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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
书名：Untitled 作者：某晨 更新时间：2016-12-12 22:26 字数：6006
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的时候，都暻秀想过那是骗子，是许久没有联系的中学同学，或是换了号码忘记通知自己的朋友，却万万没猜到那是金钟仁。都暻秀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金钟仁的声音了，自从那次他突然的告别起，第二天自己醒来时他就已经不见了，他带走了一些衣服，洗漱用具什么的都还留着，总给人他会再回来的错觉。
金钟仁说明天一起吃个饭吧。都暻秀说好。
第二天金钟仁找到他家里来了。都暻秀让他看会电视，自己去换衣服。多讽刺啊，曾经他也是这里的主人。
“你还一直在这住？”金钟仁问他。他嗯了一声，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到。
“一个人霸占整张床，挺爽的吧。”
都暻秀无言以对。换好了衣服走出卧室，金钟仁没说什么，用眼神表示他今天的搭配不难看。都暻秀到玄关换鞋，金钟仁看着他打开的柜子，“外面挺冷的，戴围巾吧。”都暻秀闻言回头看他，他脖子上缠着白花花的一团。都暻秀低下头，转回脸来，取出了一条大红色的。
金钟仁乐了，“多难看，换一条。”
“俊绵哥送的。”
金钟仁不说话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下楼，金钟仁开了车来，都暻秀坐在副驾。车上有空调，很快都暻秀脖子上就开始冒汗了，他摘下围巾。金钟仁却迟钝地一直戴着。
“听歌吗？”金钟仁微微偏过脑袋，眼镜始终盯着前方。
“随便。“
“…你都会说随便了！哈哈。”金钟仁打开CD机。一首并不是很清晰也不完整的歌，声音是朴灿烈的，低哑地哼着调子，第二遍才加入了歌词。
都暻秀微笑，“这不是白贤写的嘛。”
“是吗？朴灿烈要发新专辑，这是他的第二主打。怪不得他这么用心准备这个。”
“嗯。”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有他的录音吗？”正好在等信号灯，金钟仁的手滑下了方向盘，他整个人转过来，注视着都暻秀。
都暻秀仍笑着，“想说就说。”
“…你真没劲。我被他经纪人看中了，他让我去做朴灿烈主打歌的……”
“绿灯了。”
“哦。的伴舞。”金钟仁有点尴尬，“前一阵我回家的时候让他碰上了。”
“你回美国了？”
“嗯。”
“回去干什么？”
金钟仁睁大了眼睛，身体紧绷起来，“……有事。”
“换首歌吧。”
金钟仁没说话，按下按钮。这首歌是舞曲，果然，金钟仁的风格。都暻秀觉得很累，他闭上眼睛，竟差点在这乱糟糟的音乐里睡过去。过了不长时间，车子停下了，都暻秀睁开眼，慢吞吞地解安全带。金钟仁熄火拔钥匙下车，绕到他这边来替他打开车门，“请吧。”
“…你上哪学会的这一套。”
“发自内心的。”金钟仁嘿嘿笑。今天他的一双眼睛格外亮，都暻秀突然觉得他不再那么读不懂了。可惜自己已不再是原来那个都暻秀。
金钟仁带他走进一个豪华的酒店，进门就向侍者报了名字，似乎有备而来。都暻秀在这种氛围下坐立不安，手都不知放在哪好，察觉到了的金钟仁握住他的手，并恰到好处地把两只手隐藏在两人的身体之间。都暻秀低下头，这么光滑的地板，他可得步步小心才行。
坐下之后侍者递给他们菜单，都暻秀看都没看就放下了。金钟仁笑得有些抱歉，不只是对他还是对那个莫名被嫌弃了的侍者。“…你们这…能做家常菜吗？”他抬头问。
“不用了，我随便吃点。”都暻秀对不知所措的侍者笑笑，“我跟他要一样的。”
金钟仁估摸着点了点东西就把菜单还给了侍者。都暻秀数着桌布上的花纹，听见金钟仁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话，像是他明天就走了。都暻秀抬头，“又去哪？”
“还是美国。培训。朴灿烈也去。”金钟仁说，“鹿晗哥也去。之前他不是辞职了吗，前几天又收到公司的聘书，他把吴世勋也带着，今晚就走。”
“你消息真灵通。”
“这几天我跟他们一块住。”
“世勋得天天抱怨你吧？”
“那是。”金钟仁无奈地一咧嘴角。两人至此无话，沉默了片刻，金钟仁再度开口，“那个，我想问，你愿不愿意……”
话才说了一半立即被一声高亢的“LookAtWhoWeMet！”打断了，金钟仁向上移去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惊恐。都暻秀回过头去，险些撞上一颗金黄色的脑袋。那颗脑袋灵活地避开他，凑到仍处于发懵状态的金钟仁身边，对着他脸蛋就是一口。“Sorry，dude.”他对都暻秀缩了缩脖子，很不好意思地。
“YouShould’veSaidThatToMe.”金钟仁黑脸。
“JustBecauseIBetHeIsTheOneYouBoughtAScarfFor.”金黄脑袋搭着金钟仁的肩，“YouLikeThat？”
“PrettyUgly.”
“IMeanTheBoy.”
“GoToHell！HeGotYou.”金钟仁一抖肩甩开他。“还有能说人话吗？”
“好吧。”金黄脑袋一撇嘴。“你来这泡汉子了？”
“……去死吧你，快走。”
“我可是偶像！”
“偶像个头，我都能接替你了。”
“真的哇？”金黄脑袋很期待的样子，赖在这不肯走。金钟仁看起来快烦死了，一个劲把他往外推，他颇为无奈却还保持迷人微笑，被赶走之前不忘提醒一句“有空来玩啊！这小子知道地方！”场面无比悲壮。
都暻秀笑了，“这不是那时候跟灿烈一块唱歌的人嘛。”
“是他。我在他那买的围巾。”金钟仁向后靠靠，“他男朋友以前也是歌手。现在他们都退出娱乐圈了，两个人一块开了个店，小日子挺温馨。”
“嗯。我也喜欢这样。”
金钟仁看看他，有些若有所思。都暻秀皱眉，“你刚刚是有话要问我吗？”金钟仁说没有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出了酒店，天更冷了，寒风不留情面地刮。都暻秀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尾巴跑出来了。”金钟仁看着他的后颈说。都暻秀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整，却摸了半天也没摸着，金钟仁就帮他把那段流苏塞了进去。都暻秀一张脸都埋在这只火红的巢里。金钟仁塌下肩膀，长长呼吸。
“你还要带我去哪吗？”都暻秀扬起下巴看他。
“你想去哪。”
“我哪也不想去。”
“要不我送你回家。”
“鹿晗哥走了，你还住那？”
“我已经把行李放到宾馆了，今晚在那住。”
“看我笨得。”都暻秀笑着一拍自己的脑袋。
金钟仁愣愣地看着他，“……你……要去吗？”
都暻秀抬眼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他不会读不出这双清澈眸子里流动着什么。
“钟仁，这样没意思。”他向后退了一步，狂跳的心脏让他的笑有一些动荡。“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金钟仁什么也没说。
“那时候我到你们学校来找世勋，不认识路，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面前的门一开，你就拉住我说让我帮你个忙，我还什么都没说就给你拽进去了。”都暻秀苦笑，“你一定还记得，毕竟这是对你而言意义重大的一次面试。我的表现很差劲吧，都吓傻了，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跳舞。”
“本来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却发现你是世勋的朋友。每次我去找世勋都几乎能看见你，慢慢就对你越来越喜欢。我妈常跟我讲，爱上不该爱的人，那叫作孽。我特别害怕，心想我是不是个变态，爸妈知道我对一个男的有好感一定会很上火。我努力地不想你，就算不得以要去那里，我也尽可能地不看你，可是作孽啊，我根本就做不到。”
“我知道说这些你会很尴尬，可既然明天你就要走了……”
头顶上突然一阵凉丝丝，不知何时下起了雪。街上行人的表情在店家温暖灯光的映照下都显得那么柔和。旁边的服装店门口立着一棵半人高的圣诞树，树下堆满了用亮色彩纸包装的礼物，树上缀着鲜艳的蝴蝶结，圆滚滚的铃铛憨态可掬。巨大的黑色音响流淌出喜悦的圣诞歌。
都暻秀闭上眼睛。他想起两年前K大的校庆，金钟仁并没有唱那首那晚对他唱了的歌，而是毫无新意地又跳了支舞。都暻秀没有坐金钟仁留给他的前排位置，他跟一个人换了票，偷偷摸摸溜到了最后一排。金钟仁的目光一直在这里游荡，一如既往，那时候都暻秀还会为自己的小聪明而自鸣得意。
他垂眸一笑，“你走吧，天这么冷，再感冒了。”
“我会感冒，你呢？”金钟仁一低头，绕下脖颈上的白色围巾，之后竟将它一圈圈裹在都暻秀的脑袋上。金钟仁扑哧一声，“大婶？伤兵？”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也很讨厌你。”都暻秀却再也笑不出来，“前年这个时候你送了我那条围巾，和你的很配，你却说你本来是要把这条送给白贤的；我去参加你的毕业晚会，你要我跟你跳舞，要我穿裙子，也只是想满足你的恶趣味罢了；现在你又留我、又关心我，我多么开心啊，可谁知到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每次你对我好，我都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那个阿姨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多想相信你，可人是在变的，你走的这半年，我就不知道你变了到底多少。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走吗。”
这是一个没有问号的问句。金钟仁只笑了笑，这是都暻秀完全猜得到的答案。他低下头，红色围巾边缘的雪被打湿然后化掉。
“这半年我已经可以自己过得很好，你为什么又再回来？”都暻秀用力捂住自己的脸。他听到金钟仁向他走来的声音，感觉到金钟仁拥抱着他的轻柔而坚定的力道。他吸吸鼻子，抬起头，金钟仁的嘴唇近在咫尺，像那年的毕业晚会时。
“既然我已经把这些都讲给你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你就权当听了一个很长的笑话吧。”金钟仁好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暻秀拍掉落了他一头顶的雪，给他戴上兜帽。都暻秀摘下自己脑袋上的围巾，掸了掸上面的雪，塞进他手里。“至于我，等你走了，我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忘掉你，再喜欢上别的人，或许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跟她结婚，走普通男人都会走的路。当然我再也不会像喜欢你这样喜欢别人了，但你不用感到困扰，我不会联系你。也祝你能够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祝你幸福。”
“这个还给你。”都暻秀又塞给金钟仁一个信封，里面是半年来金钟仁每个月都汇给他的自己那份房租。“你的东西，想来拿就来拿，我不换锁。”他抿一抿嘴角，“谢谢你，钟仁。再见。”
金钟仁好久才回过神，他手里的信封已经湿透了。仿佛一下子惊醒，他转身朝着都暻秀离开的方向大步跑去，却没有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他又回去开车，一路慢慢行驶，仍然没有找到。他衣服上没有帽子，也没带着伞！金钟仁焦急地四处张望，车子开到都暻秀租的房子楼下，窗户里亮着灯。
他看着手机，该不该再给他打一次电话？最终他没有打，调了车头。这辆车其实已经失去了价值。
目的地是GoodTime。他走进去，里面照常放着优雅的蓝调，灯光迷离温暖，舞台空荡荡。有个人向他走来，他一愣，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俊绵哥。”
金俊绵搭上他的肩膀，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好久不来玩了。”
“哥，我明天就走了，去美国，到灿烈公司的总部培训。我做他新专辑主打的伴舞。”
“这么棒？祝贺你！”金俊绵用力揽一揽他，表情很复杂。“……这…也是GoodTime的最后一晚上了。”
“哥？”
“不干了。这房子要租给一个工作室。”金俊绵叹了口气。“这几年也攒下不少钱，打算到处走走看看，在一个安心的地方住下来，结婚，生子。”
“…都暻秀也那么说的。”
“是吗。”
“对不起，哥。”金钟仁拥住他，闭上眼，有点想哭。
“你对不起我什么呢，孩子。你没什么不对。”金俊绵拍拍他，声线温柔如昔。“上去跳支舞吧，留个纪念。”
“……我今天想唱歌，可以吗？”
“当然可以。”金俊绵微笑，“去吧。”
金钟仁点了点头，转身，走了没几步却又停下。他回头看着俊绵，有句话在嘴边打了很久的转，“哥，Lay老师他……现在在哪？”
“哦，他在巴西定居了。”俊绵目光闪烁，“放心孩子，他不会再对你、对暻秀，甚至是世勋鹿晗，造成一点影响。”
“……谢谢哥。”金钟仁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闷头走上了舞台。镁光灯一盏盏亮起，他跟DJ耳语了几句便来到舞台中央，握住一只话筒。
那张长沙发已经没有人坐了。
“……
YouKnowYouLoveMe，IKnowYouCareIShoutWhenever，AndYou’llBeThereYouWantMyLove，YouWantMyHeartAndWeWillNeverEverEverBeApartAreWeAnItem？BoyQuitPlayingWe’reJustFriends，WhatAreYouSaying？
SayingThere’sAnotherOneLooksRightInMyEyesMyFirstLoveBrokeMyHeartForTheFirstTimeAndIWasLikeBabyBabyBabyOhLikeBabyBabyBabyNooI’mLikeBabyBabyBabyOhIThoughtYou’dAlwaysBeMineForYou，IWouldHaveDoneWhateverAndIJustCan’tBelieveWeAin’tTogetherAndIGottaPlayItCool，CauseI’mLosingYouI’llBuyYouAnythingI’llBuyYouAnyRingNowI’mInPieces，BabyFixMeAndYouShakeMeTillYouWakeMeFromThisBadDreamI’mGoingDownDownDownAndIJustCan’tBelieveMyFirstLoveWon’tBeAroundAndI’mLikeBabyBabyBabyOhI’mLikeBabyBabyBabyNooLikeBabyBabyBabyOhIThoughtYou’dAlwaysBeMine，Mine……”
金钟仁眼前浮现了各种各样的都暻秀，第一次见面时羞涩而拘束的，渐渐由躲闪变得勇敢的，专注地看完他表演后会递给他拧开了盖子的矿泉水的，明明不赶潮流却会哼每一首他爱听的歌的，说屋里很热而摘下他送的围巾一出门接着又围上的，被他猛一下牵住手时连耳后根都会红透的，得知要租的房子只有一间卧室时吓得语无伦次的，每天都变着花儿地给他做饭却仍担心自己做得不够的，在他很长时间因心结而不想跟他说话时依旧试图逗笑他的，还有，那天早晨他离开的时候，他朝着自己那侧睡得并不安心的样子。这是金钟仁第一次看见他的睡颜，那时他没想过这也会是最后一次。
都暻秀说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要走吗？金钟仁笑了，心里却好像拧成了一团，我怎么能告诉你？当我逐渐看出张艺兴对鹿晗的痴恋时，张艺兴要我跟他做个交易，筹码是消除金俊绵对我构成的威胁。他给了我一盘录像带，趁你还没回家的时候，我打开它看，那画面我至今也不会忘记——车祸现场，两辆车追尾殃及一对正互相搀扶着过马路的老人，后一辆车的车门打开，那是几年前尚青涩的金俊绵。这些事情，我怎么能告诉你？
——Iamgone.
离开家之后我去找了俊绵哥，质问他为什么害死了人还隐瞒至今，为什么他甚至还千方百计地让你喜欢他。俊绵哥说，过去了一开始的那段时间，之后不好过的其实是他自己。你已经走出阴影，他便不该再把你往深渊里推。现在我也做着同样的事情，心遭受着更大更苦的煎熬，我怎么能告诉你？
——Gone.
第一次和你见面，我就再也忘不掉你了。我跟世勋说我喜欢上了那天帮我面试的小子，他笑了我好长时间。后来我发现这个小子就是世勋口中那个做饭很好吃的未来嫂子，世勋也发现了，他一次次向我强调不准喜欢你，我说得了吧我喜欢白贤。那天去买围巾，他问我都想送谁礼物，我说给俊绵哥，嗯，还有都暻秀。他接着很警惕地对我说你是他哥的，让我不要动什么念头。表面上说着敷衍的话，心里想的却不一样，这种做事风格连我自己都唾弃，我怎么能告诉你？
——Gone.
阿姨说，你应该再回去找他。白贤也那么说。我也那么想。可当我回来，发现我才是那个扰乱了你生活的白痴，我爱你，我又怎么能告诉你？
话筒上一滴亮晶晶，金钟仁抹掉它，温热潮湿的。“Iamgone.”他松开话筒，跳下舞台。白亮亮的空无一人的舞台显得有点凄凉。
金钟仁在那张长沙发前久久驻足。
“第一次听你唱歌。”是金俊绵。
金钟仁笑笑，“帮我照顾好他吧。”
“…为什么你不自己来？”金俊绵看着他，“你最合适。”
“不，我一点都不合适。”金钟仁垂眸，“再见，俊绵哥。”
“…再见。”
金钟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GoodTime。他不知道有个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
“钟仁走了。”金俊绵坐下来。“你为什么不去追？”
“我一直都在追。”都暻秀闭上眼睛，“现在我累了，想歇歇。”
“你们两个……”金俊绵苦笑，“……对不起。”
“我不想再想了。这句话，你也不要再说了。”
都暻秀睁开眼，看到了远处的舞台。灯光还亮着，一片白茫茫，像一场依依不舍的祭奠。
为什么你终于决定看向那个位置的时候，我却已经离开了？
金钟仁，你一定要我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明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