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个人你肯定认识。”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被蒙着黑纱巾的女子推搡上前,那名女人已经满身伤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伤痕上摞着伤痕,令人目不忍视。
在后面女子的强迫下,女人抬起头来。
“又晴!”我惊呼出声。
“果然是故人。”楼主阴恻恻地说。“这小妮子,胆子可真大,竟在查访柳如烟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了清衣楼的一点秘密。本来想立即杀了她的,正在此时你又入宫了,我意识到她还有些用处,就留她到现在。”
我心疼地望着又晴,“楼主想让我做什么,你可以放了又晴。”
楼主笑了一笑,脸上的疤痕更加阴森,“果然是聪明人,慕白尘为了皇后娘娘茶不思夜不寐,您可真有魅力,我想让你和慕白尘在一起。”
“你和慕白尘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我心有疑惑地问。
“我只是想报复轩辕风的父亲给我的羞辱而已,我爱着他那么多年,他的心里却只有轩辕风的母亲。我要让他的儿子也尝尝这种滋味。”
说完,她大笑,笑得是那么凄凉。
“好,我答应你!”我有力地说。
“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我种上了一种七花七虫毒,我会定期奉上解药,等你兑现了诺言,我就会彻底地解掉她身上的毒。”
事情已没有退路,又晴与我情同姐妹,我怎么能弃她于不顾?
楼主旁边的女子往又晴的嘴里塞进去一片药丸,又晴把脸抬了起来,看见了我,又惊又喜,“小姐,你没死?”
我的眼中有泪滚下,“傻丫头。”
我搂过又晴,楼主笑桀桀地对我们说,“如今咱们是合作关系,暗影,将贵客送出清衣楼。”
旁边的女子默不作声,只是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举步往前走去。
左弯右绕,前曲后折,不知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中行了多久,女子不知在什么地方摁了一个按纽,前面的石门“轰隆”打开,一缕刺眼的阳光照进来。
我不禁闭上了眼睛,女子用一条黑布条蒙住了又晴的眼睛,“走吧,你自由了。”
我扶着又晴走出来,竟是离景仁宫极近的一座假山,刚才的石门已经关上,赫然是假山中与山石并无两样,我再用手拍一拍,却再也找不到石门。
想不到清衣楼竟隐藏在大内皇宫之中。
幸好离景仁宫很近,又晴在我的搀扶下,蹒跚着走向景仁宫。
之桃和兰心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不知道我在里侧睡得好好的,却从屋外扶了一个满身伤痕的女人进来。
我轻笑说,“本宫小睡了一会儿,看你们睡得正香,就出去走了一走。兰心,你看这是谁?”
兰心走过来扶过又晴,“又晴,你还活着?我以为……”边说边用手轻轻地抹去脸上的泪水。
兰心和之桃扶又晴到偏殿梳洗,又晴特别虚弱,又将她安置在兰心房间休息。
兰心走出来,望着我,“娘娘去了哪里?”
我笑笑说,“只是随便在宫外走了一走,碰巧看见了又晴,于是就将带了回来。”
兰心说:“看样子娘娘始终不太相信奴婢。”
我拉着兰心的手,“其实本宫现在在保护你,知道太多对你并不好。如果有一天本宫不在了,你还能在宫中很好地生活。”
兰心有些落寞地没有说话。
之桃从兰心房间时出来,看着我欲言又止,兰心乖巧地退下。
之桃满怀忧色地对我说:“娘娘,这位姑娘身上中了奇毒,奴婢无能,没有查出来是什么毒。别提解了。”
我望着之桃,“她的毒自然有人会解?”
之桃的眼睛亮了,“是王子吗?”眼中的喜悦不能掩饰。
察觉我看向她的目光有异,之桃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我装作没看见似的扭转了头。
之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我讨好地说,“公主,我只是觉得王子的医术很好,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我笑了笑说:“你多大了?”
之桃的脸越发红了起来,“今年已经十八了。”
“才十八岁,真是如花似梦的年纪,有这种情怀也很正常。本宫并没有取笑于你,如果还在山庄,你可能也与心爱的人儿比翼双飞了吧?”
之桃惶恐地跪下,“王子将奴婢放在公主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奴婢愿终身侍候公主。”
我看着之桃,脸上的爱意卑微而执着,如同几年前的自己。
我在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晚上我去看了又晴,她依然昏沉沉地睡着,双目紧闭。摸着她身上的斑斑突突的伤痕,我不禁悲从心来,痛哭失声。
当年追影将我接出宫外,我虽不由自己,但是又晴、忆香、兰心在宫中肯定受到了非人的责难。主子无缘无故失踪,做奴才的却说不出主子的去处,能够保存小命已算万幸,又何谈舒服地度过余生?
两个陪同我长大的姐妹,忆香已香消玉殒,又晴虽生命尚存,却仅留一丝气息。
皇宫,果然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如果你够狠心,够绝情,在皇宫里面也许生活游刃有余;如果你心有情,心有爱,在皇宫里面只能是一个下场——死亡。
可惜,我、忆香、又晴、兰心都是有情有爱的人。
自我入主景仁宫以来,轩辕风仅碍于面子进来看过一回,嫔妃们倒是问候声不断,只是这种问候里或多或少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和丝丝同情的意味。
一个被诅咒的后位,加上一个不得皇上待见的女人,整个景仁宫在深秋的季节里如同冷冷的冰窖。
我回到正殿,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宝座,不由地讽刺地笑出声来。
曾几何时,我只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期盼一种“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长相厮守。
可是,生活却将我推到了如斯地位,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却是不得不接受的生活。
许多人因为我而饱受折磨,甚至失去生命,不是我想要的,却也是不得不接受的残酷事实。
又晴终于在两日后的凌晨苏醒,兰心几乎是欢呼雀跃着跑进了我的正殿叫醒了我。
窗外的晨曦的微光透过格子纸慢慢地沁进兰心的房间。
又晴虚弱地靠在床头,看见我进来,忙要施礼,“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我连忙阻止了又晴。
兰心有些疑惑地看着又晴和我脸上悲喜交加的神情。
我轻轻地捻了捻又晴的手,又晴很聪明,立即反握了我的手一下,我知道又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嘱咐兰心出去弄点稀粥给又晴吃。
又晴问我,“小主,你怎么又回到宫里来呢?”
我淡淡一笑,“这话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地说给你听。你是怎么落到清衣楼的手上?”
从又晴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我得知了——当我在宫内无缘无故失踪之后,轩辕风大怒,把怒火波及兰心、忆香和又晴。
兰心被严刑拷打,忆香被连夜问话,轩辕风命令又晴,三天在皇宫内找出我的行踪,不然就灭了整个柳府,当时宫殿里的所有奴才全部杖毙。
又晴无法,只好连日带夜地在皇宫内寻找。她私下寻思:皇后素来与贤妃面和心不和,是否是皇后软禁了贤妃?
等她偷偷摸摸地潜到景仁宫旁,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直接导致了她长达两年的非人生活。
正在说着,兰心端着一碗稀粥进来,又晴警觉地住了话头,借口自己太虚弱要休息一下。
兰心不怀疑地让把碗端到又晴嘴边,喂她喝稀粥。
我在想:又晴到底看见了什么?
我起身嘱咐又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现在你的名字叫冬梅。”
又晴点点头。
我对兰心说,“等一会儿告诉全宫上下,景仁宫内来了一位冬梅姑娘,也是侍女。冬梅,你好生休息,我去正殿处理一些事务。”
兰心有些疑惑,不知道又晴为什么变成了冬梅。
“兰心,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又晴自幼与我情同姐妹,我已经失去了忆皇,我不想再失去她一次,你懂吗?”
兰心望着我,眼睛里泪水慢慢溢出眼眶,“小主,真的是你吗?”
“是!”我斩钉截铁地说,握着兰心的手,“今天从冬梅的口中,我才知道当年突然失踪之后,给你们造成的巨大痛苦。可是,你要知道,我是身不由已。”
兰心脸上已有泪水如小河一般流过。
轩辕风正在此时走了进来,没有经过任何通报,“什么事主仆两人如此泪两行啊?”
看着轩辕风有些疑惑的眼神,我忙轻笑一声,施了一个礼,“皇上,兰心和臣妾抢一个做得好吃的点心,兰心抢不过臣妾,所以气哭了。臣妾又想,自己是主子,可不能与奴才一般见识,也羞愧地哭了。”
轩辕风哈哈大笑,一扫室内刚才的沉闷。
兰心也苦笑着退下。
轩辕风一直看着我的目光深处,“月影,朕一直觉得你就是柳如烟,神情举止俱像。”
我一甩锦帕,“皇上说这句话可是伤透了臣妾的心了,女人最伤心的便是被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而存在。”
“其实,像烟儿也是你的一种福气。她的聪慧、她的机灵、她的才华、她的轻灵之舞,都令朕闭目难忘。”轩辕风动情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朕有时候觉得走不到她的心里去,她仿佛总是遗然独立于尘世之外,从不如你这般千娇百媚,万般风情。”
“皇上,每个女子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我搂住轩辕风的腰,把头依在轩辕风的身上。
“朕只是想走近她,好好地疼爱她,可是,朕有一天却突然失去了她,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她从宫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朕不够好,她才会如此地折磨于朕。”
语音中有一丝说不出的痛楚。
“月影,你有那么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吗?”轩辕风喃喃地问我。
我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两个身影,面前的轩辕风放大的脸渐渐离我越来越近,一个吻让一袭白衣的身影渐行渐远。
之桃莽撞着冲进来,呼喊:“娘娘,娘娘,贤妃娘娘来了!”
看见了室内旖旎的情景,之桃不好意思地冲轩辕风笑了一笑,满面通红地退了出去。
轩辕风大笑着说,“让贤妃进来吧,朕也要去养心殿处理政事了。”
看样子心情倒是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