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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相亲
书名：浮世残花 作者：何要浮世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6 字数：2850
日落昏黄的颜色将挂满缟素的永福宫渲染上了温和的暖色，清风拂过被泪水浸湿的眼眶，微微感到有些刺痛。仰面迎着夕阳洒下的余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蔺蕤。”
常年都裹着一身狐裘的夙沙昭煦，近日来身体似乎变好了些，向来就显得苍白清瘦的面庞也有了些血色。
无声无息也不知是何时移到了人的身后，若是她不出声，想来夙沙蔺蕤如何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二皇姐，怎么不在灵堂守着。现在起风了，小心着凉了。”
阴冷的眸子含着笑不落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遍，“殿中太过沉闷，呆久了让人觉着甚是难耐，便想着出来走走。
倒是你跟老七方才不是也在灵堂吗，如何待我们回来老七就不在了，你也在此唉声叹气可是与她吵嘴了？”
夙沙蔺蕤苦涩的笑了笑，略有些不自然地回应道：“二皇姐本就知道我与栾儿从小关系便很好，再说，我与她纵是有天大的矛盾也不会在大父灵前争吵。不过是父后遣人来叫老七过去，老七也刚走不久。”
“那如何会在此叹气？”
“不过是想起了些往事罢了，最近发生的事也太多，似乎已经超出我的承受能力之外了。”
丝毫没有放过她唇角一闪而过的自嘲，夜色已渐渐暗下，初夏的夜里吹起的凉风微微有些刺骨。
夙沙昭煦骨节分明的手拢了拢颈间的狐领，“你府上近日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这种事前些日子就发生过，如果不是后院争宠的手段你便要注意了。在孩子刚刚成形没多时才动手，这种手段着实是太过于残忍。”
本就紧锁的眉头在听到此话时皱得更紧，原本温润如玉的面容更是染上冷气，温文的眼中也起了丝怀疑。
“若真是因此事影响到了你与雪槿之间的感情……那也就着实不好了。其实这本是你内院之事，我本不该过问。可此事想来如何都不会简单，事关皇家皇嗣，蔺蕤如何都得小心些呀。”
“谢皇姐关心，此事蔺蕤定会查明。”
今日凤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端坐高座见她，而是全身乏力，面露疲色的躺在了床榻之间。
瘦弱的手腕上套着的那只紫玉血纹雕凤刻纹玉镯已经松垮得即将掉下，支撑着身子勉力坐起来都有些吃力，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侍。
平日里神采奕奕的双眼在此刻疲态尽显，强打起精神想以最好的状态来迎她，却不想连提起气力说话都略显有些困难。
望着她许久，仿佛想将她的面容轮廓深深印刻在眼中一般，就这样目不转睛直直地盯着她。到最后，眼眶泛红眼中还盈出了莹莹泪光，“坐到我身边来。”
手被握住的那一霎那，夙沙栾翛心中某一处似乎在慢慢塌陷。
霜龄因手心的温度通过她冰冷的双手，一点一点地通过血液传到了心底。
多久了，多久了，她也不记得究竟是有多久了，几乎从未感受到过这种温度的她，已经不能忆起他上次这样握着她的手时，是在什么时候了。
记忆里的父后是高贵优雅，美丽雍容，气质华贵，时时都站在高处或是端坐在高座之上，只能让人仰望的。
一双流转着光彩令人难以直视的眼，永远都在一个俯视众人的角度。
记忆中的父后很少会笑，就是笑也似乎像是对着妆镜练习过很多次一般，对谁，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都笑得那般迷人，令人炫目耀眼到不敢直视。
但就是这样的笑，却不达眼底。
少时住的寝殿与父后的宁惠宫相隔甚远，每月月初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每到月初时父后会带着嫩滑甜腻，带着奶香的杏仁豆腐来看她。
就这样坐在殿上看着她吃完，期间，父后很少说话或是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虽是这样，但她总是会盼望着月初早些来。
后来出宫建府之后，或是在十三四岁之后，她便变得不再爱吃杏仁豆腐，就连看都不想看到。
“近二十余年来，我不曾一次想过，我当初把你生下来是否是一个错误，或许当初就应该让你母皇如意。这样，我就不用将你一人独自扔在宫中，你也不用从小就承受那般痛苦，也不用被迫接受我的仇恨。
或许，你就能投胎投到一户好人家，像你的亲姐一般，也不用再在这嗜血的地方，处处小心地过这一世。我想，你定是恨极了我罢。”
夙沙栾翛并不接他的话，只是径自地抚了抚他起了些褶皱的眼角。尔后，言语温温，如同在他耳边耳语一般，吐出的话语令他心头一震，“父后在栾儿心中永远都那样美丽，即使父后从未牵过栾儿的手，从未为栾儿穿过衣裳，从未带着栾儿游过花园，永远都以本宫自称，在栾儿面前从未放低姿态。
可栾儿知道，父后是爱栾儿的，比任何人都爱。因为每次栾儿蛊毒发作，痛得无法忍受时，守在门外不敢哭出声来的永远都是父后啊。
栾儿怎么会不知道呢？”
泪珠如同滴水一般不断地滑过他的面颊，温热的液体滴到她的手背上，溅出破碎残花的模样，经风风干后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
记忆里与父后唯一一次亲密接触，是在她跑出寝宫四处乱窜，偷溜到了水榭亭台时。
从未见过她的夙沙蔺蕤，将她当作了随某位大臣一同进宫的儿子。少时她身子本就瘦弱，面容精致，像极了未长成的闺阁男子。
她走上前来便叫她公子，随在她身后的夙沙昌沂夙沙韶华等人以为她瞧上了她，便在一旁不断地起哄。
想来她那时也是年幼，受不得激将法，便什么也不管的大起胆子摸了她的脸，还恬不知耻地亲了她一口。事后，此事夙沙蔺蕤从未她在提起过，哪怕是半个字。
结果便是她恼羞成怒，在所有人的欢笑声，哄笑声中将众人捧在手心里，真正被人含在嘴里长大的三殿下，推入了长满荷叶的水榭之中。
一阵愣神后，一些人钳制住她不让她逃走，一些人慌乱地忙跳下池中将夙沙蔺蕤给捞了起来。
记得，那时正值深秋将要入冬，池中之水不说凉得刺骨，沉水之后如何都会让人有好一阵受的。遑论还是娇生惯养的皇女殿下。
最后凤后在一群宫侍被拥着走来，她兴奋地看着他气度雍容，一步不错，不失礼节的走近，那声父后还未叫出口，便被他一掌掴得右耳一度失聪。
或许这一辈子，或是直到下一辈子她都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忘记那日所见，那日所发生的一切。
被唤来将她带走的宫侍带走时，她愣愣地摸着脸颊，看着凤后温柔的将夙沙蔺蕤面上的水渍拭干，接过宫侍递来的狐裘给她披上，亲自牵着她离开。
望着他直挺的背影，头饰上的鸾凤珠钗闪着的光彩一时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我难道不是父后的孩子吗？”那句话她说得很轻，轻得甚至连自己都听不到，却令抱着她的宫侍流了泪。
那时她不过才六岁，夙沙蔺蕤比她长了约有三岁。
“我做了很多栾儿无法原谅的事吧，可，父后若是不这样做怎么能保住栾儿呢？父后也不想求得栾儿的原谅了，在宫中算计了半辈子与莫迟颜，与你母皇与所有人斗了一辈子，到头来得来的确不是想要的。
当年，阜淳与安炀郡王庶女之事我曾一度想要成全，可是，为了你，为了阜淳，为了阳升我不能这样做。即使阜淳会恨上我一辈子，因为，你母皇才是把握全局在背后操纵之人。
知不知道，若是被她知道阜淳下了汴州之事，阜淳此生便要背着何般骂名，你母皇为了给碧家，给天下一个交代也不会让阜淳再活在这个世上。
栾儿，若是想救阜淳，便要让所有人不要注意到此事，在人还未察觉之时就连根拔除。
栾儿，有些事已经不能再等了。
我自是知道公冶棐不是个甘于蛰伏之人，既然她娶了阳升便有心助你，东凰近日朝中动乱想来你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想阳升安好，唯有你这嫡姐才能做他的后盾。”
“父后想要儿臣怎么做？”
“我儿聪慧怎会不知道怎么做，不过宫中的障碍就由父后为你扫清罢。”
回首，霜龄因眼角微扬如画笔微勾的眼笑意盈盈。许是累了，便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