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琉煜醒转在一个下雪的夜晚。
微弱的烛火,药汤氤氲不散的热气,仿若透过几世时光的烟霭,他睁开眼睛,看见她的脸。
“神医叔叔算得不错,你果然醒来了。”川因拿汤匙搅拌着药,神情恬淡。
琉煜动了动身子:“这次,似乎睡了很久。”
似乎睡了很久……听他这么说,川因微微蹙起了眉:“嗯,睡了挺久了,久到,我以为你不会再醒来。”
“但还是没事了。”琉煜眉眼浮起笑意,说着轻轻执起她的手。
大病初愈,琉煜感觉到身子猛然轻松了很多,这与之前那几次醒来不一样,他知道,这一次,是没事了。
川因只是扶着琉煜起身,让他喝药,然后将药碗放回桌上,莞尔道:“琉煜,外面下雪了,景色美得很。”
“那便出去看看罢。”琉煜穿好衣物,神采奕奕,竟全然不似身负重伤的模样。
这场雪似乎已经下了很久,推开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图景。风不大,雪花轻轻飞扬,在空中流连盘旋很久,才缓缓落到人身上、发间,落在大地、屋檐,积在枯树的枝桠……天与地都成了白色的,二人亦是穿着白衣,立于这纷扬白雪的天地间,倒也和谐悦目,仿若天然构成了一幅画。雪大声愈稀。世界都是那么静,他们,也是那样的静。
身后,洁白的雪地上隐约显露着二人的足印,雪花悄然落下,将印记毫无声息地一点点掩埋,似埋葬一段不需铭记的过往。
琉煜伸出手,去拂拭川因眉梢落上的雪花,两两相望,目光潋滟中,奔波不息的时光,也成了摆设。
(2)
“我又仔细检查了夜歌的尸体,他身上的刀伤,的确很像慑月刀所致。”神医煮一壶热茶,蒸汽氤氲中,他如是说道。
水溱的手不经意间一颤。从第一眼看到向夜歌的尸身时,她便看出了,所以才一直这般难过。
慑月刀,已经隐匿江湖有几个年头了。可是只要不是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便都该知道,这慑月刀,是水津的武器。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她会找来这里……难怪回去取药时,她一直在休息,好像长途跋涉过一样……”水溱说着,情急之下眼泪又快流下来。
看来,应该是当初带着琉煜和川因出门时,便已经被水津察觉,她一路跟着来到了药庐,而偏巧,她见到了向夜歌……
神医为水溱倒了一杯茶,皱着眉头思量道:“这几日,我又有另一种怀疑。”
“哦?怀疑什么?”水溱不禁疑惑。
“向夜歌的仇家可不止你阿姐一个,有杀人动机的也不止她一个。”
“除了江湖,可还有朝廷。多年前夜歌便与朝廷结了梁子,这恐怕是你们都不知道的。”谈及往事,神医的神色更显沉重了。那似乎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水溱看得出,神医并不愿意提到这件事。
“向夜歌何时跟朝廷有了过节?这倒确实没听说过。”水溱静静听着,手指摹挲着茶杯,感受着茶的热度。
窗外,雪还在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