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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章 【讨论尸检】
书名：等不到天亮 作者：梅亦梅 更新时间：2016-12-12 23:09 字数：2574
“我这就去搜查邢波的住处。”方妍边走边对赵冬说。
“好。我就不跟着去了。”
两人走到刑侦一队办公室门口，方妍问：“刚才那车上午没人用吧？我就开走了。”
赵冬把车钥匙递给她。
方妍接过车钥匙，直走，右拐，出了大楼。
今天天气阴沉，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不肯露脸。
方妍一脚刚踏入驾驶室，就听见赵冬的喊声：“等等！”
“怎么了？”方妍撤回腿，扭头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赵冬跑到跟前，“法医中心来电话：郭婉婷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太好了！我这就去拿。”方妍朗声说。如果尸检报告有什么新发现，搜查时会更有针对性。
刑侦队距法医中心只有1.5公里，很快就到了。门口警卫看是公安系统的车，记下车牌号，开了电动伸缩门。
方妍对这里很熟悉：进门那块写着“求是”二字的巨石，她已经看了二十多年，这两个字也是她工作的准则。方向盘往左一打，就是法医中心的停车场。熄了火，方妍跳下车。
法医中心比分局刑侦队规模小很多。主楼是栋灰蓝色的五层小楼。从巨石后面的花坛绕过去，楼门便呈现在眼前。
“来啦？”法医办公室里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看见方妍，乐呵呵地打招呼。
“福叔！”方妍亲热地叫了一声。
被唤做“福叔”的法医其实并不姓福，他姓马，名林。是方妍母亲郑洁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上高中以前，方妍一直管他叫“马叔”。
某一天，方妍突然发现了“马林”似乎跟“福尔马林”有些关系。于是给他取了“福叔”这个绰号。马林体胖，圆脸，和和气气的一个人。“福”字很是贴切。
福叔从桌上的文件架里抽出一份尸检报告，说：“坐下慢慢看，我给你倒杯水去。”
“不用麻烦了。”方妍坐在福叔对面的办公桌前，低头翻看尸检报告。
前面的案情摘要、病理学检查都没必要细看，方妍关心的是病理学诊断和结论。死亡时间是6月11日22:30到23:30之间，这在方妍推测的死亡时间范围内。死亡原因是氰化钾中毒，没有性、侵迹象。
“左太阳穴附近有轻微磕碰伤？”方妍轻声念道，她对这个有点在意。
福叔把盛有纯净水的纸杯放在方妍面前的桌子上，回答道：“她血液中酒精含量是203毫克每毫升，有可能是醉酒后，从座位上摔下来，不小心磕的。不是致命伤。致命的是氰化钾。”
“哦！”方妍说，“那真的是自杀吗？”
“尸体口腔舌下有残留的氰化钾。”福叔若有所思，踱到自己的座位上，与方妍面对面坐下。他话峰一转，“如果你要自杀，会怎么做？”
方妍放下尸检报告，略一凝神，缓缓地说：“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我把氰化钾倒入酒杯，晃动着，等氰化钾融化，喝下这杯毒酒。不管这毒药有什么怪味道，酒会掩盖它，会让我更容易下咽。
第二种：像吃药一样，先把氰化钾倒入口中，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氰化钾冲进喉咙。”
福叔赞赏地点点头，追问道：“那为什么舌下会有氰化钾呢？”
方妍会心一笑，“因为事实上不是这两种情况。”
“你说说看，还有什么情况？”福叔并不着急下结论。
方妍胸有成竹地说：“第三种情况是：郭婉婷处于醉酒状态，意识不清，有人把氰化钾倒入她口中，又灌了她酒。一部分氰化钾进了肠胃，另一部分则残留了下来。”
“作为法医，我在尸检报告上写上死因是氰化钾中毒就够了。但要破案，还是要靠你们刑警更细致地分析。我同意你对死者生前状态的判断。”福叔认真地说。
方妍拿起桌上的纸杯喝了一口，纯净水清冽甘甜。一早赶到苗楚楚家，又回队里申请传唤和搜查，再跟邢波费口舌，现在还真渴了。
“其实，刚接触死者的时候，我就倾向他杀，虽然现场看起来很符合自杀的要素。我知道破案不能靠直觉，要有实实在在的证据、逻辑严密的推理。可是，心有疑惑，就该去求证，不管是证实还是证伪。”
“破案确实需要通过搜集证据来构建推理、还原事实。一般教科书上也会排斥先入为主的直觉。”
福叔上身微微前倾，继续说：“但是直觉往往能在瞬间指明正确的方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你高中时代参与破获第一个案子起，我就发觉，你异于普通人的地方正是直觉敏锐。而你并不会过度依赖直觉。这是不可多得的天赋。就像你刚才说的，有疑问，就要去求证。直觉的对错，要用事实来判断。最终，你会看到事实真相。我相信你！”
方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还是第一次听专业人士这么肯定自己。
作为郑洁老师的学生，福叔刚进入法医中心不久，就认识了方妍，那时她还是个小不点儿。福叔家在外地，郑老师怕他一个人孤单，节假日经常请他到家里玩。现在，郑老师已经退休五年，但福叔还是保持着往年的习惯，每逢节日会带着妻子儿子去郑老师家拜访。
对方妍就像对家人一样熟悉。他清楚地看到：方妍遗传了郑老师身上的严谨、细致、大胆、执着的特质；同时她也有自己的特点——直觉敏锐、富于想像力、对场景图像的记忆力超群。
面对亲切的福叔，方妍可以毫无顾虑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和感觉。方妍解释直觉的来源：
“前天进入现场后，尸体的姿势、茶几上瓶子酒杯的摆放状态都给我一个奇怪的印象。第二次勘察现场，发现形状特别的水渍和磕坏的酒杯，我就更觉得，当时应该有第二个人在场。昨晚，我去嫌疑人家里了解情况。他出示了郭婉婷遇害当天下午发给他的邮件，进一步证明郭婉婷不可能自杀！”
“哦？”福叔颇感兴趣，“什么邮件？”
“郭婉婷希望能挽回和他的感情。一个人下午发出这样的信，不可能晚上就自杀。她肯定要等待对方的回音。最快也要等个一两天才会产生绝望的情绪。
据郭婉婷的同事苗楚楚说，最近一个多月，郭婉婷都处于失恋的心碎状态，前几天，得知前男友已经开始新的恋情，倍感绝望，因此自杀。苗楚楚可能不知道，郭婉婷并没有绝望，她还在争取。
那么谁有杀害她的动机呢？”方妍自问自答，“急于摆脱郭婉婷的前男友邢波。不过，还是有点儿不对劲。”
福叔没说话，用眼神鼓励方妍继续说下去。
“邢波6月11日下午收到郭婉婷的信，因为不堪骚扰——也许分手后，郭婉婷一直在用各种方式求复合——加上有了新女友，邢波决定彻底了结。他其实不必告诉我这封信的存在。
如果没有这封信，郭婉婷绝望自杀就更可信。告诉我的目的，难道是他觉得，警方有可能查出这封信，到时候会对他更不利吗？”说到这里，方妍停下来，眼睛盯着桌上的纸杯出神。
福叔知道她正在整理思路，耐心等待她再度开口。
方妍回忆着昨晚和邢波的对话，继续说：“他断然否定了有新女友。算是否定了杀害郭婉婷的动机吗？”方妍摇摇头，“这恐怕还要在询问邢波的过程中寻找答案。”
方妍将纸杯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对福叔说：“谢谢福叔！我得继续工作了！”
福叔笑着站起来，送方妍到门口，“等案子破了，我请客庆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