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海海皇生前得不到的东西,崇帝在她死后为她做了周全。
他轻轻抚摸着螺棺,银白色的螺棺蓦然震动,从中裂开,棺中所盛放之物展现。
神也好,鲛人也罢,死后,是不会有躯壳存留的。
螺棺,只是来存放鲛人泪的。
可是鲛人泪,并不在这里,而在案上。
崇帝墓中银白的螺棺,只有他昔日所摘下的一朵朵海誓花。洁白的花朵如今还保持着千年前的模样,散发着初摘下的芬芳。
他蓦然见到了他自己的脸。
一面镜子。 螺棺中,竟然放了一面镜子?
那东西是夜叉人的玻璃镜,映人十分真切,远胜铜镜,但也是一样普通之物,不知崇帝为何要把这样东西放在自己的螺棺中。
他受的伤不轻,鲜血滴入海誓花中,竟让那洁白的花都黯淡了几分。
血色的花,开得惨烈。
他手上的鲜血无意中触碰在镜子上,竟有些渗人。
如曼珠沙华——彼岸花三子中最惨烈的那一种。
翻过镜子,却见那玻璃镜面写着六个字,吾嗣,见镜如君。
应该使用鲜血写的,千百年后,却也泛着褐色。
原来,在几百年前,崇帝便已经预料到他的螺棺,将由他的子孙开启了。
他将镜子放回,却已滴上他的血液,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崇帝,算是他的祖父了……到底是什么意思,见镜如君?见镜自然如君,遑用他说。
这……何解?
与镜子一起放在海誓花中的,还有一支血色骨笛。
虽是骨笛,却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骨笛,只是用兽骨做成的笛子,却是工工整整的竹笛样式,一个笛孔也没有改过。
世上有七种神兽的骨骼是带着颜色的,夔,鬼车,祸斗,腓腓,猰貐,梼杌,椒图分别为血,橙,茶,碧,青,靛,紫。那七兽合成虹兽。
夔的皮毛制成君鼓,可传遍方圆五百里,能使敌军大振。
这笛子乃夔骨所致,其声必然震如雷鸣。相传,昔日拓海海皇的武器,就是一支血色笛子,那笛子交战时便作兵器,拓海海皇不领军时,就吹此笛为军队助威。
他有些迟钝地坐下,胸口的血液缓缓下流,其色与这把笛子相比,却淡去三分。他胡乱扯开靛色风衣,向内兜里摸索什么。
这样重的伤,他也需要药了。振衣心下沉吟,便思索着上前帮他一把,却想到自己与他隔着拓海海皇的尸体,那水怕是过不去,只得做罢。
熟料,他却摸出一块茶褐色的膏状物和一个细细薄薄的纸包。
振衣未曾见如此上药的,不禁愕然。
靛衣少年解开纸包,却见里面并非什么妙药,还是薄薄的、半透明的膜。他只浅浅撕下一块,摩挲揉捻。剩余的膜放入纸包再次叠好,收回.显然做过许多次,他动作娴熟度并不亚于方才海国先代女权使对决的剑法。
古墓中并不缺水,随意便有。他便将那茶褐色的膏状物上抹些水,拿起血色笛子,便在骨笛上的左端第二孔上轻轻按揉起来,再将那膜压在笛孔上,略微摆弄一会。
振衣哑然。
这种时候,他竟然有心思贴笛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