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的汽笛声,呜呜的响着,上海的码头上人头攒动,上演着各种离别与团聚。蔺萩云翘时隔多年,再次回到了中国。
西蒙和思雨一下了船就显得格外的兴奋,华正也是时隔十五年后,再次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爹地。”思语冲华正喊道,将手高高伸向华正,华正熟练地将思语抱起,他知道,这小家伙是想看得更远。
“正,你的家乡非常热闹,十里洋场。”西蒙兴奋地说道。
“哈哈,这个词用的好,看来我大姐真是个好老师呢。”华正笑着说道。
蔺萩听后,无奈的笑了笑,想着自己这辈子也许都被自己这个洋学生给吃定了。
“蔺萩。”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只见一位花甲之年的老者,边喊着蔺萩的名字,边挥着手向他们走来。蔺萩他们也迎了上去。
“张伯伯,您老可还好?”蔺萩喊道。
“好,好,都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是原来的样子,没变。哈哈。我们先回家,走吧。”张景年的眼眶略有些湿润。
蔺萩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的一切,一九三三年的上海,早已是日本人遍地,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多年以前的江州。
张景年是蔺祖光的至交。多年前便举家迁往上海。当年蔺祖光将自己的生意大多盘给了张景年,就连蔺家老宅也是托付给了他,那时的张景年正是遇到大难题的时候,若是没有蔺祖光恐怕一家人早就投了秦淮河了。所以张景年是一直感激着蔺家的,这次蔺萩他们回国,张景年只想着要好好地待蔺萩,以报答蔺祖光对自己的大恩大德。
车子一直驶入了上海英租界的一幢别墅,这时的上海,租界倒是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将所有人都安顿好之后,张景年才得以与蔺萩好好话话家常。
“乌龙茶,记得你是最爱喝的,来。”张景年将茶盏递给蔺萩。
“谢谢,张伯伯。”蔺萩礼貌的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这些年,在英国生活的可好?”张景年问道。
“恩,只是父母都先后离去了。”蔺萩略有感伤的说道。
“是啊,物是人非事事休。不过,你父亲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张景年是没齿难忘。”张景年说罢,便将一个锦盒递给了蔺萩,“当年你父亲将你家的地契交予我,我便未急于出手,两年后才寻了买家。”
蔺萩将锦盒打开,不禁一惊,她知道自家的宅子无论是在地段上还是格局面积在南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可却没想到会卖得如此的好价钱。
“这南京蔺家是世代的翰林,看中的人不少,开的价钱都不错,最后是个姓江的杭州老板,开出了三倍的价钱。”张景年说道。
“没有人起疑这家人的去向?”蔺萩问道。
“当时生意场上的人都以为你父亲去江州投奔你去了。”张景年抿了口茶,又补充道:“你们离开后,也并未有北方的军人来查,南京城也安静得很。”张景年对这一点一直是有疑问的,北方三省的司令可不是个等闲之辈,他一直都为蔺家人捏着把汗,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
“这些年,真是麻烦张伯伯了。”蔺萩感激的说道。
“你父亲对我张家是有再造之恩的,倒是我不知如何报答你们蔺家。”张景年激动的说道。
“蔺萩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张伯伯,我可不可以见见这位江老板?”蔺萩问道。
“怎么?”张景年问道。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我父亲希望死后可以与我母亲还有大哥长眠于蔺府的梅园之中。所以我想见见这位江老板,我知道,这要求多少有些过分,可这是父亲的遗愿。他若是不肯,我也可以倾其所有再将蔺府买回来。总之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蔺萩略带激动的说道。
“这倒不难,说来也怪,这江老板自打买下蔺府,却从未入住过,只叫我找个人看门护院,适时去打理一下,你放心,你父亲的遗愿定能完成。”张景年笑着说道。
“太好了,这下我就放心了。”蔺萩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哈哈,你休息两天,我们就起程去南京。”张景年又接着说道:“对了,你带在身边的小姑娘是?”
“是云翘与华正的女儿。”蔺萩说道。
“哦,云翘都做娘了,不服老可不行了,不过我瞧着,那小姑娘与你倒是有几分相像。”张景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蔺萩听后微微一笑,端起了茶盏,这乌龙茶倒真是香味清醇……
初春的上海温度适宜,晚风习习吹来,叫人倍感清爽。
“早睡吧,这几日一直没好好休息。”云翘将一杯热牛奶递到蔺萩面前。
“他们呢?”蔺萩接过牛奶问道。
“阿正在整理东西,西蒙医生正陪着思语‘胡闹’呢。这思语可真是越来越像男孩子了。”云翘笑着说道。
“有你和阿正这么宠着她,不调皮才怪呢。”蔺萩说道。
“自家的孩子当然是喜欢的。”云翘不服气的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和阿正。一直将思语视如己出,还有在我最难的时候,你一直都在我身边,谢谢。”蔺萩握着云翘的手说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再回到中国,多年的前点点滴滴,正慢慢的一点点的再次浮现在蔺萩的脑海中。
“又要老生常谈了,是不是?”云翘紧紧握着蔺萩的手说道:“你一直视我如亲姐妹,当年若是没有老爷和夫人将阿正从矿场赎出来,现在还不知是怎样呢?我和他也不会有机会成为夫妻。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更感谢你和老爷、夫人呢?我的大姐。”
“好,我们都要为了彼此好好地活下去,等我带思语从南京回来,我们就回英国去,再也不回来了。”蔺萩缓缓地说道。
云翘本是想问蔺萩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说道:“你打算一直都瞒着思语?”蔺萩用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说道:“也许等到她成为新娘的那一天,也许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只要她快乐就好。”
一阵微风拂过,蔺萩只觉得有些倦了,每当午夜梦回,那人其实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