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在宴会上提出请求,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心里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轩辕风能放手。但是事实出乎我的意料,轩辕风不愿放手。含玉,你愿意跟着我走吗?”
我摇摇头,声音呜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慕白尘黯然,“你还是放不下他?”
我脸上流下泪水,“白尘,请不要逼我。”
慕白尘的脸上有一种难言的悲伤,“含玉,我明白了,我会等着你。我不能经常象这样来看你,你要为我保重你自己,这几天,你消瘦多了,我有点心疼。”
说着,跳出窗外,回头对之桃示意了一下,之桃领会地点了点头。
慕白尘身着黑衣的身影马上消融在了如边的夜色中。
轩辕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如同布满了乌云的天空。
后宫的嫔妃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触犯龙颜。
如雾生了一个小公主,轩辕风看都不看一眼,甚至都没替小公主起名字。
听说如雾伤心得很,在自己的宫殿时哭了好久。
如同一阵风,如雾的事在后宫里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真正在宫里算大事的,是关于我的一件大事。
轩辕风竟要送我去和亲,和亲的地方是新日国,和亲的对象是慕白尘。
宛若一顿乱棒,打得我眼冒金星。
轩辕风宣我去养心殿,如同木头人,我行尸走肉般地走在熟悉的紫禁城里。
推开养心殿的大门,意外地发现了轩辕云正跪在轩辕风的面前。
我装作没看见,只跪下请安,“怡贵人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心里苦笑,“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他了吧!”
回想起第一次入宫时两腮羞红地叫他“相公”的情形,真是恍如两世。
“怡贵人,朕待你如何?”
“嫔妾一切都归皇上所有,皇上待嫔妾恩情似海。”我机械地说着。心里却不由地苍凉一片,曾几何时,我们之间竟然会变成了这样?
“那好,现在国家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为国尽力。”
“嫔妾愿为皇上分忧。”我一字一顿地说。
“怡贵人,不能啊!”轩辕云打断了我的话,着急地说。
“怡贵人真是好本领,连云弟都来为你求情啊!”轩辕风的眼中闪过凌厉的冷色,一丝狠毒一闪而过。
“皇上,在您的眼中嫔妾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冷笑着反手一击,心却碎成一片一片。
轩辕风避过我的悲伤的眼神,“新日国在京城里布满了影卫,这些影卫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已经给京城治安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加上新日国派来了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两国边境,看样子慕白尘对你是志在必得。”
我仰头一笑,“所以,皇上用一个小小的我,来换取轩辕朝京城的平安,甚至于避免两国再起战事。”
“怡贵人果然聪明,怪不得太后生前总在朕面前称赞于你。”
“皇兄,以女子的一生来换取的一时平安,会让天下人耻笑的。”轩辕云苦苦哀求。
“云弟,你是否对怡贵人有什么情感?如果有,朕也可以成全你。”
“臣弟只是可怜怡贵人,以一个孤身女子入蛮荒之地。”
“王爷,不必多说,嫔妾在这里谢过王爷。”想想假太后眼中的舐犊情深,我没用生命何护他,他却在用生命保护我。
“不必多说,朕意已决。”说着从衣襟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在路上找一个机会,把它放进慕白尘的饮食中,朕会派人接应你,一旦事成,立即撤退。”
我手一抖,瓶子差点掉了下来。
轩辕风盯着我,“事成之后你就是宫里的贵妃。”
我笑了,只是笑这场交易背后的阴谋。
得手之后,慕白尘的手下还不生吞活剥了我,焉有命回来做高贵的贵妃?
我与轩辕云一起退出了养心殿。
轩辕云在身后说:“怡贵人这又是何苦?皇兄是在与贵人赌气了,堂堂的轩辕朝,还会怕小小的新日国?”
我眼中蕴含很久的泪终于一滴一滴地滑落,“天不佑我,何况人乎?王爷请保重自身。”
我敛了一礼,快步走至别香院。
手里拿着精致小巧的瓷瓶,怎么也没想到里面竟装着致人于死地的毒药?
就如轩辕风,在温文儒雅的外表下面,会隐藏着一颗如此自私的心。
慕白尘,一身白衣的慕白尘,超凡脱俗的慕白尘,我怎能动手害他?我又怎么忍心杀害他?
心一定,一仰脖,将手中的瓷瓶打开,正欲喝下。
正在此时,一个尖利的男声在院门口呼喊,“怡贵人接旨。”
转眼间,进金进来传旨,目无表情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怡贵人为国尽忠,为表奖励,特将怡贵人的父母接进宫中休养一段时日,静等怡贵人佳音。
我手一紧,手中的瓷瓶几乎被我捏碎。
好一个心思缜密的轩辕风。
虽然都心知肚明父母与我没有多大关系,可我怎么忍心让白发苍苍的老人为我而丢掉性命?
想起家中年迈的父母,我无力地放下了手中的瓶子。
事情已经到如斯地步,我又能如何?
我决定去拜访知琴,在宫里自己相信的人唯有她。
知琴看到我前去,竟没有丝毫吃惊的表情。
“如烟,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心里一惊,“知琴……”
“从你以顾月影进宫的第一天起,我就认出了你是柳如烟,一个人身上的记号可以变,可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变不了。”
“先开始我只是怀疑,后来越来越肯定了你就是柳如烟。”知琴看着我,握着我的手,“从你后来对我和如雾的保护,我就更认定了你是烟儿。”
我脸上的泪水终于肆意流淌,“知琴,知琴。”
“想哭就哭吧。”知琴搂着我,如同在闺中一样轻拍着我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我便平静下来。
“知琴,请你照顾好如意。”我郑重其事地说。“有我这个不称职的额娘,想必会受不少委屈,有你做她的额娘,在宫里至少不会受欺负。”
“如意我会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照顾,你就放心吧!”
“还有我的额娘、阿玛、如雾、哥哥,就有劳你多费心了。”我跪伏,深深地叩了一个首。
“烟儿,你这是怎么呢?”知琴有种不好的预感,“皇上让你做什么?”
我慢慢摇了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知琴抬腿就往外走,“我去找皇上求情。”
我抹干脸上的泪水,“琴儿,我们以前总是希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这在宫里只是一个美丽的神话。在宫里,早没有爱,没有了心,有的只是权势和欲望。”
脸上的泪水却越抹越多。
知琴拿出锦帕,抹净我脸上的泪水,我没将自己是明月国公主的身份告诉她,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我试图对知琴展露一个微笑,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今生,我和知琴可能已无法再见,此次一别,即是永别。
我颤抖着从自己的脖颈上解下一串红宝石的项链,递给知琴,“等如意出阁之时,你将这串项链送给她,就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的一片心意。”
知琴呜咽着搂住了我。
外面听见进金独特的声音:“皇上驾到,贤妃接驾。”
知琴和我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
转眼之间,轩辕风已迈进了宫殿,同时朗声笑道:“琴儿,你看看朕给你带来了什么?”
两只黄莺鸟儿正在笼子里婉转高歌。
看见我也在这里,轩辕风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怡贵人也在这里。”
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众所周知,怡贵人与贤妃并无交情,贤妃与之前的贤妃姐妹情深。
知琴微一欠身,“怡贵人因为马上要远行,所以特地来看看如意。如意一向和怡贵人投缘。”
“如意呢?”
“刚与我们说了一会儿话,正在偏殿玩耍。”
“把如意叫上来吧,朕也很久没有看过她了。”
一会儿,如意从偏殿高高兴兴地跑过来了,一看见轩辕风,马上小跑着跳进轩辕风的怀里,“父皇!”
轩辕风大笑起来,“如意,朕的小宝贝!”一边用脸去贴如意的小脸庞,如意一边闪躲一边咯咯地笑着。
一会儿,如意看见了我,一个机溜,又溜进了我的怀里,“怡额娘。”
我搂着如意小小的身躯,心里百感交集,这是时隔几年后我第一次抱自己的女儿。
很充实很幸福的感觉。
在那一刹那间,我的思想差点动摇了,我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我要让她一生平安健康地长大。
轩辕风看也不看我,径直招呼如意,“如意,乖,到父皇这时来,怡额娘即将要出远门,要回去准备一下。”
知琴愕然问:“什么时候?”
轩辕风简捷地说:“明天一早,会有马车秘密地将她送到宫外,自有慕白尘派人接应。”
明天?时间会不会太快?
我忍住眼泪跪安退下,感觉身后有两束目光盯着我的背影。
我知道一束是知琴的,饱含着担心。
我一个回头,却意外地看见了轩辕风含着眼泪的眸子。
难道轩辕风也舍不得?
这段感情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始终在唱独角戏,他也在其中饱受煎熬?
兰心满脸泪水地替我收拾着行礼,之桃却脸有喜色地走进走出。我轻咳一声,之桃收敛了脸上的喜色,也沉闷着收拾这收拾那。
想着那两只黄莺鸟儿在笼子里唱着欢乐的歌儿,鸟儿不知道人类只是拿它当作玩物。如果当它不能再歌唱时,是否还会这样地快乐?
而我,又何尝不是轩辕风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儿,放鸟儿远行却拔除双翼。
这是帝王的策略,也是后宫女人的悲哀。
这是我在轩辕朝后宫中的最后一晚。
在这座宫廷中,我一进一出,一反一复。
但是,对这座宫廷,我已没有留恋之情,既然这里已没有我的心,强留此处又有何益?
一个趔趄着走入别香苑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满身满嘴的酒气。
是轩辕风。
“怡贵人,是否称心如意啊?”
“皇上自己放弃了嫔妾,却将这种始乱终弃之名放在了嫔妾身上,皇上觉得有意思吗?”
轩辕风狠狠地搂住了我,像要把我变成他身体的一个部分。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年元宵节漆黑如墨汁的双眸,深情如许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