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鲛人四条古训,便有这一条。
救海中落难的行人,不要上岸去招惹凡人,与爱自己的人结合,婚姻不被别人干涉。
“妹妹,姐姐先干为敬了!”云烟端起酒杯,对杰罗西微笑。
我亲眼见到,那汉家女子的指甲里,有深深的黑色。
杰罗西勉强笑了一下,也端起杯子,只是她尚未喝完,便听到金属砸地的清脆声,那杯子滚下阶梯,未停。
云烟捂着小腹,头上皆是密密麻麻的汗,脸色苍白。
那汉家女子指甲中的黑色,早已蒸发。
我蓦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我……”杰罗西手中的杯子跌在地上,她吓坏了,连连摇头,摆手,对上丈夫怀疑的目光,她无措至极,“不要!不是我……诶诺哥哥你相信杰罗西,我没有!”
看她的眼神,有鄙夷的,有好奇的,有惋惜的,有感叹的,有同情的……
而我,只有心疼。
没有人相信她。
但我这异族人,却相信她。
人再变,也总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我是大漠最好的医生,我浑浑噩噩地给云烟诊脉,如机器一般没有感情地说出诊断结果。
我海国自然是有自己的医学,被称作海医,但因为与岸上植物截然不同,我们海国人也兼修岸上的医学。
六合大陆外,八荒中位于让泽的一族,学的是西医。那种医学擅长用手术解决问题,与我们海医或是中医不同。
几千年来,唯一一位兼修三种医学的,只有世岚第一公子祈鸢铭。
“我不要孩子,我要云烟!”我见诶诺紧张地说。
“不要……要是没有孩子,我也不活了!”我听见那汉家女子说。
我知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这让我恶寒。
我不想教导她的孩子,一点也不想!
这样肮脏的母亲,生下的孩子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她是汉家女子,在大漠无依无靠,若是只有她一人为诶诺诞下孩子则罢,却不是只有她。她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季克奇家的主人,自然要为他扫清所有障碍。我告诉过她,那是个男孩,而且她可能会难产,所以她就出此下策?
让孩子就算没有母亲,也凭借这家中长子的身份,和父亲的愧疚宠爱长大。她就不想想,那个被她利用的女子会如何吗?
当真是一条好计策。
杰罗西失去了地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失去了夺嫡的可能,自己又受了利,而且还充分屏蔽自己可能受到的损失。
一箭四雕。
这么好的计策,要是我,我还想不出来呢!
试想,一个女人丈夫其他女人的身体了如指掌,怎么可能会是个与世无争的人?诶诺还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异乡人,就已经知道了!
呵、那个汉家女子——诶诺的眼睛是摆设吗?净看些没用的、虚假的东西。
我记得,她生产那日,无论如何都要我去。
她遣走了所有人,虚弱地躺在床上,撑着最后一口气,要见我。
我不想见她,可是在海国,答应一个人临死前的要求,是除了万不得已之外必须做到的。我厌恶鄙夷那汉家女子,最终还是披上衣服,跟着侍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