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一笑:“还能怎么办,左不过是奴才的命,大不了去伺候新主子罢了!”
闻言,她暗觉我的失声,笑道:“奴婢口无遮拦,笨嘴拙舌的,不必奶奶!”
我置否一笑,“没有,也是,人各有命,生不由己!咱们都只是徒为伤心人罢了!”
“二少奶奶或许太过介怀于往事了,人不都是要朝前看的吗?”
瑞香此言,我浅笑,“往事再怎么追忆也是空余,可现实才当真叫我寒心!我是一个没有明日的人,又何况今日呢?”
瑞香无语凝咽,我更是沉默。
回到寒露阁,早已是冷成一团,管事妈妈崔妈妈在院子里嚷嚷着,连同雪月,秋吟讪笑,“奶奶,雪月平日里也不干活愈发长进了,联合了崔妈妈在院子里成天嚷着要去别院!”
瑞香怕我伤心,对秋吟使了眼色,淡然对我笑道:“奶奶别管这些琐碎小事,还是目前形势要紧!”
我嗤之以鼻,“如今外面的阵脚还没乱起来,咱自家的阵脚就乱起来了!当真是一个个都不中用!”
秋吟手里的杯盏掉落在地上,碎裂之声也听得我心烦意乱,瑞香挥手让她出去。
我斜依靠在贵妃榻上,瑞香拿着美人拳替我捶腿,沉闷良久,我缓缓道:“如今,有些不合时宜的人,不合时宜的事是该时候通透消失了!”
瑞香明白我话里的意思,道:“万事还是把握分寸的好,二少奶奶心意已决了吗?”
“不是我心意已决,而是都到了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了!”
“奴婢只有一言相劝,利用别人的人会被人所利用,二少奶奶您要考虑好啊!”
瑞香所说的,只是从前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怎么也该换一换了!
秋吟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二少奶奶,大少奶奶身边的素汐姑娘气势汹汹的派人请您过去!”
我笑道:“何故,今日会这么巧。秋吟,你且去寻了雪月来,我与她一并过去吧!”
秋吟道了声:“是!”
瑞香面露忧心之色,“看来定不是什么好事!”
“何心瑜鬼点子那么多,这回指不定又是什么鬼主意,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闻言,瑞香的眉头舒展开,“早去早回吧,玫瑰花开的可好,奴婢去采摘些来,供奶奶敷面!”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瑞香,谢谢你!”
瑞香帮了我这么多,我进府那日起,瑞香的劝慰永远是激励我的最好的良药,谢谢你,瑞香,这句话是我的肺腑之言。
等我赶到摘星楼时,众人面面相觑于我,我笑道:“怎的,今日跟商量好似的,都来齐了!”
三姨娘淡抹装扮,掩嘴笑道:“清泠,你先坐吧!”
我暗自察觉气氛的诡异,大太太道:“孩子,进府这么久了,是不是我这个当婆婆的亏待你了?”
大太太冷不丁的一问,不妨更让我的疑虑添了一层,“哪里,大娘对儿媳照拂有加,清泠自是把大娘当亲娘般看待呢!”
她的面色生硬,站的久了,腿也有些累了。
沉默许久,大太太将一锦囊扔在我面前,“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我反复的查看,不就是那日我送给何心瑜的衿婴!嗅了嗅气味,也并无任何不妥,道:“儿媳看过了,并无任何不妥呀!”
大太太冷声笑,笑的我心里发颤,“对呀,倘若有人动了手脚,便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猛似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跪道:“大娘意欲何解?清泠不明白,还请大娘明人不说暗话!”
她勃然大笑,她的笑声比冷声更是可怕,道:“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可你做的事又是光明磊落了么?”
我知道,准是何心瑜借这枚衿婴生事,如此猝不及防,正好给了我反击的缺漏。
“大娘此话清泠只觉刺耳,清泠进府快一年有余,清泠平日里是怎样一个人大娘您再清楚不过,如果真是清泠所为,今日清泠也不会在这说这样一番话。”
三姨娘盖上茶杯,道:“清泠言之有理,若是为其强行按上罪名,也使我们沈家置于何地,若按玉茹所说,必定是有人暗中生事!”
三姨娘此举恰好正中我下怀,我相视一笑,“大嫂小产到底是有人步步为营的安排还是巧合?相信每个人都很怀疑,清泠当初曾打探到寒露阁前有一块不同的鹅卵石,当时清泠也并没有察觉奇怪,大嫂在那里跌了跤,也不全是因为鹅卵石的原因,后来清泠就又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我欲言又止,三姨娘笑道:“跟讲故事似的,哪里这么复杂,说白了不过是有人谋划,兴风作浪想要搅得整个沈府天翻地覆罢了!”
三姨娘一针见血,也使我的故事更加的圆满,我道:“大娘,此人居心叵测,狠毒之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应该尽快斩除,否则后患无穷!”
三姨娘帮腔道:“今日无故怀疑到清泠头上,真是罪过,我也乏了,暂且告辞了!”
我也借故出去了,碰上三姨娘,她笑道:“今日多亏了三姨娘您!”
“不要谢我,我说过我帮你是因为来日你也能帮到我!”
我笑道:“不管是否能如三姨娘所愿,今日清泠九死一生当真是多谢三姨娘了!”
她淡然一笑,“何心瑜小人之心,日后你也要多加防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得小心!”
我道:“多谢三姨娘!”
目送她离去的背影。
府内的变化风云莫测,瑞香含笑道:“二少奶奶越来越精明了!”
我敛了一抹笑意含在嘴角,“瑞香,你说我值不值得做这一切?”
“从你进府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天帮你抉择好了,没有值不值得,没有为什么,有得只是你对命运的叹息,试问我们谁也没跳出这个圈子!”
我犹如当头棒喝,“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罢了,一切都是心在作祟,还有从心底里迸出来的感情,人多是这样,我不舍,你也不舍,试问,不舍又怎会得到?”我喃喃自语。
瑞香扶我坐下,“二少奶奶您满脸病容,不像个正经主子的样子,来,奴婢给您好好装扮一番!”
是呀,女为悦己者容,况且我本没有悦己者,何须装扮呢?
我撇开瑞香的手,“不了,就这个样子吧。”我环视自己,一身家常的菊纹上衣,配着一套散花如意云烟裙,素朴的如同一块暇玉。
瑞香强行按下我,吩咐秋吟端水来,一边又给我试着珠花簪子,“二少奶奶,您瞧这颜色与您倒是极配呢!”
“配不配倒也罢了,衣裳是穿给别人看的,可是没有人欣赏,穿了也是白费力气!”
瑞香笑道:“改明儿,我上街拉一二十个人来看我家二少奶奶穿衣服可好!”
我扑哧一笑,“不用一二十个了,我这就去把华管家拉来,看你害不害臊!”
她作弄着我,笑道:“偏你心眼小,这么着了偏跟我动真格不成,改日,我就把你风风光光的拉去给二少爷看看,他沈默涵瞎了眼,娶了个这么好的姑娘还不知道要好好疼爱!”
我打趣道:“单我看府里就华管家慧眼识英雄,改日咱们府里直接开选美比赛,请华管家来裁定好了!”
我们胡扯胡闹的笑作一团,一扫阴霾。
洗净了脸,雪月笑着走进来,“一大早就给主子准备好了早餐,按着主子以前的规矩,一碗可口咸菜配着几碗风味小吃,很是开胃,又准备了,小荷叶莲蓬汤呢,想来二少奶奶是最喜欢的了!”
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莲蓬,当真是稀罕,我面上笑道:“瞧瞧,雪月这才是十成十的用心呢,难为你记挂着,苦了你了,你且下午休息吧!”
雪月虽然是摇身一变成了通房丫鬟,可礼节依旧没废,笑道:“依着从前的规矩来,主子依旧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依旧侍奉主子用早膳吧!”
我心底着实佩服雪月不露痕迹的话语,笑道:“你也算是二爷房里的人,好端端的动不动就跪着,起来说话吧!”
雪月今早态度恭敬不似从前,想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雪月端坐后,为我舀了一碗汤,亲自吹散碗面的热气,笑道:“二少奶奶,可以用了!”
我接过,似是不着痕迹的问道:“大家同为姐妹,又都是尽力服侍二爷的人,有什么话不能摆上台面说呢?”
她心领神会,躬身恭敬道:“主子说的是,只是现在奴婢惶恐,奴婢过去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想来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望主子高抬贵手,放奴婢一马!”
我冷声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示意瑞香,只不过片刻的一个眼神,众人都屏退了,我亲自扶起雪月。
“你曾经是与我一起长大的,虽然你只是被伢子卖来的奴婢,但是我是真心实意的待你,如今你我走到了这一步,这有些话,有些事我就不得不说在前头!”
她颔首低眉道:“姐姐说话中肯在理,妹妹从前只当耳旁风般,如今定要以姐姐马首是瞻!”
可笑的雪月,如今倒知道要与我结盟,曾经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可我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
我低缓身子,嘴底突出俩字,“晚矣!”
雪月的身子重重的磕在地上,“姐姐说晚矣,妹妹好生不解,既然姐姐不度德量力,也休怪妹妹无情!”
说罢,她便往桌脚撞去,我也不拦着,顿时皮开肉绽,额角淌出许多的鲜血,她晕厥了过去。
瑞香听了动静早早跑进来,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似是在让我不要闹大事情,我开口道:“瑞香,你去喊人来收拾残局,我这就去大太太处回话!”
转角便听到有人大喊:“雪月姑娘自戕了,都快来啊!雪月姑娘……”
话语一阵阵的缠绕在我耳旁,秋吟戏谑道:“主子真是厉害,一箭双雕!”
秋吟也是个有主意的丫头,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何以见得呢?”
“一来呢,主子把所有罪名嫁祸给雪月,包括大少奶奶小产,还有以前门前的鹅卵石,甚至还有香囊里的麝香!二来,雪月迟早是主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下便可以除去心头恨了!想想,奴婢也觉得痛快!”
“雪月与你从前是很要好的呢,怎么今时今日,你们到了这般田地?”
秋吟扬了扬眉头,“进府之后,雪月就似是变了个人,平日里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人,克扣月钱就算了,还私下里勾引二少爷!”
“雪月与你还有我,自小的情分是在的,只是秋吟,人心变故的太快了,今后你就代替雪月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吧!”
秋吟喜不自胜,“多谢主子赏识,奴婢定不会重蹈雪月姑娘的覆辙!”
到了大太太处,依旧是菊嫂迎出来,禀道:“大太太身子不便,二少奶奶且回吧!”