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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推算时间】
书名：等不到天亮 作者：梅亦梅 更新时间：2016-12-12 23:09 字数：3267
“我女儿不可能自杀啊！不可能啊！她不会抛下我和她爸的！不会的！”
离办公室还有几米远，方妍就听见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她不怕见各种惨状的尸体，就怕见遇难者的家属。怎样安慰也挽不回逝去的生命，每每自己也忍不住流泪。这次，她算好时间，在家属看完尸体回到旁边的办公室后，再到法医中心。赵冬在接待家属这方面比她强，既能表现出深切的同情，又不会共情过度。
方妍在办公室外的过道站了很久，等室内安静下来，才推门进去。
一个矮胖女人虚弱地靠着办公桌，右手拿着纸巾，满脸泪痕。她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个瘦高的男人，垂着头。郭婉婷的身材显然随她爸。
赵冬见方妍进来，介绍道：“二老，这位是负责本案的方妍，方警官。”
男人叹口气，抬起头看了看方妍。女人丢下纸巾，扑过来，抓住方妍的手，喊：“方警官，你也认为不是自杀吧？我女儿死的冤啊！可不能草草了事啊！”
方妍扶起女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明事实真相的。”
这句话让女人定了定神。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又开始啜泣。
“为了更快地查明真相，我有一个请求——”方妍注视着郭婉婷的母亲，等她停止哭泣，继续说，“我们需要解剖尸体，来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同时还能确定是否有别的伤害。”
女人的手抖起来，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人已经不在了，全尸都不能留吗？！”郭婉婷的爸爸愤愤地说，“你们不是说自杀的可能性最大吗？”
方妍理解他的心情，想到自己的孩子被开膛破肚，一般人很难接受。“您的顾虑我明白，尸体解剖完，我们会恢复原状的。我们的法医尊重每一位死者。”
赵冬也诚恳地说：“方警官说得没错，这点请二老放心。”
方妍用眼神向赵冬表示感谢，继续向郭婉婷父母解释：“昨天我们第一次勘察现场的时候，确实觉得自杀的可能性最大。但回来后，我们分析了现场的照片和物证，又重返现场勘察，发现了一些疑点和相关证物。现在证物正在技术室做鉴定。如果真是他杀，二老一定希望抓住凶手。郭婉婷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是她的身体会告诉我们真相。”
郭婉婷的父亲双手握拳，低头不语。郭婉婷的母亲用红肿的双眼看着他，轻声说：“做吧！不做，怎么能安心！”
郭婉婷的父亲点点头，突然把脸埋在双手中。他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
方妍递上《解剖尸体通知书》和签字笔。郭婉婷的母亲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留下赵冬继续安抚工作，方妍去法医办公室通知尸检。
回到刑侦队，方妍打开电脑，开始查看监控录像。现在还没有确定郭婉婷的死亡时间，但可以从苗楚楚入手排查。
她查了赵冬写的接警记录：6月12日星期二13:39，接到家新派出所王恺警官电话，辖区内郁金香花园小区发现一女尸。
为了了解苗楚楚到达案发地点更准确的时间，方妍拨打了王恺警官的电话。
“你好！我是刑侦一队的方妍，昨天出现场时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王恺在电话里的声音很随和，“记得！记得！”
方妍也和气地说：“我想向你了解点儿情况。”
“没问题，你说。”王恺很干脆地回答。他对昨天的美女刑警印象深刻，若不是在执行公务，他也会花痴一般移不开视线。
“请问：昨天苗楚楚是几点报的警？”
“13点22分。我到达现场是13点28分，13点35分打开了大门。”
“非常感谢！”方妍很满意，昨天没看错这个人，虽然一脸稚气，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样子，却是个认真严谨的人。
“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王恺殷勤地问。
“暂时没有了。想起什么我再联系你。”
“好！”王恺不太甘心就这么结束对话，“对了，那个开锁的刘师傅平时就在郁金香花园小区东门斜对面的路边摆摊。是在我们所登记的开锁师傅。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现在还不需要，谢谢你！”
放下电话，方妍首先调出苗楚楚进入楼门的那段时间。苗楚楚13:20进入楼门。正值夏日的午后，楼里没什么人进出。她坐了靠楼门口的这部电梯。调电梯录像，苗楚楚一个人在电梯里，盯着楼层显示器，两手揉搓着细细的坤包带。电梯在8层停下，她走出电梯。
王恺带着开锁匠进入电梯的时间正是13:28，王恺进入电梯后看了眼手表。看到自己的同事，方妍嘴角露出笑意。
把监控录像快速回倒，一直到6月11日星期一中午12点，没有发现苗楚楚的身影，也没有郭婉婷出入楼门的影像。再往前看，6月11日凌晨4:51，郭婉婷瘦高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楼门口。她穿了一条深色的连身短裙，右手拎着个深色小皮包。电梯里，她斜靠着电梯壁，浓妆掩不住一脸的倦容，临出电梯门，她把长长的直发往脑后绺了一下。这是郭婉婷留在世上最后的影像。方妍把这段录像反复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郭婉婷的遇害时间是在6月11日4:51到6月12日13：20。方妍对图像和场景的记忆力非常强，她闭上眼睛回想接触尸体时的场面。郭婉婷垂下的那条手臂非常僵硬，从她瞪视的双眼可以看到微微浑浊的角膜。虽然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方妍对法医学是非常熟悉的。根据这两点判断，郭婉婷的死亡时间应该在12到17小时之间。自己是14:15到达现场的，最早死亡时间是6月11日21点。
方妍揉揉眼睛，打算调出那一时段的监控录像。赵冬回来了。他扔给方妍一个牛皮纸袋，说：“塑料瓶跟酒杯的检测出来了。”
“这么快？”方妍有点儿惊讶，按照正常流程，要明天才能出来。
赵冬凑过来说：“你昨天第二次送证物的时候，跟人家吹牛来着吧？”
方妍拉下脸，道：“我什么时候跟你一样了？”
“哼、哼！”赵冬故作生气状，卖关子说，“那我不告诉你为什么这么快了！”
方妍打开牛皮纸袋，底气不足地说：“我只是如实说明，这个案子我负责，希望大家多支持。”
“这不就结了？人家听说郑老师的闺女头一次领衔破案，那能不捧场吗？于是就加班加点儿，废寝忘食，比公安部领导来视察都有干劲儿！”
“得了吧你！不贫你会死啊！”方妍乐呵呵地说。
检测报告显示：酒杯上只有死者郭婉婷一人的指纹和唇纹，塑料瓶里残留的是氰化钾，塑料瓶外有擦拭过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方妍放下报告，喃喃地说：“那应该是有人把郭婉婷灌醉，下毒杀害了她。伪造自杀现场，更证明：这人跟郭婉婷关系密切，很容易被怀疑。”
“嗯，现在看来他杀的可能性增大，但还是缺乏足够证据。”赵冬开始认为郭婉婷是自杀，但他不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查明真相是每个刑警的责任。
方妍点点头，“我想，塑胶手套里会有证据、监控录像里也会有证据。这些证据需要我们抓住嫌疑人，才能得到最终验证。看来我们要摸查一下郭婉婷的社会关系，尤其是紧密联系的人。”
“我跟郭婉婷的父母聊了聊。郭婉婷是四年前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的。开始在展览公司工作，组织各种大型展览和展销会。后来，她跟父母说去酒店做了行政管理。事实上应该是去瑶池忆露夜总会做了小姐。夜总会小姐的社会关系可太复杂了！我们得抓住关键人物，重点调查。”赵冬贫归贫，作为一个刑警的职业素养还是很强的，否则队长齐霄也不会留下他。“她父母对她来北京以后的社会关系知之甚少。今年三月，郭婉婷给家里打电话说她有男朋友了，还发了两人的合影照片给父母看。我们不妨就从这个男朋友入手。当然，那个报案的苗楚楚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既然她是郭婉婷三年的同事，一定知道不少有用的消息。”
“苗楚楚说，上个月两个人分手了。”
“郭婉婷的父母似乎不知道分手的事。”
“郭婉婷的手机里有男友的电话，如果他就是凶手，贸然打过去会不会打草惊蛇呢？”方妍思忖着，“我们可以先从苗楚楚那里了解一些他的信息，然后直接找到本人。”
“这个思路不错！下午我问问郭婉婷的父母，看能不能把那张合影找来。”
“多谢！”方妍瞄一眼电脑上的时间，“走，吃饭去，下午再干活。”
午饭后，方妍给苗楚楚打电话，请她来刑侦队一趟。苗楚楚吞吞吐吐，说下午有事，过不去。
方妍解释道：“我想向你了解一下邢波的情况，然后一起看看小区的监控录像，让你辨认一下。如果你今天不方便，那明天怎么样？”
“邢波的事我都是听婉婷说的，照片见过不少，婉婷喜欢用iPhone拍照。真人只见过一次。恐怕、恐怕也辨认不出什么来。”苗楚楚说。
“哦，那邢波在哪儿工作、住哪儿，你知道吗？”
“这个、邢波住的地方就在婉婷家附近。工作？婉婷说是做计算机软件的白领。详细的我也不清楚。”
“那好吧，谢谢！”目前没有证据表明苗楚楚涉案，所以不便传唤。
也不是一无所获，郭婉婷的手机就在方妍办公桌的抽屉里锁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