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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5
书名：Untitled 作者：某晨 更新时间：2016-12-12 22:26 字数：2828
张艺兴睁开眼，看见了那个正蹲在门口把七零八落的手机部件装在一起的男人。那男人的发色是有些暗淡的咖啡色，刘海遮住了眉眼，而张艺兴记忆里的他还是那个剃了板寸、穿着大一号的拖拖沓沓的校服的模样。十年改变了几乎一切，张艺兴却还是能够认出他来。
他扶着老板椅的扶手，起身。椅子的关节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男人顿了顿动作，复又镇定自若，只是脑袋愈发埋得低。
他多想喊出那个名字，多想走上前帮帮他，多想给他一个拖欠了十年的拥抱。但他深呼吸。这深呼吸清明了他的理智，让他所有的选择只剩下了一种——僵直地站在原地，脸上浮着客套而疏离的微笑，“您好，这里是红茶艺术培训中心，我是舞蹈部负责人…Lay。”
男人于是加快了些速度把手机装好，站起身来，脑袋本能地随之抬起，“我…我在一周前打过咨询电话，当时是您的助理接的。”
“是，我那时有事不在。”张艺兴笑笑，报复的快感像一枝毒藤，扎根进他的心，在他的四肢百骸缓缓蔓延，“他会把事情交代得很清楚，我想应该和我在没有太大差别。”他又在说谎。趁男人的视线不自然地移开来，他用力闭上眼睛。他那里肯说他那时其实在场，且就在电话旁边，只是因为看见了这串熟悉的号码而临阵脱逃，面对不知所措本是有事找他的学生，只好央求人家看他手势代他说话？
男人木木地点了点头。张艺兴看着他仿佛失魂落魄的模样，笑意更深。“先生，您到这来，难道只是为了发呆？”
男人一个激灵，眼镜聚起了焦。“不好意思，我是……我，咳嗯。我是替一个朋友来的，他大学刚毕业，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觉得得先专业培训一下。”
“…女朋友吗？”
“哎，是男孩子啦。”
张艺兴渐渐地笑不出来了，如同那笑转移到了男人脸上。男人勾起嘴角笑得温和、轻松而释怀。张艺兴蹙眉，……还是男朋友？
“先生，”他坐下来，调整了一下表情，“您知道的，舞蹈不是一门简简单单就能分出三六九等的艺术，如果不是您自己要报名，只笼统介绍一下报名者的情况，我们是不能给您准确答复的。”
“……嗯……”
“您可以现在给您这位朋友通个电话，仔细问问。不急的话，下次带他来，…或是让他自己来，也好。”
“…好的。”男人仍是不在状态，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张艺兴见状忙跟着站起，“你…等一下！”
男人犹豫着顿住脚。张艺兴绕出办公桌，绕道随着他逼近的脚步声愈发绷紧身体的男人面前。
“您大概是来替那位朋友来了解情况的吧？”他双手撑在膝上，微微弯腰，像对待怕生的小孩子一样试探而启发地注视着那男人，“不如我给您跳一支舞，让您先看看我们的水平。”
“…我…”
可张艺兴已经回头在电脑上快速点了几下。一首歌和缓的前奏飘出来。张艺兴看到男人越睁越大的眼睛，像十年前那样。
张艺兴把男人推到门外，关上门。张艺兴知道他已经走不开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被张艺兴拉开，他在这促狭又宽敞的地方起舞。
十年过去，这种受宠若惊的喜悦却丝毫不减。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高二上学期期末考前的圣诞，自己也是报了这么一个跳舞的节目，背景音乐是MichaelJackson的《IJustCan’tStopLovingYou》。前奏的声音渐强，就在这时候他听见门外咚咚咚的脚步声，本能地看过去。
——后来同班同学金俊绵还问他呢，说你为什么跳着跳着突然往外看，动作都不做了？
别人都听不到。张艺兴私下里把这称作“心灵感应”，少女兮兮的一个词。
那是他。张艺兴虽长时间习舞，但也不是性格太开朗的人，但就是邪门了他想了解这个人。他知道他叫鹿晗，高三五班的学长，没女朋友，没男朋友。
他还知道今天高三考试。所以他为什么在这？他那聚精会神而向往的表情，就好像是三四岁的小孩趴在橱窗上期盼得到新出的超人玩具。
张艺兴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快飞起来了。
他肚子里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脑筋也是死的，更不敢牛逼哄哄地直接上前表白。他只是不停地观察对方、观察对方、观察对方，清楚对方想要什么又不想要什么，然后默默地投其所好。对方几乎所有的资料他都收集到了，可他却不知道，对方是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他呢？退一万步讲，他认识他吗？
他也不知道，对方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为什么？
他可以把现在他所想的默认成答案吗？
“IJustCan’tHoldOn
IFeelWeBelong
MyLifeAin’tWorthLivingIfICan’tBeWithYou”
我想我根本不能停止爱你。
心里轻轻地叹一声。明明这一次突然的见面将心里所有暧昧的幻想都变成了苦涩的埋怨，最终却还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张艺兴撇下一室明媚的音符，打开门，紧紧搂住了门外仍在不住颤抖的男人。
男人埋首于他肩窝，不说话。张艺兴牵住他的手，带领这双手到自己腰间。男人似乎有些拘谨，张艺兴于是拥他进屋，锁上门。
“你知道，你毕业离校的那天，我是又难受又生气。之后你不在的一年，我就总是想着，你明明就在乎我，我一定要再找到你，找你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张艺兴亲了亲男人的耳朵，“但我再也联系不上你了，直到俊绵——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告诉了我你的号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我一直只能在大众的媒介里看到你，我知道你做了经纪人，带出了一个个招人喜欢的艺人，可我不愿用那种角度看你。每到夜里我睡不着，我都想给你打电话，号码按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拨不出去。我是真的很害怕，怕你再像那次一样什么都不说就走。”
“我听说你们公司组织员工出游，就跟着去了。然后我在那边的集市上看到了你，还有你男朋友。当时我穿过人群往前走，就像在跟自己赌气一样。我想我这次是真的没有机会了吧——可是现在我又看到了你。我知道胜算不大，可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我也想试一试。”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它‘红茶’吗？”他抚摸着男人咖啡色的头发，“因为我记得那时候，你特别喜欢喝红茶。我每天放学都看见学校门口的小餐厅里，靠窗第三个位置，你把书包搁在旁边，点一杯红茶，带着镜片很厚的眼镜看书。”他轻轻笑，“谁能想到看起来像个书呆子的人，踢起球来会那么棒啊？我居然心心念念了这个书呆子十年。那时候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会和你在同一间房子里，我们坐在床头上，拧一盏昏暗的小黄灯，你喝红茶，我喝绿茶。总有一天我们会那么在一起的。”
“你可以给我这样的权利吗？”张艺兴扶起男人的脑袋。“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男人还是没有回应，只是急促地呼吸。张艺兴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说话啊……”
然后他就被用力地咬住了嘴唇，是咬，恨不得把那块肉撕扯下来的力道。男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口腔里湿润火热的气息渡给他，令他无法言语。眼泪好像要流下来。张艺兴被面前的男人推搡着一步步倒退，跌坐在椅子里。
最后男人松开了他，与他鼻尖对着鼻尖平复呼吸。张艺兴想，这大概就是答案了吧。
他抱着眼前的男人。他再也不用争分夺秒地贪婪地看他、再也不用担心失去他了。他闭上了眼睛。
张艺兴睁开眼，看见了那个正蹲在门口把七零八落的手机部件装在一起的男人。他猛地坐直身子，双手胡乱摸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而男人听见这突兀的响声就抬头看他，表情写满惊恐与迷茫。
张艺兴栽回椅子里，不敢对上那道清澈的眼神。他还能再说出那些由衷的话吗。
“您好，这里是红茶艺术培训中心，我是舞蹈部负责人，L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