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公子,不知深夜呼叫老朽有何贵干?”一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者直立在清流桌前,不卑不亢。
“你当真不知?”轻絮杏眼一扫,颇有威严说道。似是无意的将手中账本抬起,翻动几页。
刘总管脸一白,片刻便恢复正常,看着轻絮手中的账本有些讶然的模样道:“轻絮姑娘不说,要老朽如何得知?”
“如此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轻絮放下账本,缓步走到刘总管面前,“梵夜的酒可是从君来酒业所进?”
“正是。”刘总管蹙眉,不明所以。
“女儿红是多少钱一坛?”
“若是老朽没有记错,应当是十两。”
“那么入多少坛君来酒业给多少优惠?”
“姑娘,这些账本之上都有写着,您可以自行观看,老朽还要值班,若是长时间不出去'恐怕会落人话柄。”
“本姑娘耽误了你的时间了?还是你怕你干的好事被发现了?”
“轻絮姑娘!”刘总管火了,一甩衣袖,“老朽念你年纪轻,不懂事,你又为何咄咄逼人?莫非老朽如何得罪于你不成?”
“我如今怀疑你作假账,你有何辩解?”
“姑娘这是何言?”刘总管恼怒,眉头一皱定定看着轻絮。
“你只管回答,还是说你听不懂人话?”
“老朽并无作何假账,还希望姑娘能明察。不过老朽不能容忍一个小辈的如此谴责,今日若是无法给予老朽一个交代,此事定然不能善了!”
清流挑眉,还是个硬脾气?“这可是你的笔迹?”将书往刘总管所在处一抛,后者稳稳接住。
“正是老朽所写,只是夜公子凭什么如此认定老朽作假账?仅仅靠着这笔迹么?”一句话便让轻絮无法应答,刘总管见轻絮此番眼露嘲讽,尖酸地开口:“原本以为梵夜双公子是风采过人的卓绝之辈,却不想竟是此等听信小人谗言,莫不是要叫天下之人嗤笑?”
“呵呵……”清流轻笑,“我不过是小小梵夜的东家,与天下何干?你有如此大义又怎么会在我小小梵夜贪污?莫不是认为天下皆醉你独醒,还是你认为我夜清流是白痴?任你蒙骗!”手中的账本一放,没有丝毫声响,刘总管却感觉她是放在他的心脏一般一沉,恐惧横生蔓延。
“我……老朽不敢。”刘总管不似方才的凌历,底气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下去。胸口不住打鼓,清流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能将他看透,一身的秘密暴露在空气之下的不安。
“你也不是傻瓜,你能如此大胆地在账簿之上作文章,且如此大的纰漏也丝毫不惧,肯定是背后有什么强大的靠山为你撑腰,只是不知是何方神圣能够与我夜清流叫板?”清流淡淡地说道,眼光一直在刘总管的脸上停留,让得他心里发毛,止不住地心虚,从而不敢直视清流。
刘总管沉默,目光闪躲,已经完全没有了面对轻絮时的长辈模样。清流见他如此,也不再开口,似是无意的翻看着账本,把玩着手中的扇子。
刘总管站着,心里不舒服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地开口道:“夜公子,老朽还要值班,若是无事,便……”清流抬眼,将他即将出口的话封死在内,轻轻摇头:“你当真不说实话么?”
“老朽不知该说什么,方才所说句句属实。”刘总管的话语铿锵有力,仿佛当真若有其事。
“既然你有你的难言之隐,本公子便不再勉强。不过你可知你此举会让你的家人难做?毕竟……虽然那三十九万两的差额已经让陆虎帮你顶了,但是这账簿内的五万两差额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小数目。”摸着手中的扇子,缓缓抬起手在他眼前一晃,刘总管胸口憋闷,更加地不安。
“你将我的家人怎么了?”刘总管失声,不可置信地看着清流,想要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惜清流依然是唇角微勾,冷意隐现,并没有他所期待看到的表情。
“无事,只是将他们请来做客罢了。”清流手一摆,从左边的屏风后走出了几个人,正是刘总管亲密的家人,他仿佛听到了他最疼爱的孙子的喊叫,正说着:“爷爷救我,孙儿怕!”
“你……你快放了他们,否则……否则老朽不会放过你的!”刘总管的面目变得狰狞,胡子抖动指责清流的不是。
“哈哈……你不过是普通的农业家庭,如何能够与我梵夜斗?”猖狂地笑,却不及眼底,莫名傲人的气质让他不爽。
“哼!”刘总管不屑瞟她一眼,“你以为梵夜当真如此了得?若是放在永夜大陆之中你什么都不是!”
清流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即使在永夜大陆我们也足矣傲霸一方。”
“嗤!大言不惭!”
“哦?刘总管,你对永夜大陆如此抬爱,莫非你是永夜大陆的人不成?”清流试探说道,轻絮在一旁听着,不敢说话,生怕破坏清流的计划。
说到此处刘总管的脸上有了一股莫名的傲气,不过转瞬即逝。拱手道:“老朽的祖辈曾经是永夜大陆之人,所以对永夜大陆还是比较向往的。”
“向往你便能帮他们对付我们了么?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清流漫不经心地翻看账本,啧啧摇头。
刘总管心下一沉:她是怎么知道的?知道又如何,反正……不!她只是在试探而已。
“老朽不知夜公子在说什么,我生在风语活于腾龙,你还怕老朽为永夜大陆做事?”刘总管故作淡然,眼角一直瞄向方才家人们消失的方向。
“本公子并没有说你为永夜大陆做事,我也只是说的‘他们’,莫非‘他们’跟永夜大陆有所关联?”清流莞尔,对于他的坦白很是满意。
“这……”刘总管不说话了,让轻絮很是失望,死老头的口风真紧!
“唔……你也别为他们做事了,专心为我梵夜不是更好?”清流眼睛微眯,话语放慢,只为让他更加听清。
刘总管意识开始飘忽,头晕目眩,眼前只有清流,只能有清流。轻絮一喜,口风再紧又如何,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谁让你作假账的?”清流声音媚惑,像是拐骗小孩子的人贩子。
“是流侍卫。”刘总管眼神呆滞,神色木然,如同一个傀儡,引颈待宰的猎物。
“流侍卫又是谁呢?”
“是六皇子的贴身侍卫流若。”
“那流侍卫为什么叫你作假账呢?”
“为了要梵夜经济困难时伸出援手,若是梵夜能够支持六皇子,就能以此为突破点登上皇位,并回到邪域。”
“六皇子什么时候变成邪域的人?”清流蹙眉,西门榆林的那副病态,怎么看都不会是争夺皇位人,而且若是邪域中人又怎么会在风任一手创起的腾龙国待那么久,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因为六皇子的母亲是邪域的人。”
“这么说来六皇子也是邪域的人?”
“是的。”
“那邪域怎么能允许自己的人下嫁小小腾龙国的皇帝?”而风任又怎么能任由邪域侵入他的领土?
“……”沉默。
清流失望叹气,刘总管显然只是被利用的一个小卒,此等秘辛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可知邪域为何要六皇子登上皇位?”
“……”又是沉默,不过片刻便打破:“因为他是邪域的人。”
清流一愣,是啊,因为他是邪域的人,如果登上了皇位就证明邪域成功操控了腾龙国,那么风任数百年来的经营就毁于一旦了。
可是以风任那活了不知多久的老狐狸心思又怎么会不知道?难道说是他知道了不制止,反而来了个将计就计请君入瓮?但是邪域的人也不是笨蛋怎么会没发现他的计划?
清流蹙眉,转念一想,好奇归好奇,也没有必要窥探的如此透彻,毕竟此事跟她没有关系,她可不是没事把事情往身上揽的人。
“你可知你的事情败露会连累你的家人?你可爱的孙子,孝顺的儿子儿媳都会慢慢的离你而去,曾经的幸福不复存在之时你该如何?”刘总管目光依然呆滞,脸上却是有了动摇,清流似乎没看到般继续说道:“为什么别人拥有幸福生活,你却要在此受人谴责?同样的身份地位,为什么你就要如此屈卑?这不公平。”
刘总管眼色一黯,自嘲道:“怎么会相同,我不过是邪域的一条狗。甚至于连看门都没有资格的忠犬罢了。”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于此般?”
“不甘又能如何?你以为谁都如你们一般洒脱自由么?夜公子。”刘总管缓缓抬头,眼睛清醒明亮。“若是有一日,你也落到了邪域手中,你便会知道他们的极端,他们的可怕,不是此时的你能够想象的。”
清流的嘴角缓缓滑下一滴鲜血,妖异地泛着蓝芒。
“夜公子,老朽告退。”刘总管眼现伤痛,拱手道:“引魂大法不是谁都能用,特别是我这种看起来苍老的人。告辞!”
清流眼变得幽深,刘总管离去的背影看起来佝偻,却叫人不敢轻视。连看门的狗都不算,那么邪域的水究竟有多深?
轻絮张口欲言,被清流摆手制止,书房陷入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