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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书名：宫深 作者：常舒 更新时间：2016-12-12 22:32 字数：3743
瑞宝儿当天回到惜宝殿，开始不停地翻看医书，查找从古到今所有关于咳血病症的病例和药方，并针对着弃谷翼的情况筛选着，然后去搜集各种药材。
整整三天，瑞宝儿几乎不眠不休，然后就在两眼都开始冒着星光的时候，猛一抬头，看见了君惜墨。
“惜墨！”瑞宝儿心中满是喜悦，却也有着怯懦。
“你要不叫我，我还以为大白天看见熊猫人了呢？”君惜墨说着用手指指瑞宝儿的黑眼圈。
“我…对了，你怎么来了？过几天就是初五了，可是…”瑞宝儿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弱弱的。
“你也知道快初五了？我以为你把这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君惜墨说着，坐在瑞宝儿身边，拉过她靠在自己怀里。
三天未合眼，瑞宝儿已经累到极点，这会靠着君惜墨，很是舒服，就撒娇地说道：“你不生气了？”
“怎么不气，已经气到鼻孔冒烟。但是有用吗？你这样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也只会有现在这样的选择。”
瑞宝儿“咯咯”笑着，“原来你鼻孔还会冒烟啊？是这样吗？”说着瑞宝儿鼻子朝天试图学着让它冒烟的样子。
君惜墨看了也不禁笑了，用手臂把瑞宝儿紧紧箍在自己怀里，良久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瑞宝儿却没有听见这句，而是在君惜墨的怀抱中睡了过去。似乎过了很久，睁眼，自己还被君惜墨以同一个姿势抱着，而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就一个时辰的觉，居然还说梦话？”君惜墨眼中带着一抹狡黠。
瑞宝儿警惕问道：“我说什么了？”
君惜墨凑近，眯着眼盯着瑞宝儿的眼睛，“你喊一个人的名字，喊了好几遍。”
瑞宝儿突然有些担心，别是因为自己着急弃谷翼的病情喊了他的名字，而让君惜墨误会。
“你你你别多想，我我我梦里面说了什么不算数的。”瑞宝儿都有点结结巴巴。
君惜墨笑笑换了话题，“其实今早弃谷翼去王府找我聊了聊。”
瑞宝儿心中一紧，他身体好些了吗？可这话问出口只会让君惜墨心里不快，想了想瑞宝儿问道：“你们聊什么？”
君惜墨却看出瑞宝儿的心思，先是回道：“前几日我也听说他病的挺重，不过今早看来气色好很多了。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他说起你流产在将军府休养时，昏睡中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所以这就是他找我的原因。”君惜墨说完起身，伸伸筋骨，才发现抱着瑞宝儿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胳膊还真是有点酸，但却酸的幸福。
瑞宝儿搔搔头，为什么自己一睡着就习惯叫别人的名字呢？“我那次叫了谁的名字啊？”
“原来还真是一孕傻三年。我的话有说的那么不明显吗？”君惜墨回头道。
“有…很明显吗？”瑞宝儿又是搔搔头。
本要离开的君惜墨看着还是不明所以然的瑞宝儿，说道：“和刚才你睡着喊着的是同一个名字，大爷我的名字！否则，弃谷翼干嘛找我？”说完，君惜墨摇摇头，再见都没说就出了门。独留瑞宝儿一个坐着，得到这个答案，竟傻呵呵地乐了。虽然两人谁都没再提起离宫之事，可显然他再一次包容了自己的决定，知道要把计划远远延期也没有再埋怨的意思。其实他心中也很想念女儿吧？对哦，他们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走神了一会，瑞宝儿继续开始整理药方子。
又过了五日，瑞宝儿将整理好的方子连同药材装箱，命义安备了车，去往将军府。可出了宫才得到消息，皇上一道谕旨，征讨西部的将领提前出征，特指弃谷翼为主帅带兵，今天一早就出发了。
瑞宝儿一听，当即解了马车，搭上马鞍，自己骑上马就跑，她恨不能飞过去阻止弃谷翼。他的身体上战场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吗？
尘土飞扬中，瑞宝儿的马已经出了城门，远远的终于看见了大军的队伍和骑在马上的弃谷翼。瑞宝儿狠狠抽了一鞭，想要再快一点追上。
突然，瑞宝儿骑着的马似乎吃痛，前蹄徒然弯倒，瑞宝儿一个不稳，从马上摔落，但靠着从小练就的骑马技艺，她赶紧踢开马蹬，落地几个翻滚后稳住了身体。抬眼看去，马儿前腿上却是被射中一箭，瑞宝儿回身看，城楼之上，君惜川正缓缓放下手里的弓箭。
“再往前去，朕射中的就不是马了！”君惜川狠狠地喊着话。
两人相隔很远，但彼此眼中的戾气却在空中交叠。末了，君惜川嘴角拉出一个轻蔑的笑，然后转身离去。瑞宝儿盯着城楼之上看了很久，一旁，马儿倒地吃痛地嘶鸣。瑞宝儿自知已是追不上远去的大军，即使追上似乎也会徒劳而返。太阳才刚升起不久，可心中却觉无限悲凉。
瑞宝儿没有回宫，而是在聚合又喝了一天的酒。深夜，义安把瑞宝儿接回宫里。进到惜宝殿内室，却是没有火光，黑兮兮一片，瑞宝儿也累了，不想去喊木桃点灯，便一件一件脱了衣裳，摸索着向床边走去。
黑暗之中，一直炽热的大手一把拽过瑞宝儿，将她抵在墙壁上，带着更重的酒气，狠狠地强吻。瑞宝儿马上醒了酒，反应过来是君惜川后使劲地抗拒推攘着，可自己力气不够怎么都推不开，一时情急，用力抽了上去，一声清亮的巴掌声将二人都怔住了。瑞宝儿居然抽了皇上一巴掌。
一片黑暗中，两人都是静默不语。君惜川干笑了两声，凑近瑞宝儿，用一种阴森的口气说：“这一下，朕记住了。朕会让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为你的所作所为偿还。”说完转身离开。
瑞宝儿听得这句，竟是一阵战栗。很快事实证明，她的战栗不是无缘无故的。
半个月后京城就传来了苏格可汗去世，瑞宝儿的大哥仓促继位的消息。这并非正常死亡，所有的势力暗探带回的消息都证明这是一场北郡皇族指派的暗杀，选了草原上冬季部族聚会，所有人警惕性最低的时候。瑞宝儿心中了然，那夜的那一记似乎将君惜川的心魔彻底抽了出来，他开始不折手段了。
瑞宝儿虽然七岁就离开了草原，可对于家人的感情却是一直未变。得到消息，瑞宝儿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一整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君惜墨到了惜宝殿，抱住瑞宝儿，才松懈了她的情绪让她终于哭出声来。
为了防止苏格部郡再受损伤，君惜墨以安整东部为名出了京城，然后绕道到北边，使用自己手中的北兵符暗暗做了布置。
西部战事告捷，却死伤无数，弃谷翼领兵回京。还未等瑞宝儿从苏格可汗去世的消息中缓过来，就接到来报，说弃谷翼将军在返程途中，人已是快不行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瑞宝儿心中滴血的痛楚迅速蔓延，这就是君惜川派弃谷翼西部应战所想要的吗？
来不及多想，瑞宝儿动用了君惜墨一直放在自己手中的京城兵权令，带兵出了京，一路狂奔而向返程中弃谷翼大军的方向。
狂奔了一日，瑞宝儿远远看见了写着“翼”的军旗，本以为弃谷翼病重，行进会放慢，没想到大军却是在火速返回着。
小山也远远地看见了瑞宝儿，领着几名将士策马奔过来。
到跟前，小山下马行了礼问道：“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瑞宝儿扫了一眼大军前面马上的众人，未见到弃谷翼，着急问道：“将军呢？”
“将军已经不能驭马，故而坐车驾而返。”小山说着面露戚色。
再等不及旁人多说什么，瑞宝儿一打马鞭，策马直奔到大军中间的车驾旁。
瑞宝儿下了马上到车驾，兵士撩开车帘，车驾内炉火的暖气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药味。两个士兵各坐一侧，弃谷翼则闭目靠坐在中间，他身上裹着厚厚的裘皮披风，面容依旧俊朗，脸色却极差。
“小山，让侧将军带着大军折返，留百名士兵合力我带来的人马护着车驾而行，到最近的县城落脚。务必放慢速度。”瑞宝儿吩咐完赶紧进到车驾里面，“你们俩都出去。”
听了命令，两名士兵行礼而出。一名士兵起身时瑞宝儿才发现原来弃谷翼一直靠着他才能坐立，士兵撤了支撑力后，弃谷翼身体竟然在缓缓滑倒，瑞宝儿赶忙坐在他身侧，让他靠进自己怀中，环抱住他，支撑着他的身体。
一月未见，他怎么就病成这般了呢，抱住他才发现，厚厚的裘皮披风下，弃谷翼已经很是消瘦。
车驾开始缓缓行进，刚一走开，有些颠簸，弃谷翼就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咳地撕心裂肺，瑞宝儿一下一下帮他顺着气，心却被揪着一下一下地痛着。好容易缓住了咳嗽，瑞宝儿低头看去，弃谷翼的衣襟前已经是血迹斑斑。
忍着眼泪，瑞宝儿拿出巾帕试图将血迹擦干净，手却被抓住。
“宝儿，别擦了，没事的。”弃谷翼缓缓说出这些话，带着轻微的喘息。
“翼哥哥，你怎么样？坚持一下，到前面的县城就停下找大夫，我们不急着回京城。”看着怀里几乎奄奄一息的弃谷翼，瑞宝儿说着，忍不住一滴眼泪飘落下去。
泪水滴在弃谷翼脖颈间，他强撑起身子，靠住直起身，看见瑞宝儿水汪汪的眼睛，却是笑笑，伸手擦去瑞宝儿脸上的泪，“我急着让大军行进，是…是为了赶回去见…你。既然你在这里，回不回京城又有什么呢？死在哪里不一样？”
“你胡说什么？”听见最后一句的“死”字，瑞宝儿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落着。
弃谷翼也流泪了，但还是替瑞宝儿擦着泪水，“宝儿长大了就该…就该坚强些。听着，这枚南兵符你收好。”说着弃谷翼从怀里掏出南兵符交到瑞宝儿手中，“君惜墨待你有情有义，他手里有北兵符，你拿着这枚南兵符，合你二人之力，便可以…可以与皇上势均力敌，咳咳…”再次剧烈的咳嗽中断了弃谷翼的话，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
瑞宝儿擦着弃谷翼嘴角的血，急着说：“翼哥哥，你别说了，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再不说，我怕来不及。宝儿，皇上答应过我，用西部战事的平定换取你离宫的自由。所以，…”
瑞宝儿不敢置信，“这就是你去征战的理由吗？”
弃谷翼眼皮重重的，似是再无力支撑，身子的重心也一点点倒向瑞宝儿，“是。倘若他反悔，你也不必再顾及太多。况且七王爷领兵，胜算很大。”说完这句，弃谷翼缓了缓接着道：“在湖城的时候，你问过我可曾后悔，我嘴上回…回答你不曾后悔，可心里却痛到如刀扎。宝儿，知道吗？十四岁初见，我就想保护你，一生都护着你…”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弱，最后竟没了声音。瑞宝儿惊恐地喊着：“翼哥哥，翼哥哥，你坚持住！小山，小山，加快速度，到最近的县城落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