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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生产
书名：浮世残花 作者：何要浮世 更新时间：2016-12-12 23:36 字数：4212
“望此次在虔央神殿中静心祈福，对殿下日后有所帮助。”
“借国师吉言。”冷凝的神色微微一动，颔了颔首。
看着女帝派来护七殿下上山祈福的禁卫军护着那辆四驱车驾离去，禇鎏觴禁不住摇了摇头，“执念未解，还得承一番苦楚啊，皇家之人哪会有情思如此深厚的。”
因为提前了些时辰下山，车驾到府时也没人出来相迎，入府时在府上走动的人比之往日少上了不少。
“捻臻。”
神色匆匆的男子走过画壁长廊时忽闻有人唤他，急急回头，但见一人挺立在游廊外，一袭霜色腾绣四爪云龙袍服，俊美清冷似月的容颜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暗色，无色的唇瓣像是许久不曾饮水般有些龟裂，看上去精神微微不济，平日虽说少笑面容上带着冷峻，就是眼神中的冰冷也是能将人冻住的温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与平日有些不同。
迈着小步上前，屈膝行了一礼，“殿下，怎下山如此之早？”
“何事令你方才如此神色匆匆？”
捻臻容色一变，带着些闪躲，迟迟不语。
浅淡眉目皱到一起，知他是有事瞒着她，不免有些怒意，“府上侍人到了何处？如何本宫进府如此之久一个人也看不见？”
“这，殿下，奴不敢多言。”
“哼，你是本宫身边之人，有何不敢言？”
“殿下，您还是快去看看袅君罢，袅君在主院门前跪了近两个时辰了。”
拂开袍袖，淡淡瞥了他一眼，“望他是无事，本宫见你时不说到了现在才说，捻臻，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知她是生气了，下意识地双膝直直地跪到地上，跪地时还能听到膝处碰击地面的声响，浑身颤抖着伏于地上将头埋到手肘深处不敢言语。
府中管事是出宫入府时凤后所派，当年在霜家产业下做管事做了近二十年，能力不用说，做事细致为人稳重识人知礼，府中事务这些年来在她手里从不曾让夙沙栾翛操过心。而今这已近四十的女子，一改往常稳重模样埋首匆匆往她这儿来，几乎就要将她撞倒。
“是谁这么不要命了，耽搁了时间你赔得起吗？”捂着右肩顾不得疼痛，抬首看见眼前之人面上一改方才就要发作的怒意一脸难掩的激动，“殿下，我的殿下啊，您可算回来了。”
“府上人呢？”
“殿下先去看看袅君罢，这事奴过会儿再与您细说。”
“去宫里请太医，前些日里请的产公让他们呆着华韵院，没有本宫吩咐不得离开华韵院半步。”
“是，奴马上去办。”
主院位于整个皇女府中心，占据了整个皇女府几乎一半的面积，藏在府中众院落各房之中，极是隐秘但目标也极大。到时变见那肚子大到连行路都得着人扶着的男子直直跪在主院前，此时日头还算不上多大，细腻白嫩微微有些圆润的脸上却布着细密的汗珠，身边跪着三个贴身侍人将他紧紧护在中间，极力为他遮挡些阳光。
一旁乔公公并几位公公更是着急，半跪在一边为他拭汗洁面摇扇趋热。
“我的主子耶，您赶紧起身罢，若是真有个什么，殿下回来您让老身如何与殿下交待啊。”乔公公苦着脸劝着那人，只见那人已经到无色的唇一抿，咽了咽口水固执地摇着头。
“乔公公快起来吧。”
“我的主子，您这身子已经快要临盆了，主君不会将箐容如何的。主子，赶紧起来罢，主子，就算奴求您了，主子啊。”
只感觉一阵凉气直袭面门，本还热到不行的众人顿感全身一轻，面上还有那细细密密精致非常带着凉意的东西拂过，很是舒服。再眨眼时，身边那大着肚子的男子已到一女子手中。
“尔等是如何照顾他的？”凉气一过便是冻到彻骨的冷意自脚下一直过到头顶，令人精神一震，却又只能跪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怀中人洁净的裙袍染上浅淡淡的血色，不断有液体从他体内流出落到地上染在裙袍上。似乎已经疼到无法制止，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夙沙栾翛的手臂，双手突突地指甲嵌入其中，一张脸已近扭曲，“殿下，我好疼我好疼啊。”
“还愣着等死吗？”
冒着冷汗起身将她手中人接过，乔公公带着不算灵活的身子跑出了主院，顿时主院前一片混乱。
碧落卿早在先前就已经坐不住，那男子怀着她的孩子跪在主院前不过是为一个侍人求情，本想放了那侍人，可是乳公如何也不愿放，道他定不会跪多长时间。待到过了半个时辰他还跪在那儿，他就开始慌了神，若是他出些什么事待她回来他如何向她交待她也定会怪罪于他。可是乳公不但不答应放人还将他锁在了内室之中，算着时辰她也快回来了，可当听到她声音时，就觉得，一切都完了。
原来这种无力感会置人于这种地步，原来真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只有用哭来解决，原来他什么也做不了。
“乳公，乳公，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早已六神无主的人面目精致穿着华贵，面上带着泪痕，全身发抖拍着房门，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乳公，乳公，放我出去。乳公，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让我去和殿下解释啊，乳公，求求你了，放我出去。”
已经哭到脱力的身子依旧不肯放弃地撞击着房门，力图凭借着他那柔软的身子撞开这扇门，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陈林氏是将碧落卿自小奶大的乳公，是碧家家生子，在碧家地位极高。为人虽有些刻薄有些手段，但对碧落卿却是极好。早前在碧落卿入七皇女府前就听说七皇女有一个君侍，乃女帝凤后亲赐，与太后也有颇深的渊源甚得太后之意。闻七殿下对他也是宠爱有嘉，这样的男子还是南镜弓邠候世女嫡出子，身份贵不可言，又有孕在身，自家自小捧在掌心里长大不知大家后院内室之事的小公子，如何争得过他。
如此便借着殿下离府之际，袅君有孕在身不上主院给主君请安之故准备为难他一番，不想他那侍人是个嘴快说话不经脑的，如此便借故留下那个侍人责罚了一番这样也能好好打压他。他能上主院为一个侍人跪地请求是他意想不到的，但是跪便跪了，这样日后才会更听话些。
七殿下提前回府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顾不得心中的惧意，压住心中的颤抖一脸狠厉地吩咐主院中所有侍人：“既然事已至此，主君如何也不能让他出来。”
夙沙栾翛冷眼看了主院中紧闭的房门，那声音压迫力十足，就是在屋中都能感受到那捏紧心脉令人难以呼吸的威压，“碧落卿，既然他犯了错本宫就等着你来与本宫解释，他究竟犯了何错。”
华韵院中侍人来去匆匆，前些日里请来为宫中多位君侍接生过的产公也早已进去，宫中太医也早就到了，同行而至的还有凤后身边贴身侍人珥雅公公。
珥雅公公生得清丽，许是在凤后身边呆的时日长了受了凤后的影响，一身气质就是那大家主夫也比之不得。微笑着看着眼前眉头紧锁，负手立在一旁的夙沙栾翛，柔声道：“殿下不用太担心，这男子生孩子啊，虽是痛苦不过用不了多久时辰。太医每次给袅君请脉不是都说袅君胎位很正，容易生产嘛，殿下不用如此担心。
想当年凤后第一次生产时陛下也是这样担心呢，殿下现在的模样还真与当年陛下相差无几呢。”
这话说完，珥雅一愣，尔后清丽的笑容一掩而过方才面上的异色。
“七皇夫年岁还小，有时受了人的蛊惑也不一定，殿下定要弄清楚了再责罚呐。”
幽幽不见底的双眼看着眼前这过了四十依旧美丽出众的男子，“珥雅公公何意？”
“殿下府上家务事还轮不到奴来插手，不过奴出宫之前，凤后让奴给殿下带一句话，‘刁奴惑主’。奴相信殿下会明白的。”
房中传来的叫声一阵强过一阵，隐忍中带着急剧的痛楚，一声一声直直到了她心里最深处。原来男子生子会如此痛苦呢，方才若不是紊流他们将人接过去，她也许在下一刻会手软到将人摔在地上。那完全不受控制的惧意一阵阵地袭向全身，从未想象过生孩子时他会怎样。真到了这个时候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呢，害怕到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害怕到不敢再去碰他。
侍人从房中将一盆一盆血水端出又不断地送进去刚才烧开的热水，那鲜艳的红色直叫人眼前一片昏花，生孩子原来会流这么多的血。
紊流几个未出嫁的男子不能进到产房中，只能等在外面干着急。
当那婴孩啼哭声打破沉寂时，所有人只感觉到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紧闭许久的房门被打开，身上也染了些血渍的乔公公一张脸都笑做了菊花模样，还未走近就开始止不住地笑。走近后也不敢离她太近，总说产房是最污秽的地方，他这身上的脏东西可不能脏了殿下。
“我的殿下耶，奴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了，是个小世女呢。父女平安，小世女这身量啊可将她父君好生折磨了一番。”说话时手脚还不忘比划，极力想告诉他的殿下那孩子有多好。
提起许久的心终于是放下，勉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这一切就交给乔公公与管事了，本宫先回去净身更衣。”
“是是是，殿下这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没休息呢，殿下好好回去休息一会儿。”
净身沐浴更衣后，再到主院时已近黄昏，因为今日府上发生了大事到了现在府里也未平静下来。主院正厅灯火明亮，进厅后，碧落卿端坐在主座上衣着妆容没有一丝不得体，如果不是起身行礼道福时脚步有些踉跄，她还真是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也不让他起身，走到主座上坐下敛眉看着还曲着膝低眉颔首之人，环顾四周，厅中不过只有他陪嫁而来的四个侍人和那臃肿富态的乳公。
“本宫离府不过三日，府中便出了这种事，七皇夫将府里事务打理得真是不错。”
双膝一曲直直跪倒在铺有绒毯的地上，声带哭腔道：“臣侍知错，一切都是臣侍的错。”
“知错？你有何错？你是主夫惩罚君侍理所应当，不过你既然惩罚他他又犯了何错，惹得你这主君顾不得他临盆在即这样惩罚他？”
瘦弱的双肩颤抖着，声带颤音哽咽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林氏扑倒在地，一张圆润富态的脸上满是肥肉，一双眼也不知被夹到了何处，“殿殿下，请您不要责怪主君这一切都是奴的错，请您责罚奴罢，这与主君没有一点关系。殿下，殿下。”双膝跪地移动到她脚边，肥腻的双手眼看就要碰到她袍角，却被她一脚踹倒。
陈林氏捂着胸口倒在地上不断地喘着粗气，自口中流出的血液漫到颈间染红了肥厚脖颈。
其余几人具是一惊，顾不得陈林氏还在原地哀叫呻吟，全都跪倒在地伏下全身。碧落卿想移动过去看看陈林氏如何，无奈全身无力根本动不得分毫。
夙沙栾翛一把提起碧落卿柔软瘦小的身子，清冷的面容带着冷意，“本宫府里不需要这不知尊卑不分贵贱的东西，还请七皇夫打理好主院事务，本宫想七皇夫自己院中之事都管不好，这府中之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柔弱无骨的双手缠绕上她冷硬的双臂，几近哀求地道：“殿下殿下，臣侍知错，臣侍知道错了，殿下，原谅臣侍吧。殿下，求求您了，殿下。”
拨开他的双手任他跌倒在地上，徒留一个冷硬高挺的背影给他，“本宫只需要一个听话的皇夫。”
“殿下，殿下，”原本端庄华丽的妆容袍服在这一刻毁于一旦，精致绝美的面容带着泪痕，满面通红，此时已经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洁白细长的手臂撑在地上，妄图起身拦住她，奈何全身无力双手根本就使不上力。
“殿下，臣侍错了，求求您，不要不理臣侍啊，殿下。”
空荡的正厅中烛火光影摇曳，映着正厅中所有人的身影，只能听到那抽泣的哭腔与那痛苦的呻吟。
“殿下，殿下，臣侍会好好听话，臣侍会听殿下的话。求殿下，不要不理臣侍，殿下，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