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晨阳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埋头在那盆小龙虾里。
正当我拿纸巾拧了一把鼻涕准备结账走人时,孔晨阳站在了我的面前,很疲惫的神色,依旧骄傲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泪眼婆娑地朝他笑笑。
他皱皱眉头,抬手轻轻擦干我的眼泪,丢下一张百元大钞,就牵着我出了门。
孔晨阳是那样用力地牵着我,仿佛要把我的手捏碎般,我吃痛着开始挣扎。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用力,所以无奈松了手,我一个重心不稳,向路中心跌去。
这时,一辆车疾驶着过来,似乎车上的司机也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车重重地一个刹车急转弯,在离我不足二十厘米处,停了下来。
极度惊吓之后的我,劫后余生,呆呆地站在马路上。
孔晨阳几乎是吓疯了,我的行为根本就在他的反应能力之外,所以,当车子刹住之后,他疾步走上前,将我拥在怀里。
看着我青白的脸色,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说不清的心疼,他说,晓秋,你吓死我了!
司机也是一副受惊的样子,好在大家都没事,孔晨阳轻轻挥挥手,示意,让车离开。
反应过来的我推开孔晨阳,继续往前走。
孔晨阳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一把拉住我,对着我说,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在你心里?告诉我,在你心里,我真是一点都无法存在么?你宁愿委屈自己来找欧阳承天,也不愿意名正言顺成我的女朋友!
我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都是痛楚,我突然明白,这么长时间,骄傲如他,优秀如他,霸道如他的男子,确实给了我最大的纵容。
那一刻,我看着他,满脸的不知如何解释。
我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可是
孔晨阳捂住我的嘴巴,眼里的痛楚渐渐被温柔所替代,他说,这就够了。
我看着他,那么骄傲的他,那么优秀的他,心开始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我看着他的眉,他的唇,他满满全是我的眼,我低下头,说,我会努力喜欢你的,好不好?
孔晨阳闭上眼,把我紧紧拥进怀里。
孔晨阳,像你这么好的男子,我应该珍惜的。
可是,聪明如你,是不是已经清楚地知道,喜欢是不需要努力的。
我以为一切都会回归原点,我会像一个普通大学生一样安安静静毕业,再踏踏实实地开始上班。但我没想到那些风雨的生活才是刚刚降临。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阵清脆的门铃声吵醒,开门的时候,郦丽一脸明媚地站在门口。我看着郦丽,此时的她,已经不是高中校园中,那个对着老师对着同学,唯唯诺诺文文静静的小女孩,那种害怕和羞涩,已经从她身上彻底退却。现在的她,明丽,婉转,眉目之间满是灿烂的阳光。
她贼头贼脑地冲进屋里,然后给我一个大拥抱,说,我回来了,大名人!
我对她笑了笑,高中毕业的时候,她选择了一个外省的大学,我们便极少联系,没想到,这么快,都四年过去了,兜兜转转,我们又在这座城市相聚。
我疑惑地看着她,说,什么大名人,瞎说什么呢!
郦丽喝了一口我递给她的水,说,我估计现在大半个城市都在议论你呢,还不有名?
说完她扬扬手里的一份报纸。
我拿过郦丽手中的《A市日报》,看着上面夸张的大标题“豪门孔氏大少爷神秘情人大曝光”,相片上的我被孔晨阳紧紧地拥在怀里,孔晨阳的脸上满是忧伤的神色。还有一张我和孔晨阳相互使劲的照片。这正是那天在小巷口的情景。
我从未想过我还有被登上头条的一天,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出名。怪不得孔晨阳来找我的时候总会探探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原来在他的世界里,充满着各色各样的窥探者。所幸的是,我既不是娱乐圈里的人也不是豪门的继承者,所以我还不需要用多清白的身世来维持在这个圈子里的饭碗;但是最可气的是这些报道,居然用了“孔家大少最得宠的小情人”这等字眼,让我很是气恼。更邪门的是报道里还牵扯到孔氏一家最近的财政危机,说原本外界盛传孔家大少将与某财团千金联姻,但是似乎因为我这位小情妇不乐意,孔家大少也是对我爱护有加,便准备携我这位小情人一同见孔家长辈。为了证明此消息的准确性,他们还拿出我和孔晨阳一起进入孔府的照片,是孔晨阳生日的那次晚宴。
如此地处心积虑,也真是辛苦了这些狗仔队。
郦丽说,晨阳哥看到这些报道的时候快是要把这报纸都给捏碎了,骨节都泛出近似透明的青白呢。他说他现在不方便过来看你,还有很多记者堵在他家门口。他说先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让我来看看你,他怕有些记者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址,骚扰你。
我摇了摇头,看着正忧心忡忡看着我的郦丽笑了笑,说,没什么的!要不是你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单身多金,容颜出众,出身优越,家族在这个城市势力庞大,传说黑白两道通吃。而对于孔晨阳本人,年轻有为的实权者,长了一副上等的容颜。这一切,足以使他具有极强的八卦价值。
而这一切,我都不曾察觉,我知道孔氏有钱有势,可是在这个经济发展飞快的A市,有钱有势的又是如此之多,而到现在我才明白孔家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有势。
思绪正在纷飞之际,孔晨阳的电话就进来了。还没等我开口,孔晨阳就满口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晓秋,我没保护好你!
我摇摇头,一想到他看不到,便连忙说,没什么的!只是报纸上的我有些难看哎,是个不称职的“小情人”。说到这里,我又撇撇嘴,叹气,说,就是情人这个词真难听。
其实,当时我还想说,好歹也给我换成女朋友啊,可是我没有说,女朋友这三个字,在我和孔晨阳之间,变得异常敏感。
孔晨阳并没有因为我同他开玩笑而语气变得有所缓和,隔着电话我似乎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眉心之中的怒气。电话那边的他,似乎在一个很安静很安静的地方,他说,和郦丽好好散散心,遇到什么麻烦事打电话给我。
我恩地一下,便挂掉了电话。
本来打算在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呆一天,结果恰好那天导师通知我回校拿毕业证书,于是我和郦丽一前一后往郦丽那辆帅气的宝马走去,她一边看报纸一边嘟哝,晓秋啊,我觉得吧,你和晨阳哥应该是相互喜欢的,就是这群记者有点可恶!老是没事拿别人的私事说事儿!你看看,把你们写成了什么了!
我没回头看她,报纸上的事情,我知道,孔晨阳会去处理的,我没有那通天的本领,这样突发的事情,我毫无招架之力。
我突然很奇怪自己这样的想法,但是想一想,或许,自从夏浩消失之后,孔晨阳便成了我唯一可依靠的,从曾经的经济,到如今的思想。
这难道就是郦丽所说的,其实,我是喜欢孔晨阳的。
就在这时,一群记者好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出现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我面前。
明显,我和郦丽都愣住了。
一个精瘦的记者走上前来,说,请问,夏晓秋小姐,为什么报道出现后孔先生没有过来找你,这是为了撇清什么吗?
郦丽一见那些记者如此如狼似虎地奔涌过来,她就走到我眼前,尽力推开那些记者,说,你们都尊重一下当事人好不好!
很显然,那些记者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们热衷的只是刺激的劲爆的、哪怕没有多大新闻价值的消息。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记者挤到了我眼前,说,夏晓秋小姐,您和某财团千金抢夺孔家大公子的事属实么?对于近日谣传孔氏出现财政危机您是怎么看?
仅剩的理智告诉我,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成为明天的又一轮头条,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有说,请你让让,我还有急事!
是的,我还有急事,我要去学校。一直以来,我都在那个纯净的校园里安然地过着我的日子,我哪里会想到,在我刚毕业的时刻,这个社会,会送我这么一份纷乱的礼物。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思索之中时,一个下巴尖尖的女记者挤到胖记者身边,声音中带着极度的不屑,问我:请问,夏晓秋小姐,你这么急是要前去会孔先生么?传闻你为了拴住孔先生而怀有身孕,而孔家突然不联姻的原因是否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放你妈的狗屁!
我承认这个记者成功惹怒了我,羞辱和委屈开始笼罩我的全身。正在我要如此爆发的时候,郦丽已经捷足先登,心有灵犀一般骂出了我想说的话!
我呆呆地看着她,心里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郦丽把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推到了一边,她瞪眼看着她,说,你再胡说八道,看我放不放过你!
一副威武的样子。
那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很傲慢地回视着郦丽,说,发问是我们记者的义务和权利!你们若不是做了什么不见光的事情,如果这位夏晓秋小姐,不是像我所说的那样,你们怎么怕我们发问呢?你们纯属做贼心虚!不是吗?
做!做!做你妈个做贼心虚!郦丽好像被这个尖下巴的女记者刻毒的话给彻底惹怒了,狠狠地一拳头甩在她正在嚣张地一张一合的嘴巴上。
血!
鲜红的血!从这个女记者的鼻腔和嘴巴流出来。
周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人啦!打人啦!
这句话,让整个包围着的记者群沸腾起来,他们趁势将我包围起来,将我与一直在保护我的郦丽隔离开来。
我看着郦丽在这圈人潮之中,无从脱身,心情无比焦躁。而耳边却响起了那些新一轮的尖刻的问题,他们进一步向我展示着八卦记者锋利无比的思维方式。
当时的我,已经彻底被他们各式畸形的问题给吓傻了。
这些问题都令我喘不过气来,却不知如何还击,眼前,一片无底的黑暗。我怕一不小心,又是一个坑。我喃喃着,你们闪开,你们闪开。一边扶着层层人墙,试图离开这些八卦到疯狂的记者。
但是,他们却是这样冷漠地无视我近乎崩溃的情绪,依旧有不绝于耳的残忍问题抛向我,且不给我闪开任何离去的道路。
那一刻,我在那些闪烁的镜头前,表情麻木而空洞。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要将这样的报复施加在我的身上。
而此时,孔晨阳,你在哪里?夏浩,你又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迷乱之中的我,看着迷乱的现场。
突然,我听到了一阵尖叫,伴随着那个尖下巴女记者的昏迷,我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孔晨阳,浑身愤怒的孔晨阳。女记者昏迷之前,还特意用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撕扯乱,在自己的胸口还抓了一把。可能比较满意自己的伤残程度,她才“含恨”地闭上了双眼。
就仿佛看到救星般,我和郦丽快速跑过去,头发凌乱。
于是,有人拨打了120,有人拨打了110,120带走了尖下巴的女记者和她的几位战友,110带走了我们。
我愣愣地呆在孔晨阳的怀里,迷茫而无助。
天空,还有飞鸟飞过,但是,我却听不到它们的声音,唯一还留在耳畔的,是孔晨阳吩咐他的律师赶快过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