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这里不知陪岳云多久,靠着岳云的墓碑昏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我的身上搭了见衣服,我揉揉眼睛,抬头一看是巩氏。巩氏见我醒了淡淡一笑:“夜晚天凉,怕你冻着就给你披了件衣服。”
我说:“谢谢大嫂,一起坐。”
坐了半晌我们沉默无语,四周变得非常寂静,偶尔能听见微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大嫂顿了顿打破了寂静,问我:“涵微,你还爱阿云吗?”
我愣了愣,巩氏难道是听了小震、小霭叫我大嫂,才问我这个?我赶忙解释道:“大嫂,你别听小震、小霭不,小霆胡说,当初我们只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改不了口。”
巩氏淡淡一笑,摇摇头:“不,如果你与阿云没有相爱过,那小霆为何会问你还爱不爱阿云。”巩氏将腰间的荷包取下递给我道:“阿云一直深爱的是你。”
我接过那荷包,荷包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像是埋藏在土里已久的荷包。我打开荷包,里面放着的正是当年我送给岳云的那枚草戒指,虽然这枚草戒指已经被泥土压得不成样子,但那枚草戒指上的同心结隐约可见。
巩氏问:“这枚戒指是不是你编的?”
我点点头,沉默不语。
巩氏说:“挖出阿云遗体那天我也在场,这个荷包是我从他的怀里发现的。可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我垂下眼皮淡淡道:“以前我的确爱过岳大哥,但那时是情窦初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我和岳大哥之间的感情只有兄妹之情,没有夫妻之情。大嫂不必多虑。”
巩氏道:“涵微,刚看见这个荷包时,我已经问过小震、小霆,他们早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刚开始我的确在吃你的醋,那时我一直在想,我与阿云几年的夫妻感情难道连你与阿云几个月的感情都比不过。后来我又听小震、小霆讲了你为救阿云敢和鄂晨去劫狱。我才明白阿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而我这个妻子不够称职,在阿云最危难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去救他。今天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阿云心里所想的。”
我说:“其实岳大哥心里是有你的,他曾对我说过,大嫂为他生儿育女,他不能辜负了大嫂。”
巩氏苦笑了一声,说:“夜深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回宫。”
“嗯,晚安。”
第二日上午,我送走了他们,但没有直接回到皇宫,而是去了韩府,回到我住的那个院子,听家丁说自从我嫁出去后就再也没有人住过这间屋子。
我走进屋里发现,里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但房间里摆放的物品还在原位放着,没有人动过。我取出梳妆台抽屉里的那个锦盒,打开锦盒看见我的那枚草戒指依然静静的躺在锦盒中。我将我送给岳云的那枚草戒指一同放进锦盒,用铲子在庭院的槐树旁挖了个坑,将锦盒埋藏在这坑里,愿我们的那段恋情永远埋藏在这片土地里……
一日,寄瑶匆匆跑来笑嘻嘻道:“夫人,您还记得那个叫陆游的陆公子吗?”
“记得。”
寄瑶接着说道:“刚才我看见刘公公带陆公子单独去见皇上,刘公公出来后我一问才知皇上要试探试探陆公子的才学,若真如史大人所说的那样便要赐陆公子进士出身。”
我急忙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寄瑶回道:“我刚才在那里时皇上正在试探他,现在大概该出来了吧。”
我匆匆往城门口跑去,当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体型很像陆游,我朝他喊道:“陆游!”
他回过头,朝我招了招手。我跑了过去,得意道:“怎么样?我给你算的是不是很准?”
陆游嘿嘿笑道:“在下佩服,自当该罚,今天去哪里吃饭都行,我请客。”
前一段时间我刚刚出宫祭拜了岳将军他们,还不到五个月又要出宫,如今住在宫中不比以前,每次出宫都要经过赵昚的允许,出去多了,自然会引起后宫其他嫔妃的嫉妒,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想出去恐怕有些难度。我干笑了两声:“今天出去,恐怕有些难度。这样吧,今天晚上我去请示皇上,明天上午你在一品居等我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回到兰芳阁已是傍晚,这晚赵昚迟迟不见回来,我站在窗口望了望天,问寄瑶:“现在几更了?”
“三更。”
赵眘三更还没有回来怕是已经在别的妃子那里休息了,若明天早上再见不到赵眘,我就准备来个先斩后奏。回来之后,要打要罚随他便。不过依赵眘对我的那份情,顶多责怪我几句就完事了。
我正要去休息,听见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我立即上前迎接。“参见皇上。”
赵眘将我扶起:“今天处理国事,回来的晚了些。以后朕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
“嗯。”我吞吞吐吐地说:“阿眘,明天我能不能出宫一趟?”
赵昚皱了皱眉头:“你刚出宫不久怎么又要出宫?”
“我一个老朋友,明天要来京城,我总得去接接他。”
赵眘问我:“你那个老朋友是谁?”
如果赵眘知道我和陆游是十年前打赌,陆游输了请我吃饭。一定会问我打赌的内容。我若实话告诉他,怕他对陆游起疑心,便撒了个谎。“以前在岳家军里认识的。”我挽着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道:“求你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赵昚见我真心想去,便叹了口气道:“好,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我嘻嘻笑着朝赵昚做了个福:“谢谢皇上。”
第二日清晨,我匆匆拿着赵昚给我出宫的令牌,身着素衣,出了宫。
来到一品居时已经是上午,老远就看见陆游在那里等候。我顺着人流悄悄地走进陆游身边,大喊了一声:“嗨!”
吓了陆游一跳。陆游见我没好气道:“你呀,都做了通义郡夫人还跟个野丫头似的。”
我狡辩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对了,我好不容易出了宫,放松放松也是很正常。”
陆游应付道:“好,你说的在理。”
见陆游说话这么应付,我没好气道:“喂,你说话怎么这么应付人。”
他耸了耸肩,笑道:“好了只是几句话,搁得住这样计较,一起进去吧。”
我们一起进了一品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位小二走过来,脸上堆满了笑:“两位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
我思索了一下:“将你们这里的特色菜都上来一份。”
陆游惊讶地看着我,停了几秒钟后,他摸摸我的头:“你没发烧吧?”
我将他的手拿开,认真道:“我没发烧,很正常。”
“这里特色菜这么多,咱俩能吃得完吗?”
“砌,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吃不完就打包带走。”
他愣了愣,很是艰难地说道:“小二,照她说的去做。”
“是。”
小二走后,我问陆游:“陆游,皇上登基那天的场面是什么样的,能不能给我讲讲。”赵眘登基那天我没看到他登基的场面,对我来说的确是个小小的遗憾。
陆游笑道:“皇上登基的那天,身穿黄色龙袍,文武百官分两列站开,皇上大步走向皇位,待皇上坐上皇位,他头顶上空出现了红色祥云,乃祥瑞之气……”
“打住!”怎么越听越觉得陆游讲的不是赵眘登基,而是在讲神话故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游笑道:“当然是真的。”
“那怎么听着倒像是在讲神话故事?”
“信不信由你。”
我说:“那算了,你还是别讲了。”
陆游笑问我:“李涵微,你算卦算得这么准,能不能帮我再算上一挂?”
我问道:“你想算什么?”
“算我以后的前途和命运。”
历史上记载,陆游的命运甚是坎坷,甚至到了贬为草民的地步。我学着算命先生那般模样掐指算了算:“你以后的命运比较坎坷。”
“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个坎坷?”
我思索了一下:“这个嘛……”见他那么期待知道答案我便故意拖长了声音:“天机不可泄露。”
他大失所望,抱怨道:“朋友一场,让你帮我算一下而已,连这个也不告诉我。”
“这个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送你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至于其中的道理,你以后就会慢慢明白的。”
这时听见身后有人议论:“听说刘太尉死了,而且死得甚是凄惨。”
“他是怎么死的?”
“还不是被汤大人气死的。”
“汤大人怎么气他了?”
“刘太尉告老还乡后住在了京城的都亭驿站,前段时间,汤大人要迎接金国前来的议和使,刘太尉与金人是死对头,若他留在这里会破坏宋金之间的议和,汤大人便派人将他强行赶出了都亭驿站。让他住在了另一个院子,刘太尉进门一看却见那个院子里堆满了粪土,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气得他当场呕血而死。昨天我家的家丁去那院子倒垃圾时发现的,死得模样甚是凄惨。我那家丁胆小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一代叱咤风云的抗金名将,最后却落个这等下场,实在让人替他难过和惋惜,陆游走过去问那位客观:“客观,我想问一下刘太尉的遗体现在还在那个院子里吗?”
那客观看了看陆游问道:“你认识刘太尉?”
陆游撒了个谎:“我父亲和刘太尉是至交。”
“哦,他现在在那个院子外面,我知道这件事后见他可怜,便派家丁用草席将他包裹起来放在院子门外。”
“往院子的方向怎么走?从都亭驿站往西走三十里就到了。”
陆游拱起手道:“多谢客观。”
我和陆游出了一品居,我与陆游一同买了口棺材,让店里的伙计将棺材放在拉板车上,并让伙计拉着拉板车一同去往那个院子。到了院子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我们在院子门口发现了一卷草席,我们将草席展开里面躺着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身旁还有一个包袱。我将包袱打开看见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银两外还有一幅字画,上面的落款正是刘錡。想必躺在草席中的老人就是刘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