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地看着那悬于自己头顶的剑在即将触碰自己脑门之际偏离,削断一缕头发,刑嵬头上的冷汗直到这时才不住地冒了出来,好险,好险。
“刑二爷,这是何意?”
刑馗抚了抚手指上中的戒指,“素闻凤楼当家才貌双全,何不猜猜看?”
“若是平时,春萼猜上一猜也无妨,只是四爷今日砸了凤楼许多东西,春萼只是一个小女子,积蓄甚微,一心烦恼又何来心思猜二爷的心思,更何况二爷的心思,又岂是春萼能猜到的?”春萼美目在破损的桌椅上扫过一圈,露出烦恼的神色,最后目光落在已收剑站在一旁的人身上,衣裳略有破损,没有遮住的嘴角有一抹血迹,刑馗是下了杀手的,只是凤楼的人个个是百里挑一,警觉性自然不差,这才及时挡下。
春萼目光沉了沉:魔法工会的人确实不能小觑。刑家老二比之刑老四强的不止是实力,心计更是云泥之别。
“舍弟虽然莽撞,但又何必下杀手?”刑馗淡淡道,丝毫不见任何愠色,仿佛方才悬于生死一线的人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而是一个陌生人。
春萼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片刻后道,“二爷难道敢担保若方才小四不下杀手,死得便不会是小四了吗?凤楼虽然比不得别人,但也不是会拿自己人性命开玩笑的。”
刑馗仍是一副坦然之色,“相信舍弟不是会随意取他人性命之人。”
春萼闻言只一笑,“若二爷方才也未随意,春萼便信了。”
“只是救人心切。”
“二爷为救人便能下杀手,小四为救己出手狠辣些也在情理之中。”
刑馗淡漠的眼神拂过静立在一旁的小四,他肩上的血已经止住,面具上有一丝裂缝,应该是刚才挡下他的风刃时留下的,手中的巨剑看似随意放着,却能最快动作,眼神比淡漠更淡漠,那是久经杀戮的人常有的,隐没了嗜血,退去暴戾。
藏在身体里的杀气可以在瞬间释放,那淡漠的眸子不会因为对手的死亡而有丝毫变化,因为他们的行事作风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杀死对方,自己能活下来,那便一定是对方死。
他们自称夜侍,神出鬼没,也善于伪装,这是一个令人忌惮的组织,甚至比七杀楼更棘手,但却不归属于已知的任何一个势力,这个小四……
刑馗的目光并没有在小四的身上多留,又扫过一边的刑嵬,才转回到春萼脸上。
这个女人,绝色,又难缠。
“既然两人都无事,这事便揭过如何?”
春萼轻笑,“二爷好算计,四爷些许外伤,稍作修养便好了,小四方才受了四爷这一下,少说也要调养个十天半月的,凤楼小地方,没什么能撑场面的人,小四这一伤,日后再有人来凤楼撒野,春萼可是什么法子都没了。”
刑馗还是面色不变,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当家的既然如此在意这小哥,便不该让他站在那,拖的越久,伤会越重。”
尽管那人没有表现出丝毫弱态,但刑馗对自己出手的情况又怎会不了解,那一下,挡下了,却也没挡下。
春萼只是淡淡看了那人一眼,道,“凤楼自有凤楼的规矩,这是对他的惩罚,小四,你可明白我为何罚你?”
面具之下的表情看不真切,只听见两个沙哑的字眼——“贪生。”
“不错,”想要成为夜侍,贪生是大忌,“可还会有下次?”
小四还是那般站着,声音沙哑不带情绪,“不会。”
一言自己绝不会再犯,二言刑嵬不会像这次这般好运,春萼这样问,也大有深意。
“很好,你下去吧。”
“是。”话音未落,带着面具的小四已不见了踪影。
春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与刑馗对视,“让二爷见笑了。”
“怎么会?”刑馗亦微笑相对,“当家的御下有方,刑某佩服。”
“二爷过奖了,春萼虽然痛心,但这凤楼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哪怕小四只剩一口气,罚还是要罚的。说到规矩,春萼倒想起来了,凤楼只是一个小小的烟花之地,这规矩对内还有些用处,只是对外,似乎大家都忘了。”
刑馗自然明白春萼说的是什么,也清楚不能被春萼的规矩绕着走,规矩是凤楼定的,这要论起来,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讨不了理的。
而要占得先机,却还是要从这规矩入手。
“小侄对当家的仰慕已久,一时情难自控冒犯了当家的,当家的略施小惩不为过,只是那孩子毕竟是刑家的人,当家的不知会一声便废他双手,是不是说不过去了?这也罢了,小侄一时失言被废双手,自然气愤难当,言辞难免有些不妥,当家的必然不是这般小气之人,又何以下此重手?莫不是凤楼的规矩便是不分青红皂白,也罔顾他人性命?”
这一句句在情在理,楼内的看客立刻在心中叫了声“高”,相比刑嵬,这刑家老大确实厉害多了。
“二爷此话差矣,刑公子也不是第一次来凤楼了,冒犯也不是第一次,春萼念在刑公子年幼,也曾好言相劝,”春萼丝毫不惧,只淡淡道,“只是刑公子得寸进尺,这怎的便成了青红皂白了?若二爷不信,尽可以去问刑公子,看看春萼所言是否属实。”
刑战素来喜欢风月,刑家上下都是知晓的,肖想春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虽说不敢如何过了分寸,但也少不了逞一逞口舌。刑馗脸上笑容有了片刻的松动,却极快地恢复如常,“当家的至少也应该知会一声,刑家自会给当家的一个交待。”
“如何交待?”
春萼见刑馗不语,轻笑一声,“若刑家也舍得这般严惩,春萼便不多说什么,只怕到头来不过是说上几句。刊公子若非是从小这般,又岂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当家的所言极是,小侄确是从小娇纵惯了,只是也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待到那时岂非太晚?刑公子这般下去定然为害一方,凤楼只是做了该做的,若邢公子他日当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说不得便丢了性命,倒不如受些苦,长些记性!”春萼冷声道。
刑馗敛了笑容,隐约似有些怒了,“还未发生的事,当家的又怎能如此断言?”
“当年苏越若未能断言苏华意图篡位,如何能坐得这个位子?”
“苏华篡位之事,证据确凿。”
“邢公子顽劣,有目共睹。”
刑馗冷然一笑,“顽劣并无大过。”
“所以春萼并未取其性命,以望刑公子能改过自新。”
刑馗冷哼一声,“好一个改过自新,小侄如今经脉俱废,可还该感谢当家的手下留情!”
“公子巽自小无法习武,也与魔法无缘,如今却是富甲天下,刑公子武学无甚出众,又恶名在外,学些修身养性的活计岂非更好?”
刑馗突地一笑,“照当家的这样说,废去一身修为有助于修身养性,当家的何不也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