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阴险毒辣?那还不是拜你所赐!向夜歌我告诉你,早在那日你弃我而去之时,我变许誓,要你不得好死!不让你痛苦,我又怎能痛快!”是啊,她就是要让他此生不得安宁,至死都不得安宁。甚至她都不必亲自动手,整个天下,都已与他为敌。
身处江湖之中,是非恩怨,永远都是躲不了的,一步错,步步错。有的时候,就算你已有心挽回,奈何世殊事异,结局已经酿成,无人再给你挽回的机会。
事已及此,向夜歌反而有些释然了。他的眉梢扬起一丝淡淡的笑:“若是如此能化解你心头之怨,我自也受下了。可是,只请你放过川因,毕竟她是无辜的。”语毕,向夜歌转身离开,头也不再回。
望着向夜歌的背影渐渐消失于人潮,水津凄然一笑,却生生笑出两行泪来。见状水溱上前拥住了她,听得她低低的哽咽:“为什么,我还是未觉丝毫快乐?”
这十多年来,她不远万里四处奔走,寻找向夜歌影踪,只为了报复,将他往日所带给的羞辱加倍偿还,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让他受世人唾骂,让他任世俗践踏。可是,她却感受不到之前所以为的快乐和欣喜。
水溱只能紧紧抱住她,一声声唤她:“阿姐,都过去了……阿姐……”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阿姐是如何从最初的纯真少女一步步走到现今这种田地,阿姐需要什么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她。她知道后果会是什么。她并不是因为爱而纵容,而是因为她太了解阿姐的脾性,知道若是不让她去做,她此生都不会甘心。
只有真正做过了才不会后悔,没有资格后悔。否则不论之前做了多少猜测与打算,都只是徒然。
(2)
自此向夜歌的隐居生活被阻断,被迫走上另一条与之截然相反的道路——亡命天涯。
不得不说碧水阁的办事效率的确太高。现今全天下都知道了江湖上出了一个败类名唤向夜歌,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大街小巷,似只在一夜之间都贴出了他的画像。画上的那人白衣依旧,只是俊秀的脸上冒出了一些胡茬——那却也不是人家丑化他。向夜歌远远望着围满了人的那处墙壁上的画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果然很是扎手。
他苦苦地笑。想来,自己已是奔四十的人了。古人言“四十不惑”,他可还曾有所迷惑么?是有的吧。现在他很想知道,那个小丫头过得如何了。是否,他该去寻到她,向她道声对不起?
还是不要吧,让她忘了他,忘了这一切才最好。
毕竟,他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一句抱歉,一生亏欠。现在的他,身无分文,流浪天涯,四海五湖地走,躲避追杀与声讨,哪里还能奢望再见到她。
这一生,辉煌已经有过,恬淡已经有过,落魄也正在经受。起与落,浮与沉;顺利平坦,曲折坎坷,一笔一划都刻在身体上。他活得已算得充实,已足够轰轰烈烈。
还要奢求什么呢?他苦笑着摇头,轻轻叹息。
只是,连累太多人的好年华,为自己倾付。
若有来世,定当偿还。
而此生,恐怕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