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里有聂风的陪伴,慕清心心里的伤不但痊愈了,身体也越来越好,只见她通红的杏仁小脸,身穿一件黄色镂花折枝花卉净面棉服,逶迤拖地杏仁白黄色芙蓉花绫裙,身披黛绿色掐牙镶边缠枝花碧霞罗梭布。乌黑的黑发,头绾风流别致垂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洒金猫眼笄,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戒指,腰系半月水波丝绦,上面挂着一个绣双喜纹杭缎香袋,脚上穿的是睡鞋,整个人月貌花容仪态万方。
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美貌,她身上那一股安之若素的气质越发突出,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冲动了,也淡然了许多,也许这就是成长的力量吧。
她现在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美丽的河山中,携手相伴,再也不要,再也再也不要,理会那些烦恼的世间事。
从前年少无知,只爱万贯家财,身边前呼后拥,却不知道,平淡最真。只有身边的人平平安安,自己无官一身轻,不需要很有钱,也不需要多大的房子,都可以好好的过日子。
真水无香,平淡是真。最美的容颜是出水芙蓉,最美的心灵是纯净无暇。那都是一种淡,一种真,一种舍去了繁华的净。走过无数岁月,品过无数美丽,经历不尽沧桑,还是淡然最美,平淡最真。
淡淡的烟,淡淡的雾,淡淡的风,淡淡的水,淡淡的兰,淡淡的心。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淡淡的纯净,濯洗心灵。淡然如草原上的风,峰峦上的云,石缝里的泉,大海里的月。让淡泊的心随风飘远,随云聚云散,随清泉流淌,随岁月明净。君子之交淡如水,喜欢那种如品清泉,如临清风,如云烟般淡淡的感觉。花淡而清新,茶淡而清远,人淡而弥久,生活淡而弥真。
江南多雨。微风轻拂,雨丝飞扬,点点滴滴,肆意敲打着轩窗。细雨不须归,任凭雨丝伴随着阵阵潮湿扑面而来。弯月如钩,钩出的全是水乡的画面。
思绪如江水绵长。不经意间,流水淙淙,仿佛江南丝竹从辽远飘来,杂着江风渔火,点染于绿波之间,恰似小楼吹彻玉箫,这音韵之美,恐怕只能出于自然的造化了。痴望周遭,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轻寒。江南的月色青晖,带了寒意。静望荷塘,尚有残荷片片。偶尔,一只白色水鸟低低地掠过。夜的宁静弥漫在幽巷绿树间。坐在窗边里,慕清心细抿一口茶,自己的清心楼哪般都好,但总觉得欠缺些什么,原来是眼前难得的美景,还有难得的心境。以前总是在想怎样做好生意,掩饰身份,哪有像现在闲情喝着好茶赏着美景。
“姑娘,在想些什么?可否告诉官人?”聂风一脸儒雅却说着调戏的话。他身穿一件玄色广陵袍子,腰间绑着一根深蓝色仙花纹宽腰带,当真是温文尔雅悠然自若。
慕清心低头嗤笑:“没什么,一时感慨,早想看看这里的美景,一拖再拖,总被各种事情耽搁着,如今有时间来的,也是物是人非。”难得这个王爷愿意舍弃万贯家财,和她这个已经没有什么钱财的女人到处游山玩水,不再问乾机王朝的俗世。
而他这一身布衣,尽管没有什么装饰,却让慕清心觉得比起从前他玉树临风,她更看重聂风现在的愿意陪着自己粗茶淡饭。
聂风看着匆忙避雨的打更,说:“世事本无完美,你偏想万事做到完美,别说十全十美,十全九美也是极难的,有舍才有得。”
慕清心一愣,许后才低低笑出声来:“也是,怪自己要强,看不透其中因由。”
聂风伸出的手停了下,还是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慕清心的身上。
月光冷清,恍如隔世。
这趟旅程一走竟是半年,两人走过山,跨过水,赏过雪,相知相许,相依为命。没有一言一语的安慰,聂风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关怀。这份细水长流的心意,慕清心看得到感受到,也记着。
回来后,慕清心开始把自己经营的生意重新打理起来,只不过这次有聂风和她面对处理。她不再像当初那么要强,开始学会和聂风分担分享,才发现原来聂风有着不下于自己的经商头脑,很多时候他的想法能和自己不谋而合,这让她惊喜,也让自己更加了解他,发现更多不一样的他,不仅在事业上有想法有头脑,而且厨艺也不错。追问下,聂风才笑着说:曾经是将军,出外行军,环境恶劣,学会两道菜总是好事,在野外,打猎不会做来吃也是吃亏,后来退了下来客栈茶楼也对这些有些研究,只是没想到最后,都便宜你这丫头了。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海枯石烂,没有缠绵转侧,只有无声的陪伴。
就这样理所当然,他们成亲了。成亲那天,古胥作为娘家人陪嫁,他看着丫鬟们帮慕清心悉心装扮,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还是刚来到家里的那姑娘,他还是那个关怀备至的家兄。
哥哥,哥哥……”慕清心轻声呼唤。
古胥这时才缓过来,笑着走过来拿过丫鬟呈上来的盖头:“这种事原本是轮不到我做的,要不是你执意要我做,你还真是胡闹,都是出嫁的新娘了,要记得以后可不许这般胡闹了。”
慕清心笑得娇羞,脸都染上绯色:“你又在取笑我了。”其实她这样做只不过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想罢了,虽是残忍,但也好过他放不下。
看着她娇俏的容颜,古胥眼里满是依恋,不禁伸出手轻抚:“不知不觉中,居然到了你出嫁的时候。”
“哥……”慕清心把手覆在古胥手上:“长兄为父,在我心里,你位置无人能及。”
古胥慢慢放下了盖头,内心苦涩,其实,其实明明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这样,低声说道:“也罢,就让我陪你最后这次吧。“一步一春秋。其实他又何尝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但有时候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有些话有些感情始终不能说,不能说。
聂风大堂在和宾客心不在焉打着招呼,突然听到一声:“新娘子来啦。”
明明只是几步路,他付出了多少才换的来今日。
直到古胥把慕清心的手郑重交到他手上,他才真的确信她真的属于自己了。古胥握紧聂风:“照顾好她,我的,妹妹,不要辜负她。”
“一拜天地。”初次相见意志风发。
“二拜高堂。”一同经历风雨,无言陪伴。
“夫妻对拜。”心心相惜,举案齐眉。终于,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聂云和叶兰也来庆贺他们,看着聂风历经坎坷,看着他一次次的不甘心,一次次的不认命,一次次的坚持,如今抱得美人归,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叶兰也红了眼睛,聂云轻拥她入怀:“一切都过去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傻,如此高兴喜庆的时刻,你该替你姐开心。”叶兰把头埋在他胸前,哽咽:“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她受过那么多的苦,走过那么多弯路,看着他们成亲就像梦境一般。”聂云低头喃喃道:“是啊,如今一切美好的就像梦境……”
入夜,宾客还是放过他让他陪新娘子,聂风打开房门,喝的半醉坐在床边,看着盖着盖头的慕清心,这可人儿终于是自己的了,取过她的手在她手心写道:茫海,天序,我但为汝,不怨悔。慕清心不禁笑出声,笑着笑着,眼圈却泛红了……
慕清心掀起头盖喊了声;“夫君。”聂风狠狠抱紧她,头埋在她项边:“好,好,好……。”衣衫渐湿。
古胥最后终身未娶,城里的各家上门提亲不少,他始终笑着拒绝。没人知道他书房始终留着慕清心出嫁那天写的诗句:心有一坟,葬而未亡人。他还陷在隔世经年的梦,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