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师父跟我说过。
在这个世界上,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江湖,并不是一个人的江湖,想要生存,就少不了欺骗、谎言。
少年时只是懵懵懂懂当做训示听了,但如今看来,那所谓的“欺骗、谎言”有多么的可怕……
今日的阳光真明媚,我立于一座假山之前,看着某个洞的入口出神。
“水月洞天”。我跟小月已在这洞中闭关,一天又一天,但是具体时日,却不清楚。
「哥,在想什么呢?」
甜美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我转过身,笑道,「小月,我们闭关多少时日了?」
「半月有余。」她答。
我再微微一笑,「我听说有老朋友一直在找我。」
「哥?」
君月疑惑地望向我,想必是好奇我怎么会知道。
我怎会不知道?出关也有两三天了,冥月宫里什么情况又岂能瞒得过我?
我叹口气,摇摇头,眼睛望着君月,「小月,是时候了。」
我如是说。
这个季节,出门踏青是再好不过的。
我与君月将冥月宫上上下下都打点好,老的小的武功弱的不愿效命的都给了一笔银两打发,当然最重要的是,给了解药。
换一句话说,也就是还了所有人自由。
我还记得那一天,那些人的喜悦是真的。我也没有想到,还有那么多人,竟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们。
那一天红缨姐姐哭了,她说「公主,这些都是我们君朝的后裔,我们勇敢的死士,,他们是甘愿跟着您的,还请您……请您……务必要带着他们!」
君月没有说话,我知道她一向凶恶惯了,是断然不会说什么感人的话的。她站在十九人的队伍之中,亲自给每一个人解药,看着他们服下。
「现在,你们谁要走,谁要留?你们都是我的死士,但是……我没有剥夺你们生命的权利……」
死一样的沉寂……但是,没有一个人走。
我想,小月她……已经懂了许多。
「灭图牙!复君朝!灭图牙!复君朝!灭图牙!复君朝!……」
十九个人的声音直破云霄。
「哥,你笑什么?」
无数繁杂的思绪被现实拉回,我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对着君月道,「我是在想,此番出行如果只是平常人家的远足踏青该多好?」
君月别过头,「哥,总会有机会的。」
机会……么?我拽紧缰绳,定了定神,内心却开始不安起来。
图牙王朝现因边界的战事而兵力大失,已无暇顾及其他。尽管派出去寻找隐王却一直没有消息,但也被证实不构成阻碍。我的人手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但是,但是,我却突然心慌起来,这是为什么?
「小月?」我惊呼。
「怎么了?哥?」君月担心地看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怪异,只好放缓了语气,道,「让那些死士不用在暗处跟着我们,等到了京城再会合也可。」
君月定定地看着我,却始终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便继续骑马。
我想,或许这样还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因为此去,很可能就无回。
京城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繁华又孤寂。
平心而论,就我自己而言,我实在对这个地方喜爱不起来。若算不得这些国仇家恨,凭他谁谁独享这座城,我又有什么所谓?
现在的我,只想早早了却该了结的事,然后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如果还可以的话。
「哥,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君月适时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原来真的已经到了京城。恍然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我感到非常奇怪,这座城,于我来说,本应该是一些些熟悉的气息都没有的,可是……
「哥,你在看什么?我们……」君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微笑,「原来还是有熟悉的气息的啊……」
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我的脸上,是怎样一种表情。
我只是坐在马上,看着那人骑一匹黑马,迎面而来。我就奇怪,明明周围是吵闹的集市,可是我紧紧地盯着那人那马,竟也觉得,周围一切都没了声响,只剩下马蹄声。
「末卫,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他看着我,我盯着他。我思虑了一会,在这种境况下见到这个人,我应该有怎样的开场白?
末卫仍是看着我,眼神很是复杂,「你不该再回到这儿……」
「为什么?」我问,「你别忘了我的身份,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
我说的轻松无比,他却听得皱起了眉头,许久。
「晴天。」他终于轻唤我的名字,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比,「你也别忘了我的身份。」
我邪气一笑,「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我笑个不停,君月见我这幅模样,本来以为遇到熟人而放下的戒心又提了起来。
「哥,这人是……?」
我摆摆手,「没事,我兄弟!我兄弟!末卫,看看,长得多俊!」
「晴天。」他的口吻变得更加严肃,「你现在若是想走,我还能当做视而不见,但倘若你执意如此,我……」
「你?」我打断他,神情也恢复淡然,「末卫,不必管我,做好你该做的事。」
他不再答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我,许久许久。
「哥,该走了。」君月在耳边小声地提醒我。
我也实在不想在大街上上演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可笑局面,只得准备道别。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从末卫身后的街道上,忽而涌过来好一批侍卫,竟是图牙将士。
「哥!」君月大呼一声,又拔出剑转向末卫,「好你个奸人!拿命来。」
「活捉路晴天与君月公主。」
末卫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奸人,有种你别走!!」
君月一面挥舞着手中的剑,一面又恨恨地死盯着末卫的背影。
「专心迎敌。」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