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你还是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白夜舌尖舔过嘴角的血迹,化出一丝甜腥,身上的白衣血梅夺目,左肩上一只冰锥缓缓融化,和鲜血交融在一起。
“明知我最讨厌别人弄脏我的衣裳。”
白夜右手一握,一把赤红的匕首出现在手上,目光凌冽,“还是我最喜欢的一件。”
最喜欢的一件么?
啻琴神色冷漠,目光在那匕首上稍作停留。
白夜,七年前我就不该放你走。
至少笼中的夜莺只会为他一个人歌唱。
至于其他的东西——谁生谁死谁在乎?
眼前的白色身影消失,啻琴嘴角冷硬,心中的感觉不知是喜是怒。千年的时间,那长久的孤独令他分辨不清。
她的空间魔法已能参透到这地步了,想来在深渊的三年学会了不少,而且,赤色的匕身出现在眼前,堪堪停留在胸前不足一厘米处,啻琴单手握住白夜的手腕,能从那老鬼手里拿东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夜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抬眸对啻琴笑。
那匕首确实是深渊之主的东西,不过她倒是没有花费太多力气,更可以说是那老鬼送她的,“这是一个故人送我的,可惜我用不惯,倒是很配你。”
美得要人性命。
心中一动,啻琴迅速地松手,手掌贴着白夜的手腕用力一推,同时侧身,手掌顺着白夜的手臂袭向白夜的肩颈,却只斩下一缕白发,胸侧微微地痛。
白夜立在不远处,将匕刃放至唇边,舌尖舔过,微眯着眼浅笑盈盈。
凉白的月光洒在白夜的身上,及腰的白发被风吹动,身前的白发断了一缕,更加肆意地飞舞。紫色的眸子中一道血色游走,与左耳上赤色的十字耳坠相映。
啻琴眸色沉了沉,还是无法对眼前人下狠手。胸侧的一丝血痕在祭祀白袍之上异常醒目。百年来,只有她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伤痕,两次。
与前一次的情况不同,这一次,他是凭她自己真正的实力做到了。
啻琴抬眸,目光在白夜手中匕首上的淡红停留了几秒。
“你赢不了我。”
白夜目光扫过他身上的那道浅伤,直落在他脸上,那眸中的深蓝不复,浅化后便添了冷漠,银色纹饰在眼上眉下延伸出惑人的醴冶,褐色的长发被风吹起而不显丝毫凌乱,月光在周身晕染,却难模糊分毫。
“但也不会输。”
只要活着,就不会输。
啻琴走近,最后在一米远处停步,“偏要执着于他?”
白夜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轻轻道,“不是执着。只是不小心遇到了,不小心爱上了,所以便是他了。”
“若他死了?”
与往常一样平淡却暗藏杀机的语气令白夜手微微一顿,“我说过,我不会独活。”
他当初能不顾一切跟我走,陪他一起死也不算什么。
冰蓝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你没有问过我。”
白夜轻笑一声,“即使活下来,你也不会要那样的白夜的。”
那样没有心,没有斗志,没有明天的身躯。
“那也不一定。”啻琴上前,拉了白夜入怀便吻上她带血的唇,白夜推了推只换来更紧的拥抱,肩上还隐隐作痛便由他去了。
“白夜,莫要逼我。”要你的心,而不是留下你的身躯纪念自己的疯狂。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夜听后却只是一笑。七年了,你明知道那没有可能。
“阿琴,执着的是你。”
“……那便是我罢。”啻琴闻着白夜身上略显浓烈的血腥,垂眸便看见她肩上的那道伤口。看着她与他人情缠是痛,囚她一生,承受她的恨意是痛,如果一定要做一个抉择……
空间束缚!
白夜是一个很合格的魔法师,魔法核心的深入研究让她对魔法的本质有了深深的了解,对魔法的掌控力或许不及啻琴,但那只是因为她的年纪,在这个存在着限制的大陆,她的实力足以和啻琴一较高下,就像现在。
啻琴打散那个空间束缚,目光清冷,也褪去方才的犹豫。
白夜挑眉,退开十米,收起赤血,“阿琴,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那几个吻,就当作最后的道别。纪念那段温馨,祭奠你我之间的过往。
在与离魅分别三年之后,他出现了。
那样令人无法忽视地出现在她的计划之外,掌控了她的生活。
啻琴并不难懂,但他的寂寞她无法感受,只是也有些明白的。
啻琴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他强大,独断,冷漠而不残忍,只要掌握好分寸,和他在一起,她获益良多。
然而终究是受了命运的捉弄。
这个男人,她爱不了。
太过冷漠的人一旦付出真心,永不会变。遑论同时爱上两个人。
紫色的眸子被血色全部覆盖,白夜取出一支通体紫色的魔法杖,整个空间的气氛瞬间随之改变,凉白的月光似乎受了它的影响而有了凝滞的错觉,就连夜风也停顿了片刻,随后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刺骨拂过。
满天的花瓣凭空出现,两个绝美的人站在这一场粉雨中,白衣飘逸,白袍神圣。
阿琴。即便不是爱情,也曾真心相待过的吧。
你我都明白,如我们这般的人,不屑说谎,只有不明白和不择手段。
白色的长发随风扬起,粉色的唇张合轻轻吟唱。
啻琴望着白夜,目光落在那紫色的法杖上,瞳孔微微一缩。由元素凝集而成的花瓣受着咒语的影响而开始拼接成一朵朵桃花,片刻的思量过后,啻琴拿出了他多年未用的法杖,那是一把银色的法杖,顶上镶嵌了一颗光系的巨龙晶核,经过雕琢的晶核带着和主人一样的冷冽和精致。
折断双翼——折断他看着成长起来的白夜的双翼,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许久甚至从未体验过的痛和愤怒。
一个时辰,还有一个时辰。
给她最后的宽容。然后在某种意义上杀死他第一次爱的人,那样耀眼的白夜。
不想属于他。
他得不到。
漫天的桃花悬浮着,白夜左手轻轻接过一朵,粉色的花瓣轻微颤抖着,在这已经没有风的地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白夜缓缓勾起嘴角——那片桃林,那个人。
那是她一生的眷恋。
“桃花,是最寂寞的花。”
白夜不是因为离魅才喜欢上桃花的,她喜欢桃花的粉色,一朵淡雅,一林不艳。她曾以为她会像桃花一样,在无尽的轮回中飘零,那样的生命说不上多好,也不坏。一个人没有牵挂,没有弱点,没有期盼。平淡如水。
她过着那样的生活,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她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二十年前……
桃花依旧是最寂寞的花,她却不再是最寂寞的人。
那个人怎么就以那样漫不经心的姿势进入她的世界,最终成为全部的呢?
不小心遇上,不小心爱上,谁又能说不是因着那清冷的寂寞太过撩人,不是因着那一日的阳光太过温暖,不是因着那孩子的目光太过澄澈,那笑容太过明媚呢?
那一日的烦躁提醒她,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她不是不想要,而是没有人敢给,她也不敢要。
借着一个孩子的纯真,把那个孩子拖进自己的世界,一年年的有意无意,她在赌。
并且不允许自己输,无论是不是要不折手段。
让她不顾一切的人必须要为她不顾一切,身份,禁忌,她背负的诅咒,无尽的敌人,她不能让他在乎,卑鄙又卑微。
只要离魅爱她,这一切都不是阻挠,白夜从不寄希望于侥幸,她要的东西也从来不会失手,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纵然不堪回首,却让她明白,无论何时何地,强者为尊。
除了离魅,她不能再有别的弱点!
除了离魅,她什么都不想要!
失去离魅,会是她人生的绝望,万劫不复。
“花葬。”
苍白的脸带着绝世的笑容,薄唇中轻吐出的两个字透着这个人惯有的空灵,似是温柔的声线却是无情的心。
就像她曾说的,那颗心,已经不归她管了。
冷艳的桃花,寂寞的桃花,更适合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祭司。
桃花聚集在啻琴周身,那个身着白袍的大祭司带着惯有的冷漠,银色的法杖和他眉下的银色纹饰相映,在那片粉色中,迷了白夜的视线。
由不同元素组成的花瓣组合在一起,元素之间维持着的微妙平衡被这两个字打破,打破之后的结果自然是:力量远超过一种元素凝聚后的爆炸。
比烟花更绚烂。
比昙花一现更短暂。
远远地看着,白夜微微眯起双眼,秀长而不显柔媚的眉微微皱起。片刻后她手中的法杖轻挥,空中便飘起了洁白的雪花,绽放的绚丽将落在其中的洁羽融化,顿添了温馨。
白夜勾唇。
猛烈的热浪和冲击让整座山都发出了轰鸣,白夜知道还不至于毁了整座山,而且,正是要动静大一些才好。
支起一个薄薄的元素盾,白夜收敛心神,法杖轻举凝起一条炽热的火龙,炎烈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山顶,将为数不多的植物灼尽,喷吐着炎热的气息,火龙急速向着那震动之源飞去,却在离那处十米之地生生停下。
“轰!”一声巨响过后,火龙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悲鸣,仿佛有一双巨手将火龙的身躯禁锢,收紧,那火龙难耐地蜷缩起来,火光一点点暗淡下去,最终消失无影。
白夜目光一凝,如果不是仗着这个大陆的法则,她在一开始,便输了。
即便是现在,她又有几分胜算?
只是,如他所言,她该拒绝,七年前为了活下去,她错了一次,一错再错,这个人才会如此执着与她。
她的心里没有他,也这样告诉他,却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为何不是朋友?这个强大的,寂寞的人身上有着她所欣赏的东西,却再难延伸出其他。
被一个活了千年的人恋上,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她不知这样对啻琴公不公平,她向来以为自己的事,自己做出的抉择便该由自己承担,只是,如今的结果,她也必须做出承担了。那个人终究无法再纵容自己,而自己,在离魅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就做好了断绝的打算。
原本还想再缓几日的,却……
握着法杖的大祭祀有着一对深蓝的眸子,褐色的长发飘扬,银色的纹饰如他本人一样神秘,惑人,古朴而高贵的白袍上一丝血痕醒目却不损他丝毫魅力,沾染了白夜唇上血渍的唇开启,艰涩的咒语溢出,略带沙哑的嗓音引人沉沦,白夜却是心中一动,眸中血光一盛,同样念起了咒语。
血液在奔涌,白夜明白那是兴奋,在深渊的三年,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啻琴选择了最直接的对决方式,白夜也是。
当强大的魔法对碰的瞬间,万籁俱静,凝滞的空间,湮灭的魔法元素,最终成一声巨响,空间的波动甚至传过了整个混乱之地。
没有化作齑粉的岩石滚动四溅,尘埃散布在整个山巅,震动的大地仿佛预告着这座山的结局,空中——四溅的尘土岩石被薄薄的盾拦下,白夜单膝跪着,吐出的鲜血很快被气浪席卷而去,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不远处,啻琴抹去嘴角一丝血迹,缓缓向白夜走去,四溅的岩石在靠近他身侧一米的时候纷纷化作齑粉,白夜缓缓站起,同样从容不迫。
“跟我走。”
白夜嘴角扬起,“你至少应该打昏我。”
望着那白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啻琴紧抿的唇带上更加冷硬的弧度,深蓝的眸子更加深邃,法杖一挥,一声闷哼,下一刻那人却已握着匕首近在眼前。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不是眼前的是啻琴,她并不想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你说的很对。”打昏,重伤,甚至废了白夜,只要能将这个人留在身边,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法杖轻举,匕首堪堪停在啻琴胸前,大祭司眸中深蓝流转,伸出另一只手,将白夜击退数步。
白夜感受风在耳边的狂啸,腹部的伤口流着血,痛感刺激着她的战意,咽下嘴里满满的腥甜,白夜勾唇。
啻琴眉头一紧,脚下一动便被一股力量阻拦,冷哼一声,路易斯?
一颗黝黑的石子穿透那元素盾,以极快的速度往白夜胸口袭去。
白夜嗤笑一声,侧身躲过,那石子却似有意识一般诡异地转了回来,白夜斜睨了一眼那枚石子,法杖一横,止了石子的攻势。嘴角勾起了丝冷笑,眸中血色一盛,法杖顶端的紫水晶内部符文迅速旋转起来,手轻轻往前送了半分,那石子便化作了齑粉。
冷哼一声,元素盾的内部再次撑起一个带着淡淡紫色的护盾,将随之到来的黑色石头拦在外面。
“破!”轻喝一声,那些石头便同第一块一样化作了粉末。
山体已经不再晃动,飞溅的岩石仿佛受了某种指引落在了地上,尘埃散去,空间带着压抑的沉闷,不仅是这片空间,便是整个混乱之地也感觉到了某种不平常,魔兽更为敏感,稍为不济的已经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海域之上,某座岛中,聚集着大陆上人们向往的龙族,此刻,他们正在赶往同一处地方。
而同时,便是远在曼都的人也抬头望了望天上似乎万年不变的圆月,轻叹了一声。
白夜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忽然魅惑一笑,苍白的脸现出绝世的醴冶,“白夜何德何能,竟劳烦世人敬仰的光明神降下分身。”
那人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俊美的脸带着俯视众生的慈悲和冷漠,一身金袍将挺拔的身材包裹其中,冰冷的视线绕过白夜落在啻琴身上,看见啻琴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眸子才有了一丝情绪,很淡,很淡,像是嘲讽,像是不屑,像是憎恶。
啻琴回以嘴角明显的挑衅弧度。
“长江后浪推前浪,”白夜空灵的声音让路易斯将目光再次放在白夜身上,“光明神大人可知下一句是什么?”
“你在拖延时间。”
白夜受的伤很重,啻琴大祭祀从来不是善类。
白夜听后只轻笑一声,手拂过赤血的匕身,眼神一凛,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渐渐散在风中的话,“前浪死在沙滩上,很适合你呢,光明神大人。”
伟大的光明神大人路易斯神色未变,啻琴稍稍退开,并不想插手。
他的目的只是带走白夜,哪怕是只剩一口气的白夜!
短短一瞬,两人已交手数百回。
“凡人终究是凡人。”
手中的匕首发出愤怒的低吼,白夜轻笑,“赤血,看来光明神大人还是不太清楚那句话。”
前浪死在沙滩上,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