对有些不解的离魅轻轻道，“这里是陌独的故乡。”
离魅似有些明白了，这个村庄八年前曾被火烧了三天三夜，村里的人都没能逃脱，便是现在这一番大肆修建后，依旧能看见一些当年的惨况。
而在大火前，一对光明骑士进入了这个村子，带走了一样东西。
据说是千年前的亡灵圣主留下的邪恶笔记。
“那场大火是我做的。”白夜目光落在一些漆黑的痕迹上，又转而看着再次迷惑的离魅轻轻笑了。
“既然离公子有兴趣，还是让陌独来说吧。”
白夜目光扫过这个已经可以称作是曾经的大主教，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赏。敢于直面过去，无怪他会有今日的成就。
“边走边说吧，大人，离公子，墨公子，请。”
“陌独自小生活在此，家父在陌独三岁时便去世了，陌独是母亲养大的。”平淡的语气，离魅却在母亲二字上听出了一丝端倪，那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离魅的感知，只是这个年轻的主教迅速敛去了那丝波动。
“村子里的人见母亲与陌独相依为命，陌独实在年幼，母亲又体弱，便常来帮忙，陌独对此，是感激不尽的。”
离魅敏锐地发现，面容柔和平淡的主教说出那四个字时，有着难以察觉的讽刺，和恨意。他年轻的面容丝毫不显这个年纪常有的骄傲，自信，平静的眸子透出成熟，和令人心安的平和亲切。
在所有人面前，都习惯了这副救济世人的样子。
“虽然村人善待陌独与母亲，但陌独不愿母亲辛苦，也不愿在村里浑浑噩噩度日，正巧在陌独十岁那年，神殿的修者路过村子，看中了陌独，母亲虽然不愿与陌独分离，但终究希望陌独能有所成，陌独陪母亲说了一夜话，第二日便和那修者走了。”
“陌独在神殿做了一个学徒，因为年纪有些大的缘故，并未得到重视，但好在陌独有些天赋，渐渐地便得到了悉心的培养，陌独那时觉得，幸运之神眷顾了我。”
他笑了笑，是很仁慈的模样，若不是眼中一闪而逝的讥讽，离魅也会以为这人是个济世的善人。
“在神殿要学很多东西，几乎没有休息的闲暇，更不要说回家看望母亲了。但陌独还是求了一日，带了许多东西回了村子，母亲身子还是很弱，陌独进屋的时候屋子里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药味，却多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自陌独离开后便一直照顾母亲，很是细心。”
“母亲气色好了一些，陌独知道是这个男人的功劳，母亲对这个男人有好感，但又不愿陌独为难，陌独便让母亲宽心，毕竟父亲去得早，陌独不能在旁侍候，有个人照顾母亲总是好的。”他说着的时候语气比一开始更加柔和，似是想到了他温柔的母亲。
四人走在村子的小路上，不时会看见一些新建的屋子，都带着一只破茧之蝶的标志。
陌独的脸色愈显柔和，“那个男人对母亲真的很好，每次陌独回去的时候都会发现母亲的气色比上一次更好，陌独便愈加努力地学习，希望母亲看到陌独功成名就的模样。但陌独到底是没有底子的，那些贵族公子便是再不学无术，也能得到比陌独更高的位置。”
他微微一笑，“陌独那时年轻气盛，也天真地很，想着总是可以争上一争的，最后吃了苦头不说，还差点送了命。多亏了大人。”
“是你命不该绝。”白夜只是凑巧经过，看着这个和神殿不一样的人，想着给神殿埋个钉子才出了手，如今看来，效果倒是出乎意料地好。
“无论如何，陌独的命是大人给的。”陌独带着三人走到了村子中心，这里已经修建了气势恢宏的神殿，神殿前的广场上一个焦黑的祭台还能辨清原本的模样。
四人在这里停了脚步，年轻的主教缓缓走上祭台，摸着烧焦的火刑柱，眼中终于现出一抹悲伤，“陌独的母亲，就是在这里被烧死的。”
离魅一怔，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白夜也不说话，既然他已经说出口，说得那般仔细，自然不差这一段的，哪怕是最痛心蚀骨的一段。
“陌独死过一次，也明白些东西，懂得暂避锋芒，大人偶尔也会对陌独指点一二，如此陌独倒是有了些地位。只是许久没有回家了。”
“那日神殿来了一个人说是发现了一件邪物，也是巧了，那时陌独正巧在那，陌独看着那个男人说出母亲的名字，才记起那个男人，竟然是……”
他轻笑了一声，与平常一样轻轻柔柔却带上说不出的森冷。
“陌独想回去救母亲啊，却被那个男人认了出来，那个男人似乎没有料到陌独竟还未死，毕竟一年多未归了，他很慌张，但终究有些小聪明的，他脸色苍白地指着我说是魔鬼的孩子，说我母亲是邪恶的魔鬼，有着邪恶的东西，修习着邪恶的法术，他想置我于死地。”
“陌独第一次发现，原来魔鬼便是这个样子的。”
“陌独不能死，第一次这么恨一个人，怎样也不能死在他前头的。陌独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了，也许是笑了的，陌独对那个男人说，‘你做得很好，那个魔鬼还有那件邪物，本祭祀会处理的’。”
“陌独给了他一袋金币，他惊疑不定地离开了，而陌独的对头们又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说陌独该接受审判，说陌独是魔鬼派来的。”
他抬头望着苍茫的天空，身上出现淡淡地白光，“魔鬼怎么能接触光明呢，神怎么能容忍魔鬼呢？难道神的眼光会有错吗？”
神殿是神圣的，光明魔法也是神圣的，神是无所不能的。他在神的注视下，一个魔鬼的孩子，神怎么会接受呢？
他原本也是天真地，神，多么伟大，神殿，美好的外表，但一样在腐败的内部，在他一点点往上爬的时候，无所遁形。
他不是从小接受神殿培养的人，他不是不用一步步往上爬的贵族。他不是神的孩子。
“这样的说法是不容反驳的，但不是真实的，陌独也怕，但只能装着冷静，陌独不能离开，他们决定着要不要杀死陌独，最终陌独还是等到了机会。”
他缓缓合上眼，“他们要陌独，去审判他的母亲。”
去审判他最爱的人。
他答应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短暂的沉默后，他睁开眼，眼神有些散，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中，“陌独想，到了村子，总有机会的，最不济，便和母亲一起去冥界，也算是还了母亲这些年的情，虽说是还不清的。”
“陌独想好了一切，却没有想到，”他的目光陡然一凝，冷彻心扉，“那个男人竟然回了村子，说我的母亲是魔鬼，还拿出了从我母亲那骗走的笔记，所有的人都信了，呵，那些愚昧的人，竟然烧死了我的母亲！”
隐藏在柔和眸子深处的恨意涌现，即便所有人都死了，即便已经过去了八年，却不能消磨他的恨和悔。
他的母亲，他善良的母亲，他还记得她的笑，她柔弱却坚强的身影，她柔和的声音，他离开前的那一夜她的每句话……
那些人，那些愚昧的人，那些该千刀万剐的人……
她的母亲可曾伤害他们分毫？她的母亲又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尤其是那个男人，那个用最残忍的方法杀死一千次也不够的衣冠禽兽！
“陌独连母亲的遗物也没能留下分毫，他们心安理得地毁掉了一切，甚至还在烧死母亲的地方庆祝。陌独以为自己疯了的，强烈的仇恨却令陌独那样冷静。”
他恨的不止是这些愚昧的村民，还有神殿，还有这可笑的信仰。还有，白夜。但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
“陌独要报复啊，陌独失去了母亲，再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什么良心啊，仁慈啊，怜悯啊，还留着有什么用呢？”
心已死的他成功地用冷漠骗过了他们，白夜替他处理一了些棘手的人，也用一场无法逃离的大火结束了那些愚昧的人的生命。
白夜也曾对他说过，“村子里也有反对过的。”也有无辜的。
“可是陌独的母亲死了。”
这样的报复是残忍的，但对于那时的陌独来说，没有无辜。母亲死了，他所有的信念几乎都崩塌了，那个时候的他是清醒的，但却没有理智。
理智不能救回他的母亲，善良不能救回他的母亲。
无辜，又代表了什么？
白夜没有劝说，对于无辜，她看得更透。陌独只是经历了一场他母亲的悲剧，白夜却是从无数个这样的悲剧中走出来的。
那种悲哀，让她学会了更深的冷漠。无辜，很早的时候她也曾想：被父母抛弃的她又何其无辜呢？
她不要做一个牺牲的无辜者，所以她向命运抗争了，也胜利了。
“陌独没有力量，但陌独有一颗复仇的心。”
为了不让村里的任何人逃脱，他求了白夜，有了那一场大火，他留下了那个男人，折磨了他三天三夜。
没有任何复仇的快感。只是发泄着心中的恨。
太清醒。却需要理智，他知道他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他迷茫，恐惧，有深深的无力感，他清醒地认知到他无法和神殿抗争，他更没有办法改变人性，如此陷入更深的悔恨中。
“但那不够，是大人给了陌独方向，陌独是神殿的主教，但陌独只是一个迷途者，自由包容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